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英曾是个武将,生的高大威猛。这些年在京中,皮肤被捂白了不少。远远看去,竟有种温润如青竹的文臣风骨。

    扈意走过去,笑嘻嘻地叫他:“谢叔。”

    谢文英颔首:“回来了,今日在学堂如何?”

    “挺好的,有谢叔在,谁敢欺负我啊。”

    谢文英笑笑,扈意长的很像她母亲,笑起来的时候双眼亮亮的,像日光那般夺目。“男女辩论之事我听说了,你做的很好。”

    扈意知道,这话后面肯定还有别的。

    谢文英继续说:“你能为那些州城的女学子着想,本意是好的,我也很欣慰你能如此。但是扈意,你终究是生活在京中,以后最多打交道的,也是京中的女子,万事可要留个后路啊。”

    这种话,每次谢文英见到她,总会唠叨上一两遍。扈意知道他是真心为她打算的,每次也都认真地听着。

    这次也是。

    ‘教育’完她,谢文英又开始说扈宁的事:“宁宁最近有些内向,过于乖巧了些。你在府中要是有空闲的话,多去找他玩一玩,培养一下他的男子气概。”

    扈意点头。想说培养男子气概为何让自己一个女子去做,他从前是将军,由他培养不是更好嘛。想到此,看着谢文英白皙没有丝毫茧子的双手,扈意问道:“谢叔,当年你为什么要退出军营啊?”

    他这双手,明显就是有十几年没碰过刀剑了。

    谢文英从不解释这事:“都是大人之间的事。对了,你和谢颂相处的怎么样?知道你在书院,我特意把他送进去的。”

    扈意摇头:“不怎么样。”

    谢文英也想到这一点了:“我知道此事有些着急了,没有给你充足的时间。但谢颂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很得圣上的喜欢,以后应该前途无量的。没有意外的话,你们这辈子是分不开了,扈意,你要好好和他相处。”

    扈意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就是有些奇怪,要说是谢叔你偶然见到他可怜,或者是个什么可造之材的话,把他带回京中教养就行了。为何要认为义子呢?就算认成义子了,圣上又怎么会认得他,还为我们赐婚?”

    谢文英眨了两下眼睛,颇有些心虚的意思。

    扈意开玩笑道:“谢叔,大家都说他是你旧情人的儿子,所以你才这么真心对他的。”

    谢文英一听,当下反驳道:“怎么可能。”

    “谢叔你不说,大家胡乱猜的嘛。不过谢叔,你真的有旧情人啊?怎么我都没有听说过。”

    从前谢文英跟着她外祖父,可以说和三舅舅,还有母亲一起在军营中长大的,说起从前事,三舅舅和母亲也曾和扈意提起过,但还从未听说谢文英至今未娶,是因为怀念旧情人。

    谢文英不再回复这个话题:“谢颂的事,你要放在心上。谢叔从不和你开玩笑,他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以后我会多管教他一些,你也要好好和他相处,知道吗?”

    说着也不等扈意答应,离开了此地。

    背影狼狈,扈意觉得他是落荒而逃。看来,这个旧情人,确实真的存在过。扈意暗中决定,等下次去见三舅舅,再找他打听一下。

    转身之后回到院里,扈意却笑不出来了。

    院里停放了六个大箱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放着各式闪光的金银珠宝首饰,还有一箱子笔墨纸砚。扈意看向守院的仆人。仆人道:“是谢大人送来的,说是皇上单独赏赐给小姐的。”

    没有走宦官携旨的明道,那就是说这些东西出自圣德帝的私库。

    扈意有些疑惑,莫非谢叔说的对,自己最近行事毫无顾忌,让圣德帝不满了,他借着这些赏赐来敲打自己,让自己多读书多写字?

    应该不会。他一个皇帝,平时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会在乎自己一个朝臣之女。

    还是含露为她答了疑:“小姐,这肯定是奖励你辩论赢了男子学院,为女学子正名!”

    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她此举也算呼应了圣德帝要大力发扬教育的想法。

    扈意道:“挑一些送到外祖家,笔墨这块也给宁宁送去一些,剩下的登记好入库吧。”

    “好。”含露笑着让仆人收拾:“这下好了,有了圣上的赏赐,看谁还敢在背后议论小姐。”

    和扈意不一样,含露接触的人多,层面也比较广,外面的那些走夫摊贩婆子婢女,说的话可难听多了。怕扈意伤心,含露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

    她不说,扈意也能猜到一二,“嘴长在他们身上,你管他们说什么。再说人死了还要被评价这辈子活的值不值呢,更何况你家小姐我还这么引人注目,能少的了被议论。”

    扈意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看到外面仆人还在登记圣德帝赏赐的首饰,扈意腾的站起来:“含露,给我梳妆,到了给祖母晨昏定省的时间了。”

    这股郁气不发出来,她夜里睡不着觉。

    扈意正愁找不到理由呢,刚到松鹤院就看到扈宁被二婶母搂在怀里。不顾他脸上的挣扎和拒绝,二婶母正亲昵地用脸去蹭扈宁的小嫩脸。

    “二婶母!”扈意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二夫人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胳膊也松了许多,扈宁连忙挣脱她,躲到了扈意的背后。

    二夫人讪讪地道:“大小姐别误会,我是把宁宁当亲儿子疼的,不像某些人对他起什么坏心思。”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拉踩继夫人一把。

    扈意阴沉沉地看着她:“宁宁身体弱,不要用你那张沾满劣质香粉的脸去碰他,这句话我是不是和你说过?”

    扈意知道,二婶母绝对没有加害扈宁的心思。她现在走投无路,二叔的妾室在生了一个女儿之后,于去年终于为二房生了儿子,可二婶母只生了两个女儿,这些年喝了无数药汤,奈何身子一直没有动静。

    她刚开始也没敢把主意打在扈宁身上。

    后来继夫人有了身孕,听说是个男孩,这下扈宁不再是大房唯一的儿子了。

    二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扈意和扈宁姐弟的处境,会随着那个孩子的降生,而逐渐变得尴尬。她想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就是她和扈宁合作。她帮扈宁稳住大房嫡长子的地位,扈宁帮她稳住二房夫人的地位。

    面对二夫人的投诚,扈意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没给她任何劝说的机会。

    哪想到她还是不死心,竟然直接舞到了宁宁的面前。

    扈意越想越气。

    一双眼睛像钉子似的,紧紧地朝二夫人刺过去。

    二夫人讷讷地不知该如何解释。

    腰处的衣服被轻轻拽了一下,扈意回头看去,扈宁仰着小脸:“姐姐,婶母没有做什么。”

    扈宁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他的皮肤白白嫩嫩,大眼睛双眼皮,眼睫毛黑黑的又长又翘,说话的声音也很小,要说是个女孩子,还真有人相信。想起谢叔的话,扈意不由得有些担心。

    是该把他带出去,练练他的男子气概。

    她想的入神,直到扈宁又拽了一下她的衣服,扈意才回过神来:“什么?”

    扈宁指着一侧。

    那里坐着的就是二叔妾室所生的大女儿扈晶晶。她今年刚七岁,怯生生的,一双眼睛眨啊眨,看到扈意的目光,扈晶晶鼓起勇气说:“大姐姐的簪子真好看。”

    平日里,她见了扈意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敢说话。今日,想必是有人在后面教她的。

    看二婶母这么着急想亲近扈宁,扈意知道这二房的两个女人,要开始斗了。

    扈意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放到扈晶晶的面前:“这是圣上今日赐给我的,既然你喜欢,那就拿回去戴吧。”

    扈晶晶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小嘴张的大大的,手碰了一下簪子,又缩回去。

    扈意被她的表情逗笑:“是不是你娘没告诉你现在要怎么办啊?”

    扈晶晶点头,她娘确实只说了,她叫扈意大姐姐,扈意肯定会生气,不管扈意说什么,她都要忍着。所以现在她不知道,扈意笑着应了她的‘大姐姐’,还把簪子送给她了,她到底收不收呀。

    扈意把簪子放到她手里:“那你现在拿回去,去问问你娘该怎么办。”

    有人给出了主意,扈晶晶不用再费脑子想了,她拿好簪子,飞快地朝外跑去。

    二夫人看着这一幕,暗自咬牙。下午谢文英过来的时候,给扈意的院子抬了六个箱子的事,她是知道的。本来她以为事唐家送来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圣上赏赐的。

    既然是圣上赏赐的,必然都是好东西。方才扈晶晶拿走的那支簪子她看到了,价格够买她们这个宅子的了。

    她示意自己的女儿扈茗茗上前。

    扈茗茗虽说比扈晶晶的胆子大一些,但在扈意面前,依旧不够格。她小步磨蹭着走过去,低着的头只看到扈意手腕上的镯子:“大姐姐,你的这个金镯子也很好看。”

    扈意抬手,晃了一下手腕,金丝缠绕的镯子上,缀着五颜六色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扈意满意地说:“我也觉得很好看。”

    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扈茗茗有些难过。她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得到了些勇气:“大姐姐,你的.....”

    扈意不耐地看了她一眼。

    扈茗茗紧张地抿着唇,脑子一热,只顾着眼前看到的东西,说道:“你的眼睛真大真圆,都装下我整个脑袋了。”

    扈意:“.....谢谢,你的脸也是,真大真圆。”

    身后二夫人气的攥着手帕咬着牙,心道扈意,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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