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教室门口,视线在闹哄哄的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凌锦枫的身上,他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认认真真的写着作业,是数学习题集吧,他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着眉头,时不时的在草稿本上划两笔,手指白皙修长,面容干净俊朗……仿佛有一道隐形的屏障,替他隔绝了周围嘈杂的世界。周边喧闹的人群,已然被他虚化成身后的模糊的背景。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云淡风轻的三好学生,曾经一次又一次地站出来帮我解围,这么高调的事不像是他会做的,可是他做了,而且还做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我不相信是我的外表吸引到他了,因为他看我的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杂念,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原因,能够解释他的那些行为,同情,对,他就是在同情我!我转学的原因在圣中虽然只有及少一部分人知道,但终究是有人知道的。虽然凌锦枫的屡次解围确实为我挡掉了许多麻烦,可是,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我跨步进去,又差点被迎面而来的莫优拉撞上,但是,只是差点,我微微一侧身,便让开了,惯性使然,她“砰”的一声撞在门上,我头都懒得回一下,径自走到我的座位前面,坐下,低头整理抽屉。

    “啊!优优,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伤到哪里?”跟在莫优拉后面的女生惊呼着围上去查看,“呀,额头都红了!”

    “没事没事,小问题不要紧的。”莫优拉呲着牙红着眼睛说道。

    “喂,张凯歌,你是怎么回事,走路都不带眼睛的吗?”

    “是啊,关键是撞到同学了对不起都不会说一句,真的很没礼貌呢!”

    在那两个女生的煽动下,周遭的同学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讨伐我。

    “把人撞成这样了,还能若无其事的收拾书桌,真厉害!”

    “哎,她们圣中的人都挺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了不起!”

    “是啊,礼貌素质对她们来说算什么呀?”

    “这种人真讨厌,难怪会被圣中开除!”

    “好了,大家不要再说了,我没事的,本就不是养尊处优的人,这点磕磕碰碰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莫优拉揉着额头大度的打着圆场,“再说了,凯歌同学也不是有意的,她才来我们学校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你们都不要为难人家。”

    她这翻操作又博得一波好感,周遭的同学对她夸赞的夸赞,心疼的心疼,吐槽我的声音也更加多了起来。我直接不予理睬,随她们闹腾去。倒是夏新担忧的看了看我,又看着她们,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张凯歌,请你给莫优拉同学道歉!”站在莫优拉旁边那个女生忽然对我宣战。

    “就是,赶紧道歉,不要以为像只缩头乌龟一样缩着脑袋这事就能躲得过去!”

    我“唰”地站起身就要过去,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紧接着凌锦枫微怒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大家都闲得很无聊吗,这么一点小事没完没了的了!”

    等着看好戏的莫优拉似乎没料到凌锦枫会站出来公然的制止大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凌锦枫。

    我转头看着凌锦枫拉住我手臂的手,冷漠的说:“放手!麻烦收起你的同情心,我张凯歌不需要。”

    凌锦枫表情极不自然地松开手,脸开始一点一点的泛白。

    “张凯歌,你有病!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反咬一口,你真的是太奇葩了!”刚刚对我宣战的那个女生再次对我吼到。

    “要道歉是吗?”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教室监控里应该有我撞你的画面,让老师调出来给大家看看我是怎么撞到你的吧。”

    莫优拉脸色一白,讪讪的说:“不用不用,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为这点小事闹到去调监控,也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惊动老师。”

    “我也不想这么麻烦,所以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我盯着莫优拉一字一顿。

    莫优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周遭的同学面面相觑,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孰是孰非。

    凌锦枫苍白的脸色让我忽然有些看不下去,我咬着嘴唇转身向教室门口走去,快要出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凌锦枫的声音在身后低低地响起,“那不是同情。”我顿了顿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我低着头走在铺满鹅卵石的林荫路上,身边不时吹起阵阵秋风,可是我却不觉得丝毫凉爽。那不是同情。脑海中再次响起凌锦枫的话,既不是爱情,又不是同情,那是什么呢?我真的太烦去揣测别人的心理了。我烦躁地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路上的人少得可怜,偶尔遇见一两个,也只是奇怪的看我一眼便从我身边匆匆跑过,不一会儿,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人更加的少,整个校园,安静得只听见树上的鸟叫声或某个教室里偶尔传出的读书声。

    不知不觉间,我又来到了那栋陈旧的琴房前。我推门进去径直上楼,去到二楼的琴房里,然后沿着墙壁无意义地绕着圈,刚刚发生的事情像一张张幻灯片般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放,思绪杂乱无比。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钢琴前面坐下了,挺直背脊,伸出双手,指尖在黑白的琴键上游走、轻敲,充满阳光的房子里瞬间琴声四溢。

    在暖暖的阳光下,在悦耳的旋律中,我的心情逐渐趋于平静。我的眼里是跳动的音符,我的脑海里是优美的旋律,我的耳朵里是悦耳的琴声,似乎我整个人都处在一个音乐世界里,这里,没有伤害,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一片祥和与动听的音乐,我沉醉在自己悠扬的琴声里无法自拔……

    我想起妈妈曾经让我学钢琴时候说的话:我的目的不是让你成为一个钢琴家或者音乐家,只是想让你培养几个兴趣爱好,在以后漫长岁月里,伤心难过得时候,如果有一两个兴趣爱好支撑着,就不至于那么难挨了。时至今日,我才真正明白妈妈所说何意。

    不知过了多久,我弹得有些累了,站起身想回教室时,却赫然发现门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修长的身躯斜倚在门边,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绝美的容颜让人挪不开眼。

    是晴舞阳。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心没由来地一阵悸动,我急忙收回视线,往前迈开腿,一步一步地朝门边走去,虽然是低着头,可我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晴舞阳那道停在我身上的目光,一种逼人的压迫感犹然而生,随着距离逐渐拉进,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烈,短短的几步路,却走得我大汗淋淋。终于到了门边,越过他,出了门,直到下了楼,绷紧的神经才松弛下来。我摊开双手,发现手心已经湿透。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见晴舞阳,都会感到莫名的压迫,那几乎是种本能反应,血液膨胀,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提醒我去注意他的存在,这种感觉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纷乱了起来。

    我烦躁地甩了甩头,大步地向着教学楼走去。

    到了教室门口,下课铃声刚刚敲响,所以我就径直向我的座位走去,不看老师不看同学。

    老师的讲课声停了下来,目光尾随着我直至我坐下,我从抽屉里拿出课本,翻开。

    老师忽然开口问道:“你叫张凯歌?”

    “是。”

    “想上课就上课,想逃课就逃课,来去自由是圣中不同于其他学校的风格吗?”

    “难道你们学校,是这种风格?”我问。

    “有良好校风校纪的学校一般是不允许这样的。”

    正说着,晴舞阳就一声不响地从门外进来。

    我看了一眼晴舞阳,说:“我以为,你们学校是可以的。”

    我清楚地听见旁边同学的抽气声。

    一阵沉默。

    老师脸色铁青,看着我,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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