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许承长道:“哥哥们走远了,起来吧。”

    五皇子许承和也点头:“你们快起来吧……这石子路跪一会儿,膝盖该青了。父亲该多心疼呀?”

    北寰舞抬眸看了一眼四皇子与五皇子,不言语。

    北寰言却道:“今日之事,多谢四殿下五殿下没有落井下石。”

    这话音刚落,景雀便带着人,从御书房方向过来。

    他看见北寰言与北寰舞跪在御花园里,身后侍女内官跪了一地。

    四皇子五皇子在边上撑着伞不敢走,心中明了。

    景雀缓步走过去,道:“陛下宣言学士、舞姑娘觐见。去把人扶起来,找两顶轿子来。”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身后跟着的内官说的。

    身后跟着的内官立即去办事,只有脚步踏水的声音。

    跟在北寰舞身后的侍女一个来拿四皇子手中的伞,一个去把北寰舞扶起来。

    一直跟着北寰言的三个小内官,也连忙上去扶人。

    景雀对四皇子五皇子一礼,温声道:“这春寒料峭的,四皇子五皇子快些回去喝一碗姜汤,不要着凉了才好。这里有我。”

    景雀在内廷的威望即便是皇子也要礼让三分。

    许承长,许承和相互看了一眼,一起道:“是。”

    两人走后,轿子才来。

    北寰言不上轿,北寰舞也不上。

    景雀眼眸寒如霜雪,道:“走吧。”

    *

    御书房里许景挚等了一会儿,不见北寰言来,便让景雀去找。

    少顷,景雀在外面通传,说是北寰言与北寰舞到了。

    许景挚眼皮没抬一下,只道:“宣。”

    北寰言与北寰舞进来,站在堂下给许景挚见礼。

    “微臣北寰言,拜见陛下。”

    “臣女北寰舞,拜见陛下。”

    两人一起艰难地跪下,叩首。

    许景挚看了他们一眼,又垂眸继续看折子:“起来。”

    北寰言先扶着腿,站起来,才扶北寰舞起来。

    许景挚惊觉不对,这才抬起头好好打量北寰双子。

    这俩孩子好不狼狈,浑身湿透了不说,似乎腿上还有伤?

    “景雀!”

    许景挚压着心里的火,声音低了好几度。

    景雀才外面进来:“陛下。”

    许景挚指着北寰双子:“这怎么回事?”

    景雀睨了北寰双子一眼,垂眸道:“奴去御花园找到言学士与舞姑娘的时候,只看见四皇子五皇子站在边上替跪在石子路上的言学士与舞姑娘打着伞。”

    景雀没添油加醋,但他这话信息量巨大。

    许景挚一瞬间就听明白了。

    四皇子五皇子在,说明,五个皇子一起从弘文馆下课出来。

    能让北寰言与北寰舞跪下的,只有皇子。

    “去,把那三个孽畜,给孤传来。”许景挚怒不可遏,站起身,把手上的折子“啪”地一声摔在案牍上。

    景雀抬眸,一礼道:“陛下,先让言公子与舞姑娘去更衣罢?这春露寒湿……怕是……”

    “你让人带去更衣,宣御医来给他们俩看看腿上的伤,再让御医院煮两碗姜汤过来。”许景挚胸口起伏颇大,可他说话语调却是不紧不慢。

    景雀看得出来,这是许景挚盛怒的表现。

    北寰言与北寰舞一言不发,跟着内官去偏殿换衣裳。

    许景挚冷眸瞧着,朗声道:“让锦妃、祈妃、丽妃滚来见孤。”

    景雀立即去着人传话。

    北寰言与北寰舞一起出御书房,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便各自去了。

    许承青、许承万、许承盛几乎是一起到的御书房,一进御书房还没问安,许景挚直接让他们跪下。

    三个皇子齐齐跪下。

    锦妃、祈妃、丽妃跟皇子们差了前后脚的功夫,三人施施然进了御书房。

    最开始看见彼此的时候都是心中一惊,而后看见自己的儿子在御书房里跪着,才后知后觉是孩子们惹了祸。

    于是也跟着跪了下来,不明所以,也不敢开口询问。

    许景挚负手而立,眼眸半眯着盯着殿下跪着的六个人,冷然开口:“谁干的好事?”

    三个皇子垂眸,不敢出声。

    三妃不知道什么事,一脸茫然。

    许景挚见没人吭声,“啪”地一掌拍在案牍上:“怎么,敢做不敢当?!”

    三皇子许承盛颤声回道:“是我……”

    许景挚气笑了,转头看向锦妃:“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锦妃睁大了眼睛,问:“不知陛下说得是何事?”

    “你让他自己说!”许景挚怒极,声音有些不稳。

    许承盛其实气消了以后也后怕。他从来没见过北寰言这么硬气,明明以前欺负他的时候,他总是沉默不言。

    怎得今日却是那副模样,还质问他能否承受之后的事。

    之后什么事,许承盛没想明白。

    他自诩自己的母妃是陛下最喜欢的妃子,哪怕后来父皇甚少去后宫,若是来,也一定会来母妃宫里小坐片刻。

    即便父皇再看中北寰言,他也不是父皇的儿子,身份也没有自己贵重,怎么自己就不能罚他?!

    想到这里,许承盛胆子大了些,抬眸道:“北寰双子,以下犯上,其心可诛!”

    “以下犯上!?”许景挚见许承盛不知悔改,还伶牙俐齿,当即怒道,“北寰言三元及第,师承临允。你跟孤说他不知礼度以下犯上,是不是也是在告诉孤,一直教导他太傅不配当帝师,不配教导你们学识?!”

    许承盛张了张嘴,他没这个意思。

    “许承青你说!”许景挚看向大皇子许承青。

    许承青抱拳抬眸:“言学士,从御花园过,对我们行了礼的……只是未让他平身,他便自己起了。三弟大约是气不过言学士如此目中无人,才罚了他。”

    许景挚看向跪在身边许承万。

    许承万道:“大约如此。”

    许景挚冷笑:“这么说,还真是北寰言的错了?”

    “宣四皇子五皇子来!”许景挚喝道。

    门外立即有内官去宣人。

    锦妃跪在一边听明白了,不就是罚了一个不知礼数的翰林学士,何至于此?!

    “陛下,”锦妃说话惯有的娇柔,带着些鼻音,软软糯糯,“为了个臣属,不值当!”

    “不值当?!”许景挚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只是等着人来。

    四皇子五皇子进殿来行叩拜大礼,许景挚让人起来,问:“今日的事,老五说。”

    许承和颤颤巍巍抬眸,用稚嫩的声音道:“我们下了课,进御花园,遇见言学士,言学士跟我们行了礼,哥哥们许久都没让他起身,他自己起来了,说是有事……”

    “五弟!”许承盛横了许承和一眼,“慎言!”

    许景挚捡起手边一个折子就丢许承盛:“放肆!”

    许承盛被砸了下脑门,不敢再吭声。

    许承和眼眸微红,继续说,后面的事大体与许承盛说的差不多。

    只是说道后面三哥说北寰双子不过是臣下,何敢放肆的时候,许承和不敢说,一直支支吾吾。

    许景挚烦得很,怒道:“让你说,你就说!”

    许承和一狠心,叩头把许承盛说的话学了一遍。

    许景挚看向四皇子许承长,问他是不是如此。

    许承长点头。

    许景挚又看向大皇子二皇子,喝问:“你们俩还不说实话?!”

    许承青、许承万咬着唇,似乎不准备认。

    大殿之内,静默得可怕。

    只有许景挚尾音回绕在内殿。

    许景挚转眸看向三妃:“你们养出来的好儿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宫里横行霸道。你们不管,好,孤来替你们管!景雀!”

    景雀立即从外面进来,欠身:“陛下。”

    “上廷杖!”许景挚指着这三个,道,“看来这三个是坏在里子了,不让他们涨涨记性,还要继续坏下去!”

    景雀抬眸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个皇子,转身便去宣廷杖。

    跪在下面的三妃一听许景挚要上棍棒,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膝行到自己儿子身边,把儿子抱住。

    锦妃哭道:“陛下要为了外人,打自己儿子吗?!”

    “外人?!”许景挚一声厉喝,“你们当真不知道北寰言与北寰舞是什么人!?啊?孤不说,你们全当不知道?这事是不知道就能糊弄过去的吗?”

    许景挚把这话说得何其明白。

    三皇子许承盛下的不仅仅是北寰双子的面子,他下的更是安王府的面子。

    若是让暮云峰上那两个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皇城里受了这样的委屈,且不说许景挚好不好过,但就这些嫔妃的母家可能都没有一个能安然无恙。

    许景挚要罚挑事皇子这事是给安王府一个态度。

    说话间,景雀已经把廷杖准备好了,进来回禀。

    锦妃连连摇头喊道:“即便是盛儿有错,那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做不得数。怎的陛下就要这样小题大做?!”

    “玩闹?”许景挚眼眸微眯,“锦妃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自己儿子的?以皇子身份欺压他人,稍微有点不顺他心不顺他意,他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北寰言见了你们没有行礼吗?既是行礼,也说明有事,为何不放?这三个大的不说话,这两个小的怎么敢说?若不是平日里在后宫看着你们如何用这些稀碎的功夫磋磨后宫宫女、女官,他们怎么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许景挚这话,直接点名这三个大的就是看着自己母妃如何磋磨下人,才学会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三妃跪在下面,抱着自己儿子,再无话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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