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对破碎的蝴蝶对钗。

    还算完整的部分尚且窥见这对钗原本的光彩。

    它的簪首该是流光溢彩、造型别致的。

    该是散发着纯银才有的光泽,小巧精致的蝴蝶立于钗的最上端。

    蝴蝶的腹部细细小小,背上的翅膀倒是大的夸张,腹部末端还连着两根细银丝,组成了一个简单的流苏。

    流苏的末端椎着冷白色的珍珠,端庄乖巧。

    美中不足的是它的翅膀挺直,缺少些灵气。

    以江云蔚的眼光来看这对钗还有不小的进步空间。

    两支钗的损坏程度不相上下,一支是半边蝴蝶翅膀脱落,脱落的那半边翅膀被折成了一个危险的角度,似乎随时都是断裂。

    另外一支起固定作用的挺断了一边,断口也不平整。

    对钗的修复难就难在两支损坏程度不一样,但修复完却要完美的符合对称美学。

    不仅费时,还费精力。

    “请各位在宣纸上写下自己所需工具及材料。”司仪继续唱到。

    江云蔚对着钗又端详了片刻终于是拿定了主意。

    虽说这场擂台比的是修复,但光修复肯定是不能拔得头筹的。

    她还要做出足够新颖的改变才能脱颖而出。

    很快就有人来收走了江云蔚写下材料的那张纸,他先是看了看江云蔚的纸又看了看江云蔚。

    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嫌恶,却也是一脸‘你确定’的表情。

    “确定要这些。”江云蔚对上小二不解的视线,弯了弯嘴角,“麻烦了。”

    很快,江云蔚写下的材料被送了上来,她一眼便看出其中缺了最重要的丝线。

    小二将东西放下便要离开,江云蔚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等等,我的材料缺了一种。”

    “姑娘且再等等。”小二道,“管事准备材料时也没想到姑娘要用丝线,还指定了颜色,这不现场去给您找了。

    江云蔚和小二交流的声音不小,边上的窃窃私语传了过来,她全当没听见。

    就着自己现有的材料开始了自己的活儿。

    等到她对挺的修复做的差不多时,她点名要的丝线才终于出现在了她的桌子上。

    量挺大,色泽也勉强不错,江云蔚一看见丝线来,比方才更加忙活了。

    她现在将丝线按照颜色排列好后固定梳开,再在梳开的丝线上涂上浆糊。

    忙完这一切后江云蔚的注意力又到了那只断挺的钗上,她已经修的差不错了,结下来只要去熔炉那边固定一下就好。

    这里的场地时临时起的,熔炉是两人一个的配置。

    与江云蔚用同一个熔炉的就是刚刚那个出声的姑娘。

    江云蔚看着这会儿没人,拿着那支钗和一把小锤子去了熔炉那里叮叮当当敲了一阵。

    等江云蔚回来时,挺的损坏已经完全修好,她开始对翅膀下手。

    她先是在宣纸上描绘下了翅膀的形状,随后将断下的翅膀包在了厚绒布中用加热过的锤子改变着翅膀的造型。

    厚布几次被打开从终于得到了让江云蔚满意的弧度。

    她如法炮制将另外三只完好的翅膀凹出了合适的弧度才去熔炉将翅膀接了回去。

    等她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江云蔚终于进行到了最后的收尾及对蝴蝶的装饰环节。

    之前做的丝线片子也在这个时候干透,江云蔚将翅膀的形状转印到片子上,随后用剪刀剪下。

    最后沾上浆糊再小心翼翼地放到蝴蝶翅膀上面就打工完成了。

    江云蔚擦了擦头顶的汗,满意地看了一眼成品。

    在她眼里现在这对钗才算是一件合格的作品,色彩明艳,蝴蝶灵动。

    距离上台评鉴还有一段时间,江云蔚将几张宣纸一起对折做了把小扇子出来,给对钗再扇扇风,让它干透。

    “时间到,收考题。”

    司仪盯着日晷上的影子,时间一到就高声唱到。

    小二很快来到江云蔚的身边,将她的成品收到了托盘里收走了。

    和来时不一样,收走的作品并没有盖上帕子,一路展览地到了坐在高位的郡主跟前。

    江云蔚等一众人就在位子上安坐,等着被点名。

    “诸位可尽情点评。”郡主端坐在上位,无悲无喜地看着她眼前的作品,只是看见江云蔚的作品时才眯了眯眼睛。

    京城几家比较有名的铺子的老板今天都来当评委,一群人在展览时就已经观察了仔细,随着郡主的话音落下一个个的开始夸自家的手艺。

    “各位对这对蝴蝶如何看?”郡主听了半天自夸,看都没看一眼心思全在那对蓝蝴蝶身上了。

    她抬手一招,那端着蝴蝶对钗的小二应声上前。

    江云蔚看着自己的作品被点名心里也提着一口气。

    席间无人敢应声,他们都防着这是哪家藏着的手艺不敢夸,怕自家吃了亏。

    “我瞧着不错,颜色鲜艳却不是花,在汴京也算是独一份儿了,再者将丝线换成服装同色或许更好搭配。”

    这声到真像是在点评什么茶水糕点一般随意。

    莫名的江云蔚一听这声音脑海中就出现了沈玉拙那张脸,可他大概不会出现在这里。

    江云蔚就这么一想,没想到一扭头就看见了沈玉拙那张脸。

    他坐在评委席的最末端,身上的衣服也成了灰蓝色。

    “哦?沈掌柜有何高见?”郡主那双凤眸微转,目光落到了沈玉拙身上。

    “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新鲜,郡主想知道其中奥妙不如直接问人?”

    被郡主注视,饶是沈玉拙语气再怎样随意也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两人一唱一和,旁人意识到不对也没办法插话。

    “那么,这对钗是出自哪位之手?”

    司仪看郡主已经商量出结果了,立马上前一步。

    随着司仪一起上前的还有端着那蝴蝶对钗的小二。

    “这是民女的作品。”江云蔚举起了自己的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本郡对你这作品可满意的很,色彩艳丽足够出挑。”

    江云蔚一听郡主这话微微一顿,抬头看向郡主时不自觉笑了出来。

    “不知其他人可有异议?”

    “见过郡主,民女有疑问。”坐在江云蔚身边的姑娘利落起身。

    江云蔚膝盖还没弯索性也不坐了,转头看向她。

    “本次对垒比的是修复,修复自然要竭尽所能的还原,敢问小姐这对钗和原来的模样还有什么关联?她这作品岂不是重铸了一对钗?”

    她这话一出,江云蔚听见不少人都表示了赞同的话语。

    “考的是修复,但那些变动是锦上添花,不可否认的是我将对钗修好了不是吗?”

    她这话说的无辜,刚刚被认可的笑容还没有压下去。

    江云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话多少有些挑衅在里面。

    他们对峙期间,那姑娘的作品也被端了出来。

    离得有点远江云蔚看不清上面的细节,可掩盖修复痕迹无非就这几个方法。

    “姑娘的作品难道没在原有的考题上怎加了其他的装饰吗?”

    她装作无辜地将问题抛了回去。

    “装饰另谈,那钗上的色彩难道不是锻银时锻上去的?修复确实可以做出适当的改变,可你的作品难道不是重新将翅膀锻造了一遍?”

    那姑娘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说法的语气也愈发逼人。

    “这些色彩可不是锻造上去的,我只融了银粒用来连接断开处,这一点刚刚守在熔炉边上的小二可以作证。”

    姑娘步步紧逼,江云蔚还在装傻。

    两方一对比倒像是那提问的小姐狗急跳墙。

    和江云蔚平静的外表不同,她脑海中的小人儿已经左勾拳右勾拳,然后叉腰仰天大笑。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守在熔炉边的小二身上,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就等小二一个说法。

    “江姑娘方才叮叮咚咚的,小的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小二全程低着头,说的话也含糊。

    不过他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变相承认江云蔚偷偷锻了颜色进去,重铸了一对钗。

    江云蔚脸上的喜悦暂停了一瞬,略微皱眉看着那个小二。

    她还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对面那姑娘一看江云蔚脸色难看,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证据。

    开口都带了几分得意,“如何没话说了吧?”

    “小姑娘,修复的擂台重铸可是要成绩作废,逐出擂台的。”

    那姑娘的用词太过犀利,场上一时没有人应声。

    “你说我锻色我自然可以证明我没有。”

    江云蔚脸上的喜悦尽数褪去,皱褶眉头严肃了起来。

    “郡主,可否让民女用作品证明清白?”

    面对郡主,江云蔚总有种见上司的错觉,说话都不自觉放缓了语调。

    郡主全程看着台下的闹剧,这会儿看人想证明自己的技术便也点了头。

    江云蔚将蝴蝶对钗中的一支拿在自己手上,扭头去看那质疑的姑娘。

    “姑娘既然知道煅色的技术就该知道煅色时需要矿物来烧的,我没有那些矿物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那姑娘听了江云蔚的话后脸色煞白。

    却也不肯放弃,努力给自己找补:“可是你找小二要了彩色丝线……”

    说完她自觉说错了话,抿唇没了声响。

    江云蔚听了她的话倒是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姑娘说想说我用丝线煅色?”

    “这可太为难我了。”江云蔚叹了口气。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用丝线煅色该是个什么手艺。

    “郡主似乎也对这门手艺好奇?其实没什么的,今天没时间准备所以用了彩色丝线,原本是不用这个的。”

    说着她便主动用工具撬开了贴片的一角,将一小块贴片取了下来。

    贴片下是修复平整的翅膀,半分断裂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她上辈子能成为知名大博主除了她的手艺精湛外还有那讨人喜的性子。

    该热闹时热闹该认真时认真,连带着商人开口带笑都让她学了个十乘十。

    江云蔚在注视下亲自拆开了自己的作品。

    她是被发问的哪一方,却从一开始就是如鱼得水的状态。

    无形间这份胆量就已经为江云蔚加了不少获胜的筹码。

    “如何,还需要我继续拆下去吗?”

    江云蔚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就算那姑娘有心挑刺也挑不出半分。

    “感谢郡主让小女有了解惑的机会,也感谢这位姑娘为小女解惑。”

    她规规矩矩给郡主行礼后才坐下,江云蔚被她无视了个彻底。

    江云蔚也学着她的样子给郡主行了一礼后落座。

    有了仲承珂这个先例在,这次到没有人挑江云蔚的刺了。

    “好,既然都没什么看法,那就暂定她为这次擂台的胜出者,你是哪家店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听见郡主这话江云蔚倒是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沈玉拙。

    哪家店的?

    当然也没人敢人江云蔚这个无名无派无出生的野丫头。

    场上一时安静了下来,江云蔚不能确定郡主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有些拿不准这位郡主看不看出身。

    没人替她出声,江云蔚不知该如何作答,其他人则是在安静地等着结果。

    等到沈玉拙上手的扇子摇到第三下时他才开口,“不才,在下店里的。”

    江云蔚听见他这话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你店里的怎么不早说?”郡主目光一扫就落在了沈玉拙的身上,话里有问责的意思但语气却是轻轻放下。

    “是小生店里新来的师傅,方才想起还没告知她店名。”说着他起身给郡主行礼。

    “还请郡主放心将饰品交由在下家的小江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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