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她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一直没出声的傅云生总算出声,捏着眉心,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沈弦秋的话。“现在她知道孟平是把她给卖了,心里面也不好受。”

    “你怎么确定是真的?”沈弦秋却听出傅云生着急替她解释的意味,没有立刻反驳他,反而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告诉傅云生:“要是她跟你说的,那你也不必告诉我了。因为要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跟你说。”言下之意,甭管她怎么哭怎么悔,都未必可信。

    傅云生沉了脸,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一想到孟微澜半夜缩在床上哭,他心里面就不怎么舒坦,他话头一转,语调阴沉:

    “你昨天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为什么叫她也知道了孟平的打算?”

    现在她全都知道了,也明白爱她护她的爷爷最后一年把她接到身边,只是为了给垂死的孟家找一个向上的跳板。她本来日子就不好过,现在,最后这点念想也没了。

    傅云生望着院内淅淅沥沥的雨,氤氲着雨雾的青绿草坪和盆栽,落子无悔的生意人,破天荒地在一件事发生后耍无赖似的埋怨起来,“你就不能把孟家的人单独拎出去,然后再说吗?”

    沈弦秋抽了抽嘴,合着他刚刚说的话,傅云生是一点也听不进去,“傅云生,你现在没事吧?难不成,坠入爱河的人就没有理智了吗?”他何时这么仁慈,顾及起别人的感受来了?

    傅云生冷哼一声,“你给我闭嘴。”伸出手,直接挂了电话。

    昨天沈弦秋离市里近,这才被傅云生叫去救场,那些合同的内容,他也不过是在那二十分钟内才临时知道,看完之后,他还能保持风度在其他人面前给足孟微澜体面,完全是看在傅云生的面子上。

    其实昨天从荀楚家出来之后,他暗自生了好半天的气,要不是傅云生今天主动给他打电话来,他还能晾他个好几天不带眨眼的。

    等到被傅云生挂了电话,沈弦秋才后知后觉琢磨出点意味来——他打这通电话,根本就是为了骂他来了!

    想明白这,沈弦秋气得简直牙痒痒,立刻写了五百字“讨伐檄文”发到微信群里,控诉他见色忘义的行为。

    孟微澜醒的时候,室内依旧一片昏暗,傅云生已经不在了,她坐起身,如同傻了一般静止了一会儿。

    昨天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面,孟微澜伸出手拿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多,昨天她半夜醒来,熬了一个多小时,才继续睡过去,到现在才醒也难怪。

    她开了灯,下床找了自己的鞋,又披上外套,按下心中缓缓漾起来的空荡荡的感觉,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是周五,孟微澜昨天晚上请了一天的假,没有去上班,打算连着周末两天,一直在傅宅待着。

    孟微澜吃了午饭,循着记忆走到书房。傅云生果然在里面工作,跟他一起的,还有傅徽与和总裁办的其他秘书,他们昨夜在这里歇下,今天自然要把工作收尾。

    外面下着春雨,带着丝丝凉意,孟微澜没有上前,就站在窗外远远地望着他。他手肘撑在会议桌前,处理工作时会带上眼镜,薄唇轻启,说了什么,接过文件翻着,然后扔给旁边的人,继续下一项工作。

    周末还要加班,想来工作也是复杂且繁冗的,他是傅家如今的话事人,想来也很累吧。

    孟微澜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和难耐,反而一颗心愈发被填满,充满了眷念。

    连着周末两天,傅云生都在处理工作。唯一的变化,就是他开始跟孟微澜一起在餐厅吃饭,这也是他白天里为数不多能跟孟微澜相处的时候。

    两个人都是食不言的性子,餐厅内只有碗筷轻碰的声响。但孟微澜只是抬起头看到傅云生,一颗心就很满足。

    夜里面他尽量回房早,这三天夜里他们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孟微澜拥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依赖他的臂弯。

    但幸福不会永远眷顾她,周一一早,如同灰姑娘故事里约定好的那个午夜十二点,孟微澜就像穿着华美礼服的灰姑娘一样,从傅云生的怀抱里消失离去。

    孟微澜留给傅云生的,不是一只水晶鞋,而是一张她的手写信。最后三天,她在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中写好了的信,字迹早已经晾干。

    其一,感激这段时间他对她的帮助和照顾;其二,当初两人结亲,由孟平和傅云生主导,孟微澜也算是遵从了长者之命,如今,长者于他不仁,又陷她于不义,她自认没有脸面履行婚约,就此离去。

    一别两宽,祝他早日康复,身体健康,万事顺遂,另觅佳偶。

    傅云生看完信,反手拍在手边,青筋暴起,直到此时才想明白,他心里面那种奇怪疑惑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

    原来她心里的伤是一点都没好,而这最后三天,是她与他之间,最后的温存。

    傅云生抽了抽嘴,面色阴冷,静默了一会儿,转而对傅徽与说:“让人去孟家,把孟微澜的户口本取回来。”

    孟微澜从傅宅出门极早,饶是算上了堵车的时间,到了八点钟,还是被早高峰给堵在了进城的路上,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

    又因为供货商的几件小样周一还没有寄到,孟微澜刚走进工作室,便被上司顾清雪逮住,劈头盖脸地给骂了一顿。

    这件事虽然是她在沟通,但周末之前,顾清雪并没有跟她说过急要。孟微澜被她数落得脸色一阵苍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清雪可能只是在找人撒气而已。

    她也没办法,只好忍下去,希望息事宁人。不过,顾清雪今天像是心中有发不完的火,叫她别的什么都不用干,现在就出城去面料厂把小样给取回来。

    孟微澜无奈,只好拿上包,明明她才刚进工作室,座椅都没坐热呢,现在就又得踏出门。

    孟微澜在手机上打了一辆网约车,准备往城外的面料厂去。这一来一回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这家面料厂说是在城外,其实都快要到邻市了,毕竟江州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周边厂房的租金也是很高的。

    孟微澜坐上来接她的网约车,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是花名叫芙芙的同事给她发来的,她说顾清雪今天其实也被大老板给骂了一顿,所以脾气有点坏,让她别太伤心了。

    孟微澜了然,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关了手机。她其实心里面猜到了,不过换个角度想,不用在工作室里面继续被她骂,反而能出来躲个清净,便是奔波得远一点,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孟微澜结账下了车。

    她站在鲜有人烟的一大堆厂房前面,眼尖地看到保安室里的保安,连忙跑过去,之后便是联系对方工厂里的人来接她,交接的过程不算慢,孟微澜只稍微等了一会儿,还借人家的充电线充了一会儿电,然后便拿着小样,准备回程。

    孟微澜在手机上叫了单,有些无奈地笑道:来回忙活四小时,取件却只需半小时,还真是为了这点醋,包了这盘饺子。

    手机上的订单发送出去好一会儿,孟微澜才发现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地方愿意接网约车订单的司机,可能就没有几个。

    孟微澜挠了挠头,只能寄希望于平台能往更远的地方派单,让司机来接她。

    又等了好一会儿,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停在厂房门口,正巧挡在了孟微澜和保安室朝这边看过来的视线之间。

    “美女,你是要进城吗?”司机按了按喇叭,探出头来,问孟微澜。

    孟微澜正惊讶这人怎么是这样开车,心中的戒备越甚,抓紧了包带,连忙摇摇头。

    “诶,美女,别走啊,我这正好顺路,真的!”

    孟微澜不再搭理他,提起步子准备换个地方站,后座的车门已经被打开,下来了两个壮汉,眼疾手快,直接将孟微澜给拖进了车厢内。

    那辆面包车很快就开走了,本来坐在桌子后面喝茶的大爷眨了眨眼。那小姑娘坐这车走啦?他嘟囔了一句。

    下午两点半,知弦服装工作室。

    芙芙整理了好久的设计图,一抬头,已经两点多了,将东西给坐在窗边的顾清雪送过去之后,顺便提了一嘴,“算时间小孟应该回来了,要我打个电话问问吗?”

    顾清雪低头画图的动作没停,几息过后,淡淡地回应芙芙的话,“早上骂了她,她现在肯定心里有气,哪会这么快就回来。等她回来,我再好好说说她,你可不许给她通风报信!”

    顾清雪这么说,芙芙哪里敢再说点什么,转身回了工位。

    车不知往什么方向开着,总之颠簸得厉害,像是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面。

    孟微澜眼睛被蒙上,手机也被抢走了,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架着她,她的声音看似镇静,实则已经从内里惊慌到外面,“几位大哥,你们想干什么啊?你们是求财还是求色?现在是法治社会,千万别这样,你们要是需要钱,可以联系我朋友……”

    “给老子消停点!”其中一个人猛地冲她吼了一声,孟微澜连忙噤声,不敢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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