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蝼蚁
说到裙子后，容北濋才总算放心，看出这一茬在绾绾这里过去了。
他退了些，隔出正常社交的距离，转而问道：“对了，你知道离绾的死因吗？”
绾绾愣了愣，回道：“离绾是在槐林那夜受鬼气侵蚀而死，当时她的身体内里已经极差，那只恶鬼为了吃到她，鬼气直接冲垮了她的身体。”
“她没有反抗或是求救？”
“没有，她是甘愿去死的。”
容北濋若有所思道：“便是在你吞食那恶鬼的魂魄之精以前么？”
绾绾点了点脑袋，忽然惊道：“你看见了！”
——自己原来是这么露陷的，穿越后就被围观了啊。
“我当时在附近感知到了有人离世，原想替地府减轻工作量，便顺道来槐林勾魂。”容北濋顺势解释道，“但我没有勾到离绾的魂魄，却是看见了你，你将那恶鬼……吞食完毕后，昆吾宗的人就来了。”
“难怪你会帮我。”绾绾嘀咕，“你那时候就看上我的能力了吧。”
容北濋轻笑了几声，继续道：“我想你再确认一次，离绾果真死于那夜的鬼气侵蚀吗？”
绾绾默了默：“……为何这样问？”
容北濋：“我有感觉，时旼或许不是第一个，疑似被鬼将针对的人。”
“离绾才是……？”绾绾小脸震惊。
她登时来回走了几步，心里显得乱糟糟的，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容北濋的推测。
毕竟，她也没有多么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离绾之死铁定是花裙鬼所为。
万一真的不是呢？
绾绾顿下决定：“我要再去灵魂记忆里看一次。”
上次临着要离宗的日子，她是快进走完[灵堂记忆]后半段的。
所以确实忽视了很多细节里的信息，只是确认了离绾的死法，以及在她死前不曾有过其他异状。
“嗯，现在就去？”容北濋颔首道，“那我守着你。”
*
绾绾再次从跪伏的蒲团上“醒来”，眼前依然是杨父杨母的两具棺材。
她将记忆速度调快，迅速走完了这段记忆的前半程，来到了她被三具尸体扯入血海中之后……
离绾得知了养父母之死的真相，绝望痛苦写下白宣，满纸字迹缭乱，尽显笔者内心的疯狂。
她在痛哭之下扔了笔，终究崩溃晕倒。
醒来时，写过的白宣已被兰宜整理在桌案上了。
离绾却没有印象似的，拿起自己的字迹，但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绾绾于此刻察觉到，这是离绾的记忆出现了断片。
是记忆丧失？
还是短暂地断片了一下……
当剧情进行到兰宜说漏嘴，提到了一些离绾养父母之死的真相，而离绾一脸迷茫之时，绾绾心中的天平犹豫地偏向了后者。
兰宜不忍心，已是发现了离绾的不对劲，没有再刻意提醒离绾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去。
然而第二日到来后，离绾却突然记起了遗忘掉的真相，她再度崩溃，躲在屋里哭了许久。
直到哭够了，离绾将脸洗净，决心出门前往清雪峰下，拜见掌门尊者。
……她要揭发王恕。
残害无辜，谋杀百姓，不可姑息。
她要试一试，看这天底下最难攀登的仙门之峰，会不会包庇王恕。
谁料，就在离绾缓慢地踏出房门两步之后，她脑袋一空，人便彻底傻在了门前。
——她再次忘记了想做的事，忘记了自己踏出房门，原本是要去何方。
而这一日，成为了离绾最后在宗内度过的一日，傍晚时分王恕命人送来消息，让离绾收拾一下，明日启程下山历练。
王恕将离绾塞进了遴选后的历练名额中，让她同其他弟子一块儿去附近城镇里除祟安民。
再这样日日龟缩于寝房不出，他王恕的亲生女儿就真的养废了。
下山以后，绾绾很明显地看出离绾身上的变化。
她行动变得呆板了不少，很多时候都跟不上其余弟子的节奏。
旁人那时并不喜欢她，她也不去和旁人联络，比起跟随众人四处奔波，她的身体与情绪，都只能支撑她一个人留守在据点不动。
随着历练时日过去，历练的队伍走过了数座城镇，他们终于来到淮城，然后在城中一家装饰繁华的客栈入住。
及至这一刻，离绾已经因为食欲不振两日没有用食了，好在她还记得饮用水，还不是滴水未进。
可绾绾觉得，她浑身的生气都在消减。
离绾一个人呆板地坐在厢房中，殊不知据此不远的楼上厢房里，她的堂兄与堂妹正在颠鸾倒凤。
这个白日流逝之后，得到城外山魈偷子消息的离霜言，已然率领众人奔入了盘林群山中。
离绾这次没有得到留候的允可了，她也必须跟着入山。
被相邀加入了王诗鸢、杨铭的队伍之后，因为王诗鸢对槐花林的一句赞赏之词，杨铭自告奋勇要进去摘花。
离绾是被王诗鸢拉进去的。
她双目空洞，脚步虚浮，即使被拉着也走得磕绊，但是好像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异样。
杨铭在前头摘花，嘴上还挑挑拣拣，王诗鸢弯眸之中笑意盈盈，回看绾绾时，那笑意便成了怜悯。
她忽然靠近过来。
告诉离绾说：“你别伤心啦，我相信你不是谣言里说的那种人。”
“他们传的沸沸扬扬，说你在挖霜言姐姐的墙角，做了厚颜无耻卑劣下贱的插足之人。”
“但我却知道哦，传言最初，其实是从堂兄的一位道仆口中散播出去的……”
王诗鸢重新站直身体，离了离绾身旁，总算得见没什么反应的离绾朝她看来了。
“什么、意思？”离绾沙哑地开口，不正常的面色被槐花林中惨白的月光悉数遮掩。
王诗鸢佯作嗔她：“道仆唯命是从。”
还能有什么意思，是王季桉命人故意传播你的谣言，他在污蔑你啊。
离绾身体微微颤抖，伸手扶住了旁侧的槐树。
她蓦然想起赠送王季桉的那条锦帕，自己那颗想为堂兄好的心，此时见来实在可笑。
这些日子在山下，她才听见了弟子间传播她的谣言。
但她以为是自己当初做事不够妥当，她自责难忍，觉得给堂兄带去了麻烦。
她想，如果这是有人刻意传播，那多半就是离霜言了。
自己当初赠送锦帕就是为了让离霜言吃醋，然而她想到了离霜言会对堂兄更加关注，却没想到离霜言可以对自己做得如此狠辣。
可是今日，她被告知了真相，污蔑贬损自己之人，就是心心念念想要他好的堂兄。
善良与关怀被变作了反过来伤害自己的工具，离绾身心再次受创，身体的不适悉数浓烈起来，她感到脑中记忆似乎一瞬间轰然流走。
如同清空一盆水，倒出去了，就没了。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真的傻了、忘了，还是她的思维已经与脑袋分离了去。
于是花裙鬼出没之初，脑袋恍若被清空的离绾没有逃走，她被鬼气标记上，成了第一只猎物。
思维低下的猎物会感到痛苦吗？
它们被捕食者暗中盯上之时，会知道即将面临的危险与死亡吗？
死是什么，活着又是什么。
踩碎地上的一片叶，叶是死了吗。
离绾靠坐在柴房墙角时，脸上其实是挂着笑的。
解脱让她愉悦，死亡让她美好。
浑身像在火油里炙烤，她过去的一切，都在炙烤中化为尘烟。
而她。
她是一只苦海中的蝼蚁，不该生存仙境。
*
平躺在床的少女忽然坐起身，窗外幽微的日色洒过她面颊，她似还在沉浸之中。
容北濋起身来到床边，伸手递来一杯温水。
见绾绾没有行动，他便一手轻托住绾绾后颈，弯折下腰，将水喂入绾绾口中。
“见到了不好的画面？”容北濋温声问。
绾绾自己捧住了杯子，埋头将水喝完才道：“……不是很好，经历一回别人的死亡，应该……很难感觉良好吧。”
她有些恹恹的。
容北濋拿过杯子，另一手理了理绾绾躺乱掉的发丝：“那你先缓缓？”
绾绾却是摇头：“不用，那样太降低我们的效率了。”
说着她就准备穿鞋，双腿已然放下床来。
容北濋将水杯随手搁在床沿，半蹲下去拾起一只银蝶团花青红色靴，握住绾绾小腿，将她的脚尖往靴筒里带。
两只都穿好，绾绾拉了把容北濋，把他从地上带起来，走去外间的圆桌边。
桌上已摆置了几盘点心，是容北濋怕绾绾饿着，在她“沉睡”时从养性峰小膳房叫来的。
“我感觉，离绾的死可能当真不对劲，具体说来太长了，我就总结了一下。”绾绾边走边说，然后按着容北濋坐下，“她在人生最后阶段里，一直是生病的状态，她的病还不是常见病种，是一种精神障碍。”
“这种精神障碍，严重时会让人想要轻生或自残，轻一些的，也会有些独属于病人的妄想和幻觉。”
“我本以为，离绾最后是向往死亡的，实际看来她也着实如此。可是，如果不是她最后记忆严重流失，思维与行为通通僵滞，她不一定会被花裙鬼的鬼气害死。 ”
她可以求助，可以逃跑，而不是被一个人丢下在槐林中，受了鬼气侵蚀入体。
容北濋：“你是说，虽然她有自毁倾向，可她不过因势而动，并非一心想死。”
绾绾点头：“而且她魂飞魄散了，所以你根本勾不到她的魂！”
容北濋眼神微动：“我后来拜托白无常在地府里帮我找过，确实不曾找到离绾的魂。”
绾绾撑上下颌：“她怎么会死得……”这么透透的？
连残存在肉身里的魂境，也没有留下一丝怨气呢。
她心下疑惑，琢磨着琢磨着，忽而问道：“咦，你怎么会让那个……白无常帮你找离绾……”
有什么事情必须要找到原身吗？
容北濋拿起竹筷，夹住身前瓷碟中的一块云片糕，喂到绾绾嘴边。
绾绾一口咬住，怀疑的心神顿时被分走不少。
须臾，便听容北濋说：“槐林那夜第一次见到你，我帮你隐瞒了身份，后来梭云舟上再见面时我便说过，我相中了你的能力。”
绾绾咀嚼的动作一停，猩红双瞳狐疑地看向他，顿时觉得云片糕不甜了。
喂，你不是吧。
都做管家了，奴役我之心不死？？？
容北濋却伸手过来，指尖抬了抬绾绾的下巴，似乎在催促她继续用食。
于是绾绾机械性地开始嚼嚼嚼。
容北濋勾了勾唇角，少顷，敛笑道：“白无常代地府赠予我那枚代行白无常令，是希冀我能帮助他们，在人间行走，调查一桩地府失魂案。”
他退了些，隔出正常社交的距离，转而问道：“对了，你知道离绾的死因吗？”
绾绾愣了愣，回道：“离绾是在槐林那夜受鬼气侵蚀而死，当时她的身体内里已经极差，那只恶鬼为了吃到她，鬼气直接冲垮了她的身体。”
“她没有反抗或是求救？”
“没有，她是甘愿去死的。”
容北濋若有所思道：“便是在你吞食那恶鬼的魂魄之精以前么？”
绾绾点了点脑袋，忽然惊道：“你看见了！”
——自己原来是这么露陷的，穿越后就被围观了啊。
“我当时在附近感知到了有人离世，原想替地府减轻工作量，便顺道来槐林勾魂。”容北濋顺势解释道，“但我没有勾到离绾的魂魄，却是看见了你，你将那恶鬼……吞食完毕后，昆吾宗的人就来了。”
“难怪你会帮我。”绾绾嘀咕，“你那时候就看上我的能力了吧。”
容北濋轻笑了几声，继续道：“我想你再确认一次，离绾果真死于那夜的鬼气侵蚀吗？”
绾绾默了默：“……为何这样问？”
容北濋：“我有感觉，时旼或许不是第一个，疑似被鬼将针对的人。”
“离绾才是……？”绾绾小脸震惊。
她登时来回走了几步，心里显得乱糟糟的，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容北濋的推测。
毕竟，她也没有多么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离绾之死铁定是花裙鬼所为。
万一真的不是呢？
绾绾顿下决定：“我要再去灵魂记忆里看一次。”
上次临着要离宗的日子，她是快进走完[灵堂记忆]后半段的。
所以确实忽视了很多细节里的信息，只是确认了离绾的死法，以及在她死前不曾有过其他异状。
“嗯，现在就去？”容北濋颔首道，“那我守着你。”
*
绾绾再次从跪伏的蒲团上“醒来”，眼前依然是杨父杨母的两具棺材。
她将记忆速度调快，迅速走完了这段记忆的前半程，来到了她被三具尸体扯入血海中之后……
离绾得知了养父母之死的真相，绝望痛苦写下白宣，满纸字迹缭乱，尽显笔者内心的疯狂。
她在痛哭之下扔了笔，终究崩溃晕倒。
醒来时，写过的白宣已被兰宜整理在桌案上了。
离绾却没有印象似的，拿起自己的字迹，但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绾绾于此刻察觉到，这是离绾的记忆出现了断片。
是记忆丧失？
还是短暂地断片了一下……
当剧情进行到兰宜说漏嘴，提到了一些离绾养父母之死的真相，而离绾一脸迷茫之时，绾绾心中的天平犹豫地偏向了后者。
兰宜不忍心，已是发现了离绾的不对劲，没有再刻意提醒离绾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去。
然而第二日到来后，离绾却突然记起了遗忘掉的真相，她再度崩溃，躲在屋里哭了许久。
直到哭够了，离绾将脸洗净，决心出门前往清雪峰下，拜见掌门尊者。
……她要揭发王恕。
残害无辜，谋杀百姓，不可姑息。
她要试一试，看这天底下最难攀登的仙门之峰，会不会包庇王恕。
谁料，就在离绾缓慢地踏出房门两步之后，她脑袋一空，人便彻底傻在了门前。
——她再次忘记了想做的事，忘记了自己踏出房门，原本是要去何方。
而这一日，成为了离绾最后在宗内度过的一日，傍晚时分王恕命人送来消息，让离绾收拾一下，明日启程下山历练。
王恕将离绾塞进了遴选后的历练名额中，让她同其他弟子一块儿去附近城镇里除祟安民。
再这样日日龟缩于寝房不出，他王恕的亲生女儿就真的养废了。
下山以后，绾绾很明显地看出离绾身上的变化。
她行动变得呆板了不少，很多时候都跟不上其余弟子的节奏。
旁人那时并不喜欢她，她也不去和旁人联络，比起跟随众人四处奔波，她的身体与情绪，都只能支撑她一个人留守在据点不动。
随着历练时日过去，历练的队伍走过了数座城镇，他们终于来到淮城，然后在城中一家装饰繁华的客栈入住。
及至这一刻，离绾已经因为食欲不振两日没有用食了，好在她还记得饮用水，还不是滴水未进。
可绾绾觉得，她浑身的生气都在消减。
离绾一个人呆板地坐在厢房中，殊不知据此不远的楼上厢房里，她的堂兄与堂妹正在颠鸾倒凤。
这个白日流逝之后，得到城外山魈偷子消息的离霜言，已然率领众人奔入了盘林群山中。
离绾这次没有得到留候的允可了，她也必须跟着入山。
被相邀加入了王诗鸢、杨铭的队伍之后，因为王诗鸢对槐花林的一句赞赏之词，杨铭自告奋勇要进去摘花。
离绾是被王诗鸢拉进去的。
她双目空洞，脚步虚浮，即使被拉着也走得磕绊，但是好像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异样。
杨铭在前头摘花，嘴上还挑挑拣拣，王诗鸢弯眸之中笑意盈盈，回看绾绾时，那笑意便成了怜悯。
她忽然靠近过来。
告诉离绾说：“你别伤心啦，我相信你不是谣言里说的那种人。”
“他们传的沸沸扬扬，说你在挖霜言姐姐的墙角，做了厚颜无耻卑劣下贱的插足之人。”
“但我却知道哦，传言最初，其实是从堂兄的一位道仆口中散播出去的……”
王诗鸢重新站直身体，离了离绾身旁，总算得见没什么反应的离绾朝她看来了。
“什么、意思？”离绾沙哑地开口，不正常的面色被槐花林中惨白的月光悉数遮掩。
王诗鸢佯作嗔她：“道仆唯命是从。”
还能有什么意思，是王季桉命人故意传播你的谣言，他在污蔑你啊。
离绾身体微微颤抖，伸手扶住了旁侧的槐树。
她蓦然想起赠送王季桉的那条锦帕，自己那颗想为堂兄好的心，此时见来实在可笑。
这些日子在山下，她才听见了弟子间传播她的谣言。
但她以为是自己当初做事不够妥当，她自责难忍，觉得给堂兄带去了麻烦。
她想，如果这是有人刻意传播，那多半就是离霜言了。
自己当初赠送锦帕就是为了让离霜言吃醋，然而她想到了离霜言会对堂兄更加关注，却没想到离霜言可以对自己做得如此狠辣。
可是今日，她被告知了真相，污蔑贬损自己之人，就是心心念念想要他好的堂兄。
善良与关怀被变作了反过来伤害自己的工具，离绾身心再次受创，身体的不适悉数浓烈起来，她感到脑中记忆似乎一瞬间轰然流走。
如同清空一盆水，倒出去了，就没了。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真的傻了、忘了，还是她的思维已经与脑袋分离了去。
于是花裙鬼出没之初，脑袋恍若被清空的离绾没有逃走，她被鬼气标记上，成了第一只猎物。
思维低下的猎物会感到痛苦吗？
它们被捕食者暗中盯上之时，会知道即将面临的危险与死亡吗？
死是什么，活着又是什么。
踩碎地上的一片叶，叶是死了吗。
离绾靠坐在柴房墙角时，脸上其实是挂着笑的。
解脱让她愉悦，死亡让她美好。
浑身像在火油里炙烤，她过去的一切，都在炙烤中化为尘烟。
而她。
她是一只苦海中的蝼蚁，不该生存仙境。
*
平躺在床的少女忽然坐起身，窗外幽微的日色洒过她面颊，她似还在沉浸之中。
容北濋起身来到床边，伸手递来一杯温水。
见绾绾没有行动，他便一手轻托住绾绾后颈，弯折下腰，将水喂入绾绾口中。
“见到了不好的画面？”容北濋温声问。
绾绾自己捧住了杯子，埋头将水喝完才道：“……不是很好，经历一回别人的死亡，应该……很难感觉良好吧。”
她有些恹恹的。
容北濋拿过杯子，另一手理了理绾绾躺乱掉的发丝：“那你先缓缓？”
绾绾却是摇头：“不用，那样太降低我们的效率了。”
说着她就准备穿鞋，双腿已然放下床来。
容北濋将水杯随手搁在床沿，半蹲下去拾起一只银蝶团花青红色靴，握住绾绾小腿，将她的脚尖往靴筒里带。
两只都穿好，绾绾拉了把容北濋，把他从地上带起来，走去外间的圆桌边。
桌上已摆置了几盘点心，是容北濋怕绾绾饿着，在她“沉睡”时从养性峰小膳房叫来的。
“我感觉，离绾的死可能当真不对劲，具体说来太长了，我就总结了一下。”绾绾边走边说，然后按着容北濋坐下，“她在人生最后阶段里，一直是生病的状态，她的病还不是常见病种，是一种精神障碍。”
“这种精神障碍，严重时会让人想要轻生或自残，轻一些的，也会有些独属于病人的妄想和幻觉。”
“我本以为，离绾最后是向往死亡的，实际看来她也着实如此。可是，如果不是她最后记忆严重流失，思维与行为通通僵滞，她不一定会被花裙鬼的鬼气害死。 ”
她可以求助，可以逃跑，而不是被一个人丢下在槐林中，受了鬼气侵蚀入体。
容北濋：“你是说，虽然她有自毁倾向，可她不过因势而动，并非一心想死。”
绾绾点头：“而且她魂飞魄散了，所以你根本勾不到她的魂！”
容北濋眼神微动：“我后来拜托白无常在地府里帮我找过，确实不曾找到离绾的魂。”
绾绾撑上下颌：“她怎么会死得……”这么透透的？
连残存在肉身里的魂境，也没有留下一丝怨气呢。
她心下疑惑，琢磨着琢磨着，忽而问道：“咦，你怎么会让那个……白无常帮你找离绾……”
有什么事情必须要找到原身吗？
容北濋拿起竹筷，夹住身前瓷碟中的一块云片糕，喂到绾绾嘴边。
绾绾一口咬住，怀疑的心神顿时被分走不少。
须臾，便听容北濋说：“槐林那夜第一次见到你，我帮你隐瞒了身份，后来梭云舟上再见面时我便说过，我相中了你的能力。”
绾绾咀嚼的动作一停，猩红双瞳狐疑地看向他，顿时觉得云片糕不甜了。
喂，你不是吧。
都做管家了，奴役我之心不死？？？
容北濋却伸手过来，指尖抬了抬绾绾的下巴，似乎在催促她继续用食。
于是绾绾机械性地开始嚼嚼嚼。
容北濋勾了勾唇角，少顷，敛笑道：“白无常代地府赠予我那枚代行白无常令，是希冀我能帮助他们，在人间行走，调查一桩地府失魂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