“不在战场，我一无是处。”卫昭收回目光，颔首苦笑。
凌信却道：“战场也不一定非要是看得见的。只要是能保护黎明百姓，哪里都可以是战场不是吗？”
卫昭抬眸，问：“你想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当我的亲卫。”北寰言从府衙缓步踱来，他身后是沁春城繁闹街景。所有的光聚集在他身后，让他变得格外明亮，宛若新生的朝阳。
卫昭看向北寰言。
北寰言轻笑：“我想让你在我身边，看着这东陵江山万盛昌和。我许你一世誓言，有生之年，定不让边关起大战事，我要给东陵百姓百年安泰。”
他伸出手，看着卫昭：“我希望，你与我一起，目睹这东陵盛世。”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北寰言嘴里说出来，好像格外令人信服。
北寰言手上，有光跳跃。
他来到沁春城与南雪一较高下，把南雪企图起兵谋反的阴谋识破，避免了一场即将生灵涂炭的祸事。
这是卫昭第一次知道，这样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也可以用战争以外的方式平息祸乱。
看见南泽郡主阴谋破灭卫昭竟然是如此释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日他明明有机会一刀了结了凌信，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调转了刀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那个少年的手，看上去那么诱人。
那仿佛是另一番他从未到过的世界，只要他牵住那只手，他会看见一个那个在他梦里萦绕了许久的强大帝国。
所有人都在这个帝国的保护下，过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想看。
卫昭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怂恿他。
他想再看见那时站在南泽王城城墙上，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幸福。
所以，他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北寰言手上，郑重起誓：“好。”
北寰言微笑，嘴角有梨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卫将军。”
*
午膳时间，北寰言带着卫昭回到了宁府。
平安出来迎接，看见生人吓得一愣。
北寰言跟府上的人一一介绍卫昭。
用膳的时候，卫昭跟着北寰言一起入席。
凌芷把头埋在碗里，眼睛却一直盯着卫昭看。
这个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脸型四方，皮肤黝黑，眉宇之间带了许多的杀戮。凌芷扒着饭，本能往凌信身边靠。
凌信看凌芷难得主动贴他，觉得好笑，侧头问她：“怎么？”
凌芷拿碗挡住脸，凑到凌信耳边说：“这个叔叔……看起来好凶啊……”
凌信看了一眼卫昭，跟凌芷说：“你以后管他叫卫叔叔。他现在是你言哥哥的亲卫了。以后会经常看见的。”
凌芷一听这人是北寰言的亲卫，立即好奇露出一双眼睛去看。
卫昭没跟这样的小姑娘打过交道，可他想表达自己的善意，尝试着笑了下。
嘴角上扬，眼睛睁得圆，眼角却没动。
似笑非笑地望着凌芷，把凌芷吓得够呛。
她飞快埋头，吃饭，两口把饭扒完，一出溜就跑了。
凌信在一边看得哈哈大笑。
卫昭有些懊恼，没想到自己这样子，居然能把凌芷吓得直跑。
北寰言在饭桌上一向话少。
北寰舞没那么多规矩，她嘴里嚼了一口米饭，问北寰言：“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准备回暮云峰了？”
北寰言点头。
北寰舞也加快吃饭速度，放下筷子，回自己院子准备收拾东西启程。
姑娘们都走了，饭桌上就剩四个爷们。
北寰言用饭不说话，无趣得很。时均白这段时间神思忧虑，也没以前活泼。卫昭一向都是能动手尽量不说话，也沉默寡言。
只有凌信想说话找不到人，无奈地抓抓头，扒了几口饭，去找凌芷。
平伯得知北寰言一行人要回暮云峰，连忙准备了一些东西，让他们带回去。
凌信觉得麻烦，上山山路难走，这么多东西，搬上去很费劲，便不想带。
卫昭在一边看着，说没事，他搬。凌信才让平伯把东西放在马车上。
这一准备又准备了一日，第二日一行六人起了个大早，迎着朝阳，往暮云峰进发。
*
泽水暮云峰本来是南泽境内一处仙境。
这峰连着三座小山头，分立了三个门派。
神医谷在山窝中的一处四季如春花谷里，那里有成片竹林把花谷围起来，竹林里有阵法，一般人不可破得。
北寰言在外求学九年，没回暮云峰。
再回来，他临山回望，山峦耸翠层层叠叠。澹冶而如笑，苍翠而欲滴，明净而如妆，惨淡而如睡。①
北寰舞与凌芷在前面跑得飞快。
才有凉意山上果子便都熟了。
凌芷生在这里，对山上哪里有果子了如指掌。
凌信跟着她俩生怕她俩脚下踩空。
北寰言与时均白一起带着卫昭缓行。
“师兄想好了等开春与我一起回许都？”北寰言问。
时均白点头：“小叔叔的事，我想亲自去看看。”
“也好。”北寰言若有所思看向跟在身后，背着一堆礼品的卫昭。
卫昭感觉到北寰言在看他，不由得抬头问：“公子怎么了？”
北寰言爬上石阶，走到一个地势稍微平坦一点地方，问：“南境五州地下神道的事，卫将军知道多少？”
卫昭也爬上来，把背上箧笥放下，长出了一口气，回道：“公子别这般唤我。我是个粗人，如今南泽已亡，我早就不是将军了。南境五洲地下神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郡主只是让我们守着沁春城雏凤楼。我们归郡主调遣之后，人去哪里，都是郡主单独跟我们下命令。”
意料之中，北寰言点点头，不再多问。
时均白跟上来，问北寰言：“这事好查吗？”
北寰言摇头：“看样子这事牵扯朝廷两大部门，不知道是谁授意。我在南境有巡察使身份，可以肆意调查。回许都……许都的情况远比南境复杂。我在翰林院没有官职，要查这事，不简单。但，我会回去把这事一一回禀给陛下，让陛下定夺……”
时均白长出一口气，抬眸看向远山。
时家这百年来一直与皇族有牵扯。
替皇家修皇墓。巨大荣光背后，那便是巨大危机。
北寰言说，他这个身份，谁跟他沾上关系，若是出事，那便是生死一线。
其实他们时家又何尝不是呢？
修建皇墓，只要有半点差池，也是祸及满门。
雏凤楼隔壁那座被烧毁的十栋楼里，到处都是机括暗道。
他在场竞标北寰舞的时候见过那种机括精良程度，不是一般江湖人能做到的规模。
无论是设计、修建、还是调试都需要大量人手跟经验。
在这上，放眼整个东陵，只有时家可以做到。
“言哥哥！”
凌芷怀里抱了一堆红红黄黄的果子从山岩上跳下来，别看她长得圆乎乎的，却是一个灵活的小胖子，爬山踩高一点都不怕。
她跑到北寰言身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果子：“言哥哥喜欢吃哪个？”
北寰言垂眸，认真选了几个黄果子。
凌芷又跑到时均白身边，让他选，说果子解渴。时均白也拿了两个果子，跟凌芷道谢。
凌芷最后看向凶巴巴的卫昭，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卫叔叔，你吃果子吗？”
卫昭想起上次自己把她吓跑的事，这次不敢再随便对凌芷笑，只是点点头，也顺手拿了两颗果子。
这次虽然没笑，但凌芷好像不怕他了。看他拿了果子，高兴地往回跑，把剩下的果子都丢给凌信，让凌信帮她拿着。
凌信无语，只能撩起袍角帮凌芷把剩下的果子兜着。
他一把拉住凌芷：“你别摘了，山上这么多果子，你摘不完的，拿着多重啊？吃多少摘多少，不许去了。”
凌芷哦了一声，乖乖地从他衣袍里也挑了几个自己爱吃的果子，用衣袖擦干净，先给凌信喂嘴里。
没白疼这个小白眼狼。
凌信最近难得看凌芷顺眼一回。
北寰舞跑在最前面，很快她就看见山窝里那片竹林。
“看见神医谷了。”北寰舞回头大喊。
凌芷也跑过去，望了一眼：“真的！”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从天而降，山巅云海骤然疯动。
凌信铮然一声抽出飘渺剑，身影化作虚无，直直迎上那阵云海，怀里的果子掉了一地。
“叮叮叮叮……”
空中连续响起双剑相交的声音，每一下相交都极短，是刚碰到一起就立即分开。
凌信身影在这片刻间已经换了四五个地方，只是与他对招的那方，一直藏匿在云海之后，看不真切。
卫昭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时均白目不转睛，努力捕捉凌信身影。
眼看凌信势弱，被那云海压得摇摇欲坠。
北寰言敛了眸光，碧色广袖从腰中一抹，身影也化作一道风，席卷而去。
“当当……”
“当当……”
每一招下去，就有两声短兵相交声音响起。
北寰言身法不快，却能直接一击中地，逼得那阵云海竟然减了速度。
凌信见状，甩手丢出去两根银针封住退路。
风停，人显。
只见一个仙风道骨俊秀男子，从云海中破云而出，身上还带着些许雾气缭绕。
“爹爹！”凌芷激动地大喊。
凌信却道：“战场也不一定非要是看得见的。只要是能保护黎明百姓，哪里都可以是战场不是吗？”
卫昭抬眸，问：“你想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当我的亲卫。”北寰言从府衙缓步踱来，他身后是沁春城繁闹街景。所有的光聚集在他身后，让他变得格外明亮，宛若新生的朝阳。
卫昭看向北寰言。
北寰言轻笑：“我想让你在我身边，看着这东陵江山万盛昌和。我许你一世誓言，有生之年，定不让边关起大战事，我要给东陵百姓百年安泰。”
他伸出手，看着卫昭：“我希望，你与我一起，目睹这东陵盛世。”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北寰言嘴里说出来，好像格外令人信服。
北寰言手上，有光跳跃。
他来到沁春城与南雪一较高下，把南雪企图起兵谋反的阴谋识破，避免了一场即将生灵涂炭的祸事。
这是卫昭第一次知道，这样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也可以用战争以外的方式平息祸乱。
看见南泽郡主阴谋破灭卫昭竟然是如此释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日他明明有机会一刀了结了凌信，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调转了刀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那个少年的手，看上去那么诱人。
那仿佛是另一番他从未到过的世界，只要他牵住那只手，他会看见一个那个在他梦里萦绕了许久的强大帝国。
所有人都在这个帝国的保护下，过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想看。
卫昭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怂恿他。
他想再看见那时站在南泽王城城墙上，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幸福。
所以，他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北寰言手上，郑重起誓：“好。”
北寰言微笑，嘴角有梨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卫将军。”
*
午膳时间，北寰言带着卫昭回到了宁府。
平安出来迎接，看见生人吓得一愣。
北寰言跟府上的人一一介绍卫昭。
用膳的时候，卫昭跟着北寰言一起入席。
凌芷把头埋在碗里，眼睛却一直盯着卫昭看。
这个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脸型四方，皮肤黝黑，眉宇之间带了许多的杀戮。凌芷扒着饭，本能往凌信身边靠。
凌信看凌芷难得主动贴他，觉得好笑，侧头问她：“怎么？”
凌芷拿碗挡住脸，凑到凌信耳边说：“这个叔叔……看起来好凶啊……”
凌信看了一眼卫昭，跟凌芷说：“你以后管他叫卫叔叔。他现在是你言哥哥的亲卫了。以后会经常看见的。”
凌芷一听这人是北寰言的亲卫，立即好奇露出一双眼睛去看。
卫昭没跟这样的小姑娘打过交道，可他想表达自己的善意，尝试着笑了下。
嘴角上扬，眼睛睁得圆，眼角却没动。
似笑非笑地望着凌芷，把凌芷吓得够呛。
她飞快埋头，吃饭，两口把饭扒完，一出溜就跑了。
凌信在一边看得哈哈大笑。
卫昭有些懊恼，没想到自己这样子，居然能把凌芷吓得直跑。
北寰言在饭桌上一向话少。
北寰舞没那么多规矩，她嘴里嚼了一口米饭，问北寰言：“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准备回暮云峰了？”
北寰言点头。
北寰舞也加快吃饭速度，放下筷子，回自己院子准备收拾东西启程。
姑娘们都走了，饭桌上就剩四个爷们。
北寰言用饭不说话，无趣得很。时均白这段时间神思忧虑，也没以前活泼。卫昭一向都是能动手尽量不说话，也沉默寡言。
只有凌信想说话找不到人，无奈地抓抓头，扒了几口饭，去找凌芷。
平伯得知北寰言一行人要回暮云峰，连忙准备了一些东西，让他们带回去。
凌信觉得麻烦，上山山路难走，这么多东西，搬上去很费劲，便不想带。
卫昭在一边看着，说没事，他搬。凌信才让平伯把东西放在马车上。
这一准备又准备了一日，第二日一行六人起了个大早，迎着朝阳，往暮云峰进发。
*
泽水暮云峰本来是南泽境内一处仙境。
这峰连着三座小山头，分立了三个门派。
神医谷在山窝中的一处四季如春花谷里，那里有成片竹林把花谷围起来，竹林里有阵法，一般人不可破得。
北寰言在外求学九年，没回暮云峰。
再回来，他临山回望，山峦耸翠层层叠叠。澹冶而如笑，苍翠而欲滴，明净而如妆，惨淡而如睡。①
北寰舞与凌芷在前面跑得飞快。
才有凉意山上果子便都熟了。
凌芷生在这里，对山上哪里有果子了如指掌。
凌信跟着她俩生怕她俩脚下踩空。
北寰言与时均白一起带着卫昭缓行。
“师兄想好了等开春与我一起回许都？”北寰言问。
时均白点头：“小叔叔的事，我想亲自去看看。”
“也好。”北寰言若有所思看向跟在身后，背着一堆礼品的卫昭。
卫昭感觉到北寰言在看他，不由得抬头问：“公子怎么了？”
北寰言爬上石阶，走到一个地势稍微平坦一点地方，问：“南境五州地下神道的事，卫将军知道多少？”
卫昭也爬上来，把背上箧笥放下，长出了一口气，回道：“公子别这般唤我。我是个粗人，如今南泽已亡，我早就不是将军了。南境五洲地下神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郡主只是让我们守着沁春城雏凤楼。我们归郡主调遣之后，人去哪里，都是郡主单独跟我们下命令。”
意料之中，北寰言点点头，不再多问。
时均白跟上来，问北寰言：“这事好查吗？”
北寰言摇头：“看样子这事牵扯朝廷两大部门，不知道是谁授意。我在南境有巡察使身份，可以肆意调查。回许都……许都的情况远比南境复杂。我在翰林院没有官职，要查这事，不简单。但，我会回去把这事一一回禀给陛下，让陛下定夺……”
时均白长出一口气，抬眸看向远山。
时家这百年来一直与皇族有牵扯。
替皇家修皇墓。巨大荣光背后，那便是巨大危机。
北寰言说，他这个身份，谁跟他沾上关系，若是出事，那便是生死一线。
其实他们时家又何尝不是呢？
修建皇墓，只要有半点差池，也是祸及满门。
雏凤楼隔壁那座被烧毁的十栋楼里，到处都是机括暗道。
他在场竞标北寰舞的时候见过那种机括精良程度，不是一般江湖人能做到的规模。
无论是设计、修建、还是调试都需要大量人手跟经验。
在这上，放眼整个东陵，只有时家可以做到。
“言哥哥！”
凌芷怀里抱了一堆红红黄黄的果子从山岩上跳下来，别看她长得圆乎乎的，却是一个灵活的小胖子，爬山踩高一点都不怕。
她跑到北寰言身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果子：“言哥哥喜欢吃哪个？”
北寰言垂眸，认真选了几个黄果子。
凌芷又跑到时均白身边，让他选，说果子解渴。时均白也拿了两个果子，跟凌芷道谢。
凌芷最后看向凶巴巴的卫昭，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卫叔叔，你吃果子吗？”
卫昭想起上次自己把她吓跑的事，这次不敢再随便对凌芷笑，只是点点头，也顺手拿了两颗果子。
这次虽然没笑，但凌芷好像不怕他了。看他拿了果子，高兴地往回跑，把剩下的果子都丢给凌信，让凌信帮她拿着。
凌信无语，只能撩起袍角帮凌芷把剩下的果子兜着。
他一把拉住凌芷：“你别摘了，山上这么多果子，你摘不完的，拿着多重啊？吃多少摘多少，不许去了。”
凌芷哦了一声，乖乖地从他衣袍里也挑了几个自己爱吃的果子，用衣袖擦干净，先给凌信喂嘴里。
没白疼这个小白眼狼。
凌信最近难得看凌芷顺眼一回。
北寰舞跑在最前面，很快她就看见山窝里那片竹林。
“看见神医谷了。”北寰舞回头大喊。
凌芷也跑过去，望了一眼：“真的！”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从天而降，山巅云海骤然疯动。
凌信铮然一声抽出飘渺剑，身影化作虚无，直直迎上那阵云海，怀里的果子掉了一地。
“叮叮叮叮……”
空中连续响起双剑相交的声音，每一下相交都极短，是刚碰到一起就立即分开。
凌信身影在这片刻间已经换了四五个地方，只是与他对招的那方，一直藏匿在云海之后，看不真切。
卫昭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时均白目不转睛，努力捕捉凌信身影。
眼看凌信势弱，被那云海压得摇摇欲坠。
北寰言敛了眸光，碧色广袖从腰中一抹，身影也化作一道风，席卷而去。
“当当……”
“当当……”
每一招下去，就有两声短兵相交声音响起。
北寰言身法不快，却能直接一击中地，逼得那阵云海竟然减了速度。
凌信见状，甩手丢出去两根银针封住退路。
风停，人显。
只见一个仙风道骨俊秀男子，从云海中破云而出，身上还带着些许雾气缭绕。
“爹爹！”凌芷激动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