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老师来了!”不知哪大喊一声,刚才还热闹沸腾的班内,瞬间安静,众神迅速归位。

    班主任郑老师换上了灭绝师太的严肃表情,推门入教室。她手里拿着教科书,书里夹着一根细木棍。

    坐在最后一排的舒放,目光越过前排无数个人头,看到郑老师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长大后的舒放永远忘记不了那惊鸿一瞥,男孩子明媚干净,好像刚洗涤过一样,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和这个陈旧的、还夹着着汗酸味,田间土味的教室显得格格不入。

    舒放撇嘴,那就是,不是他们的人咯。舒放已经将他归入非我族类一列。

    郑老师引着小男孩登上讲台:“这位是丁朗同学,他这个学年将跟我们大家一起学习。大家掌声欢迎我们的新朋友!”

    掌声齐鼓。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和窃窃私语中,班主任将丁朗牵到教室前排中位,这里前有班长作导,左右有纪律委员和学习委员拱卫,最重要的是,同桌的成绩目前最好:“丁朗,你坐到这里来。”

    在丁朗插班进来时,郑老师已经了解到,丁朗原来在佛市重点小学就读,成绩优异。虽然自己任教的小学并非什么重点学校,但身为班主任,郑老师带着一名人民教师与生俱来的傲骨和自尊。她不愿听到,这个小男孩从她的班中走出时,周围人会议论,这个老师不会教,给好好的一个孩子教坏了。

    因此,她当然要为丁朗营造最好的学习氛围。虽然不能保证丁朗在这里给她什么惊喜,但至少不要给他成绩大倒退,给大家惊吓。

    丁朗看着近在咫尺的讲台,展开一个任任何一位长辈都招架不住的微笑,他以拳指着后门角落的那个空位,带着好学生特有的语气:“老师,我可以坐在那里吗?”

    郑老师顺着丁朗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止于教室后门角落位置,有些惊讶:“为什么你想坐那里?”

    “老师,坐在后排的同学是不是学习上有困难?”

    郑老师仿佛看到后排的同学,脚下踩着几百张零蛋试卷,向她刺来,她眼前一黑,只得点点头。

    丁朗说得大义凛然:“我在以前的学校读书时,老师曾告诉我,学习不能只顾自己,要先进带后进。老师,我想从我做起。”

    真是格局打开,郑老师眼前一亮,很高兴他有这样的觉悟,心里低叹这孩子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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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丁朗将书包放到舒放身旁的凳子上时,她真是恨他的。

    好好一人独享的空间,被人割去了一半。

    这小子拉开书包链,舒放以为这好学生要拿出书来。却只见丁朗拿出手帕纸,从里面抽出一张,然后又拧开一瓶纯净水,将手帕纸盖在水瓶口,利落倒扣。

    很快,手帕纸被打湿。他开始细细、认真地、用力地擦起桌子来。

    手上每用一分力,脸上也带着用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桌子黏满了口香糖。

    舒放看着,气不打一处来。

    这打狗还看主人呢?这桌子向来是她管辖,这小子这样卖力擦,不就是变相地在说自己脏,拿脏毛巾甩自己的脸吗!

    一节课下来,教科书还在他的书包里静静靠着。

    看吧(¬︿??¬☆),这就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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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间,丁朗不在座位上。

    舒放看着手上的粉笔擦,坏坏地笑着。

    只需将手一拍,这丁朗的桌子又会恢复如初。

    让他假干净!

    “你不想跟我一起坐吗?”一个声音悠悠从身后传来。

    吓死!他走路不带声音的吗?幽灵吗?!

    不过......她当然不想跟他坐!舒放想着,她一个人坐在靠近后门的最后一位,本来占据战略制高点,随时可以蜷身出去。如今这人来了,她都不敢随便躬身开溜了。她担心丁朗会打着为她好的名号,向老师打小报告。在舒放的认知里,好学生就是班长之流,放个屁都喜欢报告老师,就像电视里面的坏人大太监,总是唆使皇上惩罚别人。

    丁朗又展开了一个在外人看来和煦,而让舒放内心发毛的微笑:“我帮你跟老师说,你可以坐到我原先的位置。”

    ......

    舒放悄悄捏起了拳。她在评估,一拳打倒他的可能性。

    似乎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这丁朗虽然从大城市来,却似乎没有自己高。

    于是她坏笑:“没事,我不介意跟豆芽菜一起坐,你也不会挡住我看黑板。”

    话落一瞬间,丁朗有花容失色的感觉。

    哎呀,她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口才这么好呢?!一句话的胜利,让舒放暗喜了好几天,之后每晚睡前都要在床上翘着脚,咂巴咂巴,暗自品味一番。自己真是太有才了,自己怎么这么有才呢?!

    可惜,这时的舒放没有发现,对上他,这点口舌之强,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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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组长发下这个学期的作业本。

    舒放看着作业本,眼里冒光。又可以借交作业簿费的机会打回扣,小赚一笔。小卖部的那个二十多块的电子宠物游戏机,她可是肖想了很久的。

    一旁的丁朗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接过作业本,对着黑板上的本数清点了一番。确认数量无误后,便写上了名字。

    舒放看着这铁画银钩的字,停了欲下笔的动作。

    说起她的字,那是一个骇人听闻!

    老师监考的时候,临到看她的卷子,会不禁怀疑自己过去的经验:“不是说字如其人么?这舒放长得挺白净的,怎么这字这般丑!”

    另一个监考老师也忘记考场要肃静,从旁说道:“我看是随了她的性格吧,她的字一股顽劣的感觉。”像孙猴子写的字。

    同时,每次家长会的时候,老师会反反复复叮嘱舒放的奶奶,让奶奶带话她的父母:买几个字帖给舒放好好练练。

    英语老师更是在她的听写本上用朱笔大大的批过“你的字,像车祸现场!”

    舒放倒是不以为意。

    母亲勉强她练废了几本字帖,毫无作用。离开了字帖,她墨下的笔划还是各走各的。

    不知不觉,舒放已经盯着丁朗写字许久。

    感受到来自同桌的不可谓不热烈的目光,丁朗转头:“你怎么了?”

    痴了的舒放看了看自己抓握的手,又抓过丁朗挣扎着要缩回的手观察着,对比着。

    他也没比自己多一个手指啊,为啥写出来的效果不一样?!

    丁朗看着她那眼神,有些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剁了自己的手。

    他再一用力,挣开。

    下一秒,舒放就看到自己的课桌往门外移了几厘米,然后是丁朗指着两个课桌之间的地砖缝:“以后以此为楚河汉界,我不会打扰你,你也不要打扰我。”

    舒放气极,但又无可奈何。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舒放看着老师频频经过丁朗,她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她真的被丁朗这个灾星殃及了!要不是老师对他格外关心,她也不至于都第三节课了,屁股还胶在这椅子上。

    按照平时,她早就和表哥他们去白河村的河里摸鱼蟹了!

    老师走来走去的,时不时还捎带着看向她,舒放只好从抽屉里拿出练习册,心不在焉地假装要落笔。

    老师又来了几个来回,舒放看着比脸白净的练习册,似乎再不写几行字也说不过去了。

    她想起当初丁朗信誓旦旦地说要在学习上帮扶自己,于是带着练习册越过“国界”:“这个应该怎么解?”舒放的心思不在作业上,可是如果他能给自己答案,她也是不介意做一下的,何况老师还在巡着呢。

    丁朗看也不看,把练习本推回去:“你先自己做,再不会可以问老师。”

    真是一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舒放撇撇嘴,从抽屉底下搬出一本语文书。

    她打开语文书,将里面夹着的《逆转法庭》漫画拿出,放到语文书底下垫着,做贼似的看起来。

    大家都以为她不读书,她怎么会不读书呢?学校门口的小书店,里面的漫画她可是都阅遍了!有时候同学说起哪本漫画,什么阿衰阿呆,她脱口而出里面的对话的时候,都为自己的渊博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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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奶奶照例打开电视,看着前几日没追完的古装剧。

    舒放经过,刚好电视里的大太监开始挨近皇帝,说着某某臣子的坏话,撺掇皇帝杀哪个大臣,一下子不好的记忆在她的心潮汹涌。舒放对着电视里面的宦官破口大骂,奶奶看着孙女,被她嫉恶如仇的样子给吓到。

    舒放嘴上骂着剧里反派,心里恨的却另有其人。

    真是小人得势啊,没想到丁朗这人年纪轻轻的,却一肚子坏水。

    仗着老师宠他,就以座位来压制她。

    他跟这太监一样!还“欺君”,骗老师会带自己学习,结果呢?就是自己在那写自己的。问他,连眼神都懒得给自己。

    他就是看上了她的风水宝地,想着也来占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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