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曲折的流水,路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亭台楼阁,池馆水榭,看的人目不暇接,假山怪石,绿树翠竹,处处皆雕梁画栋,周围郁郁葱葱的绿树合绕,碧波荡漾的春水轻摇,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一看便知家境优渥。

    楚月栖的心不断的往下沉,脚步渐渐慢了。身旁这人若要反悔,她恐怕要凉。

    玉澜清见她停在原处,冷冷的出声:“时辰不早了,还不走。”

    想到昨夜差点被她害死,又被她威胁,玉澜清脸色更冷了,蛇蝎心肠的女人,简直可恶!

    楚月栖“哦。”了一声,木已成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他真告诉别人,她……打死都不能认!

    只凭玉澜清一句话,不可能就直接要了她的命,虽只是一个冲喜新娘,可她的家人不能不闻不问吧……总不能到了这个世界,她仍旧孤身一人。

    玉澜清一路上面无表情,没有半分喜色,鸳鸯和玉澜清身旁的小厮都习以为常,想来玉澜清生性凉薄了些。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来到了一处极为雅致的院子,还未靠近,便有花香袭人,抬眼一看“羲和园”三个字铁画银钩,入木三分,自有一股潇洒不羁,别具一格。

    探出枝桠的杏花正是花开繁茂之时,春花与旁边的白墙相映成趣,也莫怪苏轼曾赞美:“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楚月栖的心渐渐宁静,对以后的日子多了几分期盼。唇边也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正是新妇的乖巧模样。

    玉澜清微微别过眼,从衣袖中掏出两只荷包,和一块玉佩。

    他淡淡的道:“见面礼,月白的给表妹,藕丝秋半的给妹妹,玉佩给二弟。”

    楚月栖这才想起没有准备这些,连忙道谢,她接过瞄了一眼,虽然不知藕丝秋半为何,但知道月白色,怕拿错了,便将藕丝秋半的荷包和玉佩放在一处,这才随他走进去。

    漂浮不定的心落在实处,他既然特意准备了这些,想来不会在他爹娘面前提起昨夜的谋杀。

    玉家人口不多,上首只坐着爹娘,下面是一双弟妹,和一个投奔而来的表妹。楚月栖眉眼带笑,落落大方的为爹娘递上茶水,只是动作间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倒颇多不羁,一看便知不是闺阁中教养的女儿家。

    玉夫人却没有半分不喜,反倒疼的厉害,拉着楚月栖的手,将她送的玉镯推到她的手腕上,皓腕赛霜欺雪,玉镯碧绿透彻,好看极了。玉夫人特别满意,温柔似水的道:“栖栖,为我儿冲喜,难为你了,不过,他性子虽冷,人品倒佳,栖栖只管放心,日后他若是何处不对,你只管过来,娘为你做主。”

    楚月栖连忙应道:“是,多谢娘。”

    玉夫人摸着楚月栖的手,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一动,便看到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指腹间倒是残留握笔时留下的痕迹。她笑容不变,眉目间多了一抹思量。

    楚月栖敬完茶,身旁一个酷似玉澜清的少年站了起来:“嫂嫂,小弟见过嫂嫂。”

    楚月栖含笑将玉佩递给面前和玉澜清如出一辙的少年。眼睛不自觉的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玉澜安浅笑一声:“我比兄长小两岁。”

    玉澜清眸色深深的看了楚月栖一眼,楚月栖抿唇笑着的动作一僵,他肯定又觉得她不安好心。

    哎……原身造的孽,她只能收着。

    楚月栖凉凉的看了玉澜清一眼,玉澜清立刻移开视线。

    此时一个娇美动人的小姑娘站起来,没见过她之前,楚月栖还觉得十二三岁便倾国倾城是一个笑话,见过她之后,楚月栖才知道,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生了一双极美的眸子,明亮的眼睛充满灵性,一对梨涡仿佛浸满了蜜糖:“嫂嫂!”

    楚月栖应了,将藕丝秋半的荷包递给她:“一份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玉清芷欢喜极了,嫂嫂不嫌弃哥哥将死,愿意为哥哥冲喜,就是他们玉家的大恩人:“谢谢嫂嫂!这些都是嫂嫂绣的?嫂嫂的手真巧!”

    楚月栖丝毫不慌,浅浅一笑:“我手拙。这些都是你哥哥准备的。”

    玉清芷极为捧场:“那也是嫂嫂有心了!若不是嫂嫂记着,哥哥怎么会有这个心思。”

    玉澜清唇角一抽,索性别过眼,不去看异常狗腿的妹子。

    楚月栖又将剩下的荷包送给寄居的表妹,这一场敬茶才算完。

    一同用过早膳,玉澜清正随着众人告辞,玉夫人温柔似水的道:“清儿和栖栖等等 。”

    玉夫人遣退了下人,将梳妆台前的锦盒拿来,从中抽出一张纸:“前天情势所逼,不得已收了你的卖身契,如今你和清儿签了婚书,成了亲,娘就将卖身契还给你,栖栖不要介怀才是。”

    楚月栖眉头微微一动,卖身契?!她竟然是玉家买回来给玉澜清冲喜的娘子?她还以为两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如今……

    开局还能更地狱一些嘛!

    她有些庆幸,还好玉夫人心底善良,大婚之后就把卖身契还回来了,不然,楚月栖不敢想。

    楚月栖真心实意道:“谢谢娘。”

    玉夫人笑着拍了拍楚月栖的手:“一家人,不用客气。栖栖你可有家人?若是一时困顿,我们不妨帮亲家一帮。”

    楚月栖脑海中并没有任何原主的记忆,她摇摇头道:“我之前发生了一些意外,脑子混沌,什么都想不起了。”

    玉夫人眸色深深的看了楚月栖一眼,奇异的光一闪而逝,笑的格外和蔼,语气温柔疼惜:“既然忘记,那就不要强迫自己想了,一切都是缘分,日后若有用得着爹娘的地方,千万开口,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玉夫人真的太温柔,太温柔,符合楚月栖对母亲的一切想象,她坚硬的心微微软了一下,乖巧听话的道:“多谢娘。”

    玉夫人夸了一句:“好孩子。前两日太匆忙,没来得及安排,以后就让鸳鸯跟在你身边,等过两日娘再给你选一个贴心的丫鬟侍奉,有两个人,你也轻松一些。”

    楚月栖一路走来便知道玉家家世好,因此完全没有拒绝,落落大方的接受了:“有劳娘费心了。”

    玉夫人笑道:“只要你和清儿好好的,娘就不辛苦。”

    楚月栖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她干笑两声,还好好的,差点没把玉澜清当场送走。

    **

    扬州府外

    衣衫褴褛的百姓有些麻木的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城门,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疲惫与哀伤,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更加茫然,不知明日该怎么办。

    在茫茫人海之中,那位衣着朴素,眼神却亮如星子的少年拄着双拐,一瘸一拐的进了扬州城。他衣衫褴褛,却完全无法掩盖那副好样貌,仔细看看,仍能从被黑灰掩盖的脸上看出绝代风姿。

    “云大哥,月儿妹妹会在这儿吗?”身旁脸上抹着一道道黑灰的女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咱们会不会找错了,她拿着卖……银子,说不定会去金陵。”

    少年道:“不会。”

    他身旁另一个高高壮壮的憨憨少年开口:“为何?云大哥那么确定,难道楚姑娘留下了什么?”

    少年嗤笑一声,不知是悲哀多一些,还是嘲讽多一些:“她贪图享乐,那一点银子她花不了多久。金陵比扬州奢华,也更浪费银子。”

    女子听他对楚月栖的评价那么低,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

    云大哥明明知道楚月栖是什么样的人,还一心一意的要找她!她真为云大哥不值!楚月栖那个贱人,竟然把云大哥卖到那种肮脏龌龊的地方,拿着他的卖身钱以及所剩不多的钱财离开了。

    高崎为救云大哥,差点没被人捉住,云大哥也为此断了一条腿,到今天还一瘸一拐!

    楚月栖还真是没良心,什么丧良心的事都能做。

    不过,云大哥对她的好也是毫无底线,她从来不觉得云大哥找楚月栖是为了报复她,云大哥会生气,却从来不会伤害楚月栖一根手指头,她骄纵任性,她奢华无度,她虚荣,她恶毒,她在云大哥生病时卷走了所有银子,她将生病的云大哥卖进南风馆!她做尽了坏事,可云大哥,甚至不允许她说楚月栖一句坏话。她有时甚至觉得,云大哥就算死,也不会伤害楚月栖半分。

    高崎道:“等到了扬州,云大哥你先歇着,我去找楚姑娘。”

    云大哥轻轻的摇头:“我想尽快找到她,她一人在外,不识人心险恶,我担心她遇到危险,早些找到,才能安心。”

    那姑娘撇撇嘴,没说话。她知道,说再多都没用。

    可是,三个人在外面游荡好几天,也没找到楚月栖的影子。

    按道理,不应该啊。

    他微微皱眉,那人若是知道他在找她,肯定迫不及待就跑出来奴役他了,怎么可能好几天没有消息。

    不正常。他应该忽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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