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锦瞪着告示上的乌龟之图,都瞪出斗鸡眼了。

    那边,一位家仆毕恭毕敬地递给霍术几一大袋的金元宝。

    “谢谢啊。”霍术几喜笑颜开,比一旁的猴还嘚瑟。

    “不用谢,多亏道长,我们才能安全见到二公子。”家仆客气地回。

    真相大白了,原来是霍术几坑她!

    祁锦真看错人了。

    她还以为这家伙不爱财,没想到他是不爱小财,爱大财。

    一个字,贪!

    祁锦气疯了,脸蛋红通通的,破口大骂:“卑鄙小人,无耻至极。”

    霍术几俊雅地笑,“天降横财,不好不收。多谢了,锦儿。骂之前想想明白,可是你找上我的。”

    她继续喊:“呸!背信弃义,见财忘义,气人!前头认我为知己,后脚铜臭熏天,推我真干脆。”

    “食不果腹,小道非做不可。”

    “我给你的不够吗?”祁锦倔强地问,晶莹的小泪珠子都被逼了几滴,瞧着可怜极了。

    她还背着重重的行李,被绳狠狠勒着,更是惹人疼惜了。

    但也很让人笑话她。

    “别冲我骂。你扎我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霍术几低下头翻找着,找了半天,竟没发现那个戳他袖子的针眼。

    霍术几抬抬手,说:“稍等一下。”

    祁锦飞了个白眼,嘲讽说:“别找了,找到了伤口也就痊愈了。”

    “找到了,”他说着,露出袖口上一个针眼大的洞,显摆地说:“看到了吧。”

    两个家仆齐齐摇了摇头。

    祁锦给了他脸,费了费眼力,不是她眼瞎,她也真没看到。

    霍术几袖口的任何一个破洞,都比那个针眼大。

    真不知道这么气度不凡的一个人,怎么能混成这模样。

    祁锦挣扎着绳索,立即又大喊:“小不拉几的,我瞅都瞅不见,你的心眼比这还小!哼!又黑又小!”

    “的确,我的心眼小,比不上你的家大业大。锦儿,夜黑了,请回吧。”霍术几笑得比白莲花还白。

    祁锦喊:“啊啊啊,家再大,也没有天大,天才能容得下我。”

    家仆哑了下,说:“二公子,你是挺混世魔王的,但也不太混,杜府还是容得下你的。”

    “没要你说话!”祁锦气恼地大喊。

    “我看是天大地大,都没你的口气大。祸从口出,悠着点。”霍术几收了笑容,淡漠地点点头。

    他没再多说,施了一礼告退,身影一拐,带着猴融入了闹市之中。

    再三两眼,他那抹红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街市还是那么热闹,但没那么吸引人了。

    祁锦看得有些愣,不知为什么,感觉到一股子的诡异。

    祁锦跳着上了马车问:“喂喂,你们见到了吗?刚才有个红衣男。”

    “二公子,我们不瞎,一个穿红的破道士,多不正经。”

    “破道士?!骂的好!”祁锦坐上马车,俏眉一竖,喊:“给我接着骂!骂大声点!!”

    回宰相府的这一路,祁锦听了一大通骂霍术几的话。

    不过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家仆不敢在她面前多放肆,她也就听了个假热闹。

    宰相府前,她下了马车,让家仆再给她看那副小乌龟背龟壳的图。

    祁锦看得乐了,“哈哈哈,有我三分神采。谁画的?大家啊!”

    “二公子,小人画的。”一位家丁主动上前认领道。

    “好画,当赏!”祁锦拱供细腰,示意身边的人给她取出来腰侧的牡丹花荷包,“给他,都给他了。”

    “这么多?!小人托二公子的福了。谢二公子打赏!二公子大方,二公子富贵一生!”家丁喜不自胜,说起了吉祥话。

    祁锦却有些失落,撇撇殷红的唇,嘟嘟囔囔道:“哼,小道士不稀罕,有的人稀罕。”

    家仆没听清,问:“二公子说的什么?需要小的为你做什么?”

    “没什么。”祁锦梗着脖子,踉踉跄跄地跳过门槛,喊:“骂啊!继续骂!怎么不骂了?!”

    *

    秋风惊掀布帘子的一角,门上的青玉衔兽被月光一照,剔透地要流水了。

    一支十丈垂帘白菊秾艳无双,慢悠悠地从门外至屋内。

    不仅是花来,人也来了。

    笨手笨脚的磕碰两声,正凭靠案几浅眠的杜念惊然抬头,见是祁锦来,笑着问:“回来了。”

    “嗯,回来了。”祁锦将这支十丈垂帘白菊别在瓶中,贴着杜念的后背,锤了锤她的肩,古灵精怪地说:“时间尚早,我还待赏月,不知姐姐唤我前来,是为何啊?”

    “你去哪赏月了啊?天南?还是海北?走得真远,让人好找啊。”杜念直接兴师问罪。

    祁锦转了转亮闪闪的眼珠,“啊?姐姐说笑了,近的很,我是去…呃…去那个……”

    杜念困乏地打断道:“别去了,你眼里根本没有月,只有逃出长安的路。”

    “姐姐谬论了,我眼里还有姐姐。姐姐,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的。”祁锦挤出谄媚的笑,搓了搓好不容易解放的双手。

    “就你嘴甜,我赏你块蜜瓜吃。”

    祁锦笑着盘着腿,伴在杜念身旁,吃了一牙甜蜜蜜的瓜。

    “这瓜甜,谁家的男儿送的。姐姐可要多亲亲他。”

    杜念是长安的有名美人,面容娇美,长蛾眉黛,额头眉间画了一枚桃子状的花钿。髻若祥云,金钗步摇如蝶飞。

    此时她着了一袭淡绯色长襦裙,身段娉婷袅娜,交叠在前的双手葱白柔细,凤仙花色缀满了十指尖。

    七岁时,杜念为给外祖母,也就是当今的皇太后祈福,遵从母亲长公主之命,入道观成为一名女道士,道号华颐。

    长至亭亭玉立的十五岁,应天命还俗,嫁了怀化大将军。

    一年后,大将军因病去世,未留子嗣,留她独自一人守了活寡。

    长公主思女心切,特地把她从府邸调来,让她能承欢膝下。

    不过,大周民风开放,婚配过不算什么,加之杜念年轻又貌美,家世又是一顶一的好,大批排队渴求一亲芳泽的王公贵族,多了去了。

    但她对大将军真心实意,一时之间缓不过来,只与男人们来往,但都不给直白话。

    大周的中秋佳节有一项习俗,那就是拜月时摘瓜来吃,以祈求夫妻举案齐眉、多子多福。

    不少的妇女多会口念:“种瓜得豆,种豆得豆。”

    披星戴月,亲自摘瓜,以示心诚。

    杜念身边的瓜果、枣子、月饼之类的,就是那群男子送来的。

    其中,送瓜的最多,祈祷着瓜熟蒂落,佳人在畔呢。

    除此之外,还有送泥人娃娃和稀罕娇花的。

    祁锦犯了错,不好空手登门而来,现成摘不了瓜,就顺带折了一朵白菊来送。

    祁锦嗅着花之清香,再捡起一牙瓜,说起抱怨的话,“姐姐可不知道,我刚被捆的跟只猴儿似的。”

    “哟,热闹啊,你这一夜过得真是有滋有味,看月、看男人、还猴,居然自个儿也成猴了。玩得尽兴吧?”杜念打趣道,举起一块月饼对着月亮观赏道。

    祁锦心想,杜念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家仆跑得快,先给杜念报告了她的事。

    她也不慌,自信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一两桩新奇的事不算什么。”

    “你这么厉害,竹鞭子炒肉也能接受吧?”杜念阴阳怪气地说。

    祁锦立即怂了,缩手缩脚地问:“姐姐逮我回家,姨姨和姨夫,不知道吧?”

    杜念放下月饼,摸着一座泥娃娃的脑袋,昏昏沉沉地说:“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你呢,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话轻话重,你都要掂量掂量。”

    祁锦一听她不清不楚的叮嘱,就意识到完了。

    那二老,一定都知道了!

    她顿时感觉天塌,都望不到亮光了,这可不是因为月亮被云雾遮住了。

    “掂量掂量,锦,知道了吗?”杜念笑眯了眼,貌似是颇为挂念她,其实就是想看她的笑话。

    祁锦垮了一张俏脸,委屈地抹抹眼,“姐姐,我能掂一掂,量什么的,手艺活,考究着耐心,我可做不到。”

    “锦,你好笨喏。”杜念笑话她,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给你说,长安街上的话你不能说,中秋佳节叙团圆的话呢能说;爹爹的事能浅提一嘴,陛下生了病,他被召宫内了,娘正为这事烦心呢……”

    祁锦压低声音问:“陛下又病了!?他还不至于是个糟老头子,怎么这么体弱多病。”

    杜念隐晦地摇摇头,给她使了个噤声的手势。

    话还未说完,侍女轻叩门栓三下,传长公主之话,请祁锦去往正堂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长公主是祁锦的亲姨。她久居杜府,常年得长公主教诲,长公主都算她的半个娘亲了。

    祁锦不能抗命,起身挪了步子,战战兢兢地嘟囔:“什么要事相商?明明是要训斥了一顿。姨姨什么时候也这么文雅了?今日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圆,让人开了眼了。”

    *

    杜府本是长公主府,皇帝亲赐给长姐的,本叫个竹幽观,载满了长公主喜欢的竹子,之后才给改成杜府,规格不变。

    除了竹影,更是增添了许多花影。

    主人喜静,仆从往来不多,说是处家宅,多像是休憩玩乐的花园。

    □□、假山、圆洞、花窗与回廊与流水妙然成趣,巧妙地装点建筑。祁锦幼时老爱在这之中躲藏玩闹,

    祁锦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步入烛火光灿的正堂。

    长公主正坐在雕花椅上,赏看一套玉兔赛跑的茶宠,没太看得见她。

    祁锦也不带客气的,先乘人不备,爪子一伸,抓了块酥点垫垫肚子。

    杜念那的瓜又甜又水,不顶饱,她的肚皮还是瘪瘪的。

    长公主雍容华贵,像一只把笑缝在脸上的老虎,姿态极盛,尊态极浓,压得下满身的金银珠宝。

    她有一双介于年轻和年老的美目,犹如是一对不会变的宝物,看人淡淡情,难有真切意。

    杜念的一双眼,是仿了其母了。

    长公主淡淡问祁锦:“天街热不热闹?”

    祁锦温顺地站于她左手边,摇了摇头,说:“尽是耍猴的和把我当猴耍的。热闹的有,不热闹的也有。要说最好看的,还属是人与人与猴的一场戏。”

    话说完,祁锦突然想到杜念叮嘱的,街上的事不要说,还有霍术几那句祸从口出。

    她不由脸一僵,偷偷低下头,再小心地抬起,观察长公主的脸色。

    长公主怒笑着说:“是不是嫌看得少了?才只看到耍猴的就被逮回来了。”

    祁锦忙正正衣冠,板板正正地鞠躬,舌头捋直道:“知错了。”

    长公主训斥:“看来还是不知错的。你是不知道今儿是几了,也不知道明个是几了。”

    几?

    霍术几吗?

    完了,她满脑子都是骗了她的霍术几了。

    不不不,是在说日子。

    祁锦恍然大悟,说:“我没忘记娘,我明日就去,姨姨,我知道错了。”

    祁锦的亲娘正在别处养病,每月的月中,祁锦都要去探望,一般都是十五,再晚也不能超过十七。

    长公主的表情改了改,变得柔和点了。

    祁锦眼尖,觉察出来。

    她正将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放好,庆贺不用挨一顿了,谁知长公主再将脸一沉,道:“还是不知道错?”

    “啊??”祁锦疑惑地背背手,念叨:“我这阵子乖得很,该道歉的都道歉了,该敬礼的都敬礼了,太后老人家,我昨个儿也去捶过背、唠过嗑、捏过月饼了,怎么我还有错呢?”

    长公主甩了她个脸色,冷冰冰地说:“自己想。”

    祁锦开动脑筋,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

    正准备尽然放弃,甘愿受一顿责罚时,一旁侍候的小婢女咳了咳,小声提醒:“中秋礼。”

    祁锦再次恍然大悟,冲着小婢女托了托手,扬眉浅笑。

    小婢女脸蛋顿时羞红了一片。

    祁锦傻愣愣的,可不知道她是男是女都是个祸害,还觉得这小婢女一忽儿就生了热病了,还怪神奇的。

    中秋要送长辈礼,是杜家一项必要为之的习俗。

    之前杜念久居道观,中秋佳节多不归家,为表恋家之情,就给长公主赠礼,尽尽孝心。

    长公主多大的人了,但打小爱收礼的爱好就没变过。

    杜念出道观之后,这项习俗也未更改。

    这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祁锦也爱送人礼,看人拿着她精心挑选的礼,她就高兴的不亦乐乎。

    她来长公主府的这几年,也是有样学样,跟着做的,不说中秋佳节,别的什么节也都送礼。

    闲逛一圈,见了霍术几训猴,竟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霍术几也真是个祸害!

    祁锦忙朝长公主双膝跪下,从怀里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献上,说:“姨姨,我在街上买的。我没出去胡闹,而是挑这个了。挑了好久呢,都累得走不动了。姨姨,快接着吧,我手托得都累着了。”

    “就属你最娇气,拿来吧。”

    长公主矜持地接过,刚看了一眼,就咬了咬牙,压不下怒火,恨不得把玉佩砸了。

    她一甩袖子,碰在祁锦的额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能耐了,顺手牵羊来的吧?”

    “哇!姨姨,你怎么知道是我偷的?”祁锦惊诧道。

    长公主慧眼识贼,这还真是她偷的,从那个可恶的道士,也就是霍术几身上顺来的。

    别以为她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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