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初后,绵雨恍成雨幕,笼罩了整个荣县,烟雨朦胧时节连空气中都带着水汽,氤氲了漫山遍野的绿枝土地。

    近荣县不过几十里处的密桦林植最为茂密,几乎将官道都快遮掩了,连日的细雨将泥土都淋的松软,不远处行来的青布单匹马车行得很慢,若是一个不慎,车轮都容易陷入软泥里。

    “吁!”

    马夫忽然拉停了马车,他转身对着马车内的人低声道:“顾大人,这里的路太泥泞了,若是再往前走,马蹄和车轮都容易陷进土里,不若我们在此歇息一阵,等雨停了,再走吧。”

    车内的人从窗口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他扒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淅淅沥沥的绵雨将视线都遮住了大半。

    “嗯,停一会儿吧。”

    车内的人淡回一句,将车帘放下后,靠在马车内壁,闭目养神。

    距离荣县不过几十里路了,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他心里正想着,忽然听得外间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那声音裹着细碎的马蹄声与刀剑碰撞的声音,顾文笙忽然睁开双眼,带着警觉。

    他一把掀开车帘对着驾车的马夫道:“先走,感觉有危险。”

    车夫常年驾车四处奔波,这种忽而奔腾而来的擂动声他也是知晓的。

    山匪!

    马夫立刻牵起马绳,一皮鞭抽在马背上,高呵一声:“驾!”

    马儿吃痛,长鸣一声甩开蹄子就跑,谁想马蹄溅起泥水,糊了马夫一脸,可现在马夫也管不了那么多,拿手随便一抹,又一皮鞭抽在马背上。

    “大人,你坐稳了。”

    这声一落地,顾文笙抓紧了车壁,背紧紧靠在车壁上,提了一口气。

    马车快速奔跑了几里路,谁想马车一猛烈颠簸,车轮陷入了一滩软泥里,那软泥似乎带着粘性,紧紧的黏住车轮,无论马儿多么用力往前使力,马车仅是摇晃了几下,再挪动不了分毫。

    车夫慌张道:“顾大人,车轮陷住了,这可怎么办。”

    顾文笙听着越来越近的哄闹声,心中虽然急,但他也只能强装镇定,他掀开车帘,矫健的跳下马车,随后走到马车后方,对马夫喊了一句:“你驾车,我在后面推。”

    “好!”

    雨水迷了视线,不一会儿顾文笙身上的衣裳也都湿透了,粘腻在身上,冷风吹过,那湿衣带着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顾文笙使出了全身力气用力推马车,可泥土牢牢的将车轮焊住,饶是顾文笙不断用力,马车不仅没动,反而因为几番推搡,陷得更深。

    “大人,拉不动啊!”马夫焦急的说了一句。这句话刚说完,只见树林周围忽然出现一队人马。

    他们穿着粗布麻衣,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大刀,一脸凶神恶煞。

    他们十分有经验,很快就将顾文笙的马车围了起来,为首之人长的络腮胡,一张大脸上还有一道醒目的刀疤,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文笙,而后大声道:“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顾文笙转身面向他,虽然心底慌张,但他面上还是比较镇定,他拱手向刀疤脸作揖:“好汉有礼,我一介书生并没有什么钱财,既然好汉已经到这了,我愿奉上我所有盘缠,还望好汉莫要伤及性命。”

    刀疤脸旁边的瘦子,一脸贼眉鼠眼,听得顾文笙这样说,笑嘻嘻道:“大当家的,这小子还有点聪明,知道求饶!”

    刀疤脸冷哼一声,随后下马几步走到顾文笙身边,二话不说就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随后啐了一口:“呸!放你娘的屁,老子看你穿的这么好,肯定有钱,别他妈给老子装穷买命。”

    “大当家的,他要是没钱,咱把他绑了回去让他家人拿钱来赎。”

    顾文笙被冰凉的刀架住,雨水顺着刀柄划进他的衣领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心跳如雷,可面上尽量保持平静。

    “不瞒好汉,我家中父母双亡,再无亲人。”

    刀疤脸眼睛滴溜溜一转,随后大声道:“妈的!老子不信,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这一声令下,其他山匪一溜烟儿的围上来,他们动作麻利,很快就将顾文笙与他的马夫绑了起来。

    顾文笙被人拖着往前走了几步,雨渐渐大起来,眼瞧着已经看不到周围的路,他也被淋了个透,长衫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大....大人....怎么办。”马夫小声询问,颤抖的音调可以看出他已经害怕得不行。

    顾文笙只低声道:“暂时不要慌,见机行事。”

    两人被栓住拖着,刚走了十来米的距离,忽而一阵马蹄声奔腾渐近,顾文笙刚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身着暗黑云纹紧身武式长袍从马背上飞出。

    他见着一阵剑光忽闪,那明亮的锋利在暗沉的阴沉雨幕中格外耀眼,待那刀疤脸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那人一脚踹下了马,直接在泥泞的路上滚了好几圈。

    其他山匪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器迎敌,一时间来人和山匪混战在一起,溅起的泥水与雨水将周围的一切都朦胧到看不太真切。

    顾文笙立马跟马夫跑到马车背后躲着,以防被这刀光剑影误伤。

    他解开自己手上绳索后,从马车后侧探出头去看,盯了好久,他才看清那身手矫健挥着大刀将山匪打的节节败退的竟然是一女子。

    她束着高马尾,动作干净利落,她明明长得极为清秀,脸也不过巴掌大小,可眼眸中的犀利之色直摄人心魄。

    顾文笙看了良久,竟不觉得危险,只想着前面那上下飞舞,挥刀踹人的女子十分动人。

    来的人都穿着官服,顾文笙看了一阵见着着官服的人已经渐渐将那些山匪降服,除去一些跑了的,剩下的十几人很快就被绑了起来。

    许文英逮下最后一人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粗气将刀归入刀鞘,这才朝顾文笙走去。

    “大人,属下救驾来迟,大人赎罪!”许文英走到顾文笙面前,双手作揖,恭敬说道。

    顾文笙愣了片刻,而后强定心绪,而后站起身沉声道:“你是?”

    许文英抬起头,双眸对上顾文笙的眼,坚定铿锵道:“属下荣县衙门捕头许文英,听闻顾大人即将来荣县上任,特在此等候大人。”

    顾文笙心底一喜,幸好她来了,若不然今日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

    而此时许文英心底也是大松一口气,幸好她守在这几日,终于等到了顾文笙,若不然她只怕后面就要下大狱了!

    今日能将他顺利救下,也不枉自己在这等了好几日。

    许文英本来不是这个不知名朝代的人,一月以前,她因为任务受伤,再睁眼时,竟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中国古时候不存在的朝代。

    经过一段时间熟悉以及脑中记忆分析,她才发现她竟穿书了。

    而且穿成了这本书中无名炮灰,结局就是在不久后因为帮老县令背锅,新县令死在来任的路上,最后不仅下了狱,还被处决了。

    她在书中本是勤勤恳恳,竟落地这般结局,她穿越来后自是不会让自己的悲催结局再次上演。

    不管她是不是这本书的主角,她都要给自己争取。

    幸而她知晓了结局,所以便下定决心在老县令还没甩锅给她的时候,先救下新县令,到时候她在新县令手下做事,老县令怎么也不能再甩锅给她了。

    所以在几日前,她便带着衙门捕快兄弟们早早就在此等候,幸而今日能够成功救下顾文笙。

    顾文笙听到许文英已经报了家门,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低声道:“辛苦捕快兄弟们了。”

    许文英知道此处多有山匪,刚才他们与山匪激战,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再不能久留,万一再遇到其他山匪,还不好应付。

    于是许文笙对着顾文笙恭敬道:“大人,我们还是快些先回县城吧,此处并不算太安全。”

    顾文笙又冻又累,还如此遭遇了一遭,自是点点头上了马车。

    一行人回到县城时,天已经黑了,老县令将公文等与顾文笙交接了以后,便回乡了。

    在夜里,顾文笙休整了以后算是睡了这赶路一月来的第一个好觉。

    翌日,下了半月的雨总算是停了,一抹骄阳早早将荣县笼罩。顾文笙穿上县令官服,一脚踏入县衙公堂。

    “威武!”

    衙役们将长棍敲打在地面,顾文笙走上案台后,端正的坐下。

    昨日,许文英带回了十几个山匪,所以今日顾文笙定是要好好审他们一审。

    顾文笙坐定后,许文英将昨日抓回来的山匪押在堂下。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刀疤脸一脸蛮横,将头扭到一边,满脸不甘,昨日他就该早点把这小子带走,只要回了山寨,谁还能抓到他们。

    朝廷要是不出动军队,单凭一些衙门捕快,根本奈何不得他们。

    许文英见刀疤脸不配合,她用刀柄用力的往刀疤脸背上一敲,刀疤脸吃痛趴在地上龇牙咧嘴。

    “大人问你话,你老实回答,若不然棍子伺候!”许文英呵斥一声。

    顾文笙一贯是与书文为伴,很少见到这般暴力的场面,更何况那般冷然动武的还是个女子。一时间顾文笙有些震惊,却不想下一秒开始极为嚣张的刀疤脸在挨了揍以后居然乖乖的从地上爬起来,而后规规矩矩道:“启禀大人,小人名叫胡三强。”

    许文英瞪了胡三强一眼,胡三强立马更加规矩,还对着顾文笙磕了一个头:“大人!小的之前在荣云山上当山匪,我们寨子叫黑虎寨,一共五十多人,都是这些年我们不断吸纳的。”

    这么老实的胡三强与刚才桀骜不驯的态度截然相反,搞得顾文笙都还未反应过来。

    他轻咳了一声,再道:“那你们杀人劫财多少,自己报上来。”

    胡三强想了一阵子,只蹦出两个字:“忘了。”

    许文英二话没说,又是一脚踹在胡三强身上,直接将他踹开了小几米。

    “启禀大人,小人干山匪五年,劫财千余两,杀了一个人,绑了十个人,后面都放了。”

    顾文笙:武力确实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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