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风传,魔头晏秋年少是个废柴,长大是个祸害。

    若非后来堕入魔道为祸世间,她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也只是与玄门公认的剑道天才傅尧勉强齐名。

    对于众人吹捧傅尧的话,晏秋不置可否。

    但说她是个百无一用的废柴,那纯属是玄门众人对她的嫉妒加抹黑!

    晏秋的初始天赋确实差强人意,为了不在游戏中被死亡删档,她恨不得发挥当年高考的劲头修习保命手段。

    是以后来她的修为和剑法虽然总和玄界大部队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论阵法,她排第二,玄界没有人能排第一。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在没有阵法等级作为基础的情况下,她熟知的那些布阵的方式还能行吗?

    晏秋其实心里也没底。眼下形势严峻,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死马先当活马医。

    于是,便有了以下这幕。

    “你想得可真美,还什么都没做呢,张口就要五十块下品灵石,想钱想疯了吧?”疤脸抱剑嘲讽道。

    晏秋坐在木案前,食指轻轻扣着案面,对他说:“我要这些灵石并非是报酬,而是用于炼药。”

    疤脸表情更不屑:“你蒙谁呢?用灵石炼药,我活这么久还从没听哪门哪宗的炼药师这么干过,你不会是想要拖延时间吧?”

    晏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还真给他猜对了。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承认,仍旧坚持:“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法,法不可轻传,让你等在此观摩已是破例。五十块下品灵石,少一块都能不开炉。”

    此言一出,屋内其余两人神色各异。

    疤脸汉子还想嚷嚷什么,却被此地主人挥手打断。

    “拿给她。”仙运赌坊的主人摆了摆手道。

    没过一会儿,就见五个翠衣侍女各自端着一个银质托盘恭敬地走入室内。每个托盘中都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块下品灵石,晶莹剔透的灵石青若碧玉,在室内散发着淡淡荧辉。

    侍女们在疤脸的指挥下将手中托盘一一放在木案前面的地上,然后躬身退下。

    仙运赌坊的主人问:“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他言语间丝毫没有起伏,让人辨不出说话人的心思。

    晏秋见好就收,摇了摇头就缓缓从木案前站起,躬身仔细清点着摆放在地面上的灵石。

    “一,二,三,四……”她的指尖在灵石上轻轻滑过。

    气海中吐纳决运转的飞快,一缕缕细如发丝的灵力在丹田中汇聚凝练。

    在数到第二十块时,她停下手中动作,抓起剩余的灵石朝天元处的青灰色小丹鼎掷去。

    灵石坠地,错落在丹鼎附近围成一圈。

    晏秋动作飞快地将剩下的灵石也都投入这圈中。

    仙运赌坊的主人站在一旁,望见这幕不由攥紧了衣袖:“聚灵阵?”

    他的心里顿时掀起骇浪惊涛。

    开赌坊这些年,他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接触的人多了,见识得就多了,自然认得晏秋手底下摆出的就是玄界中所有阵法的基石——聚灵阵法。

    然而单单是一个聚灵阵,还不会让他如此惊讶。

    他惊讶的是晏秋摆阵时的手势,还有随手一掷就让能阵法落成的本领。

    她是不是一个炼药师他不得而知,但她绝对是个阵法高手!

    再放眼看去。

    空气中的灵气在阵法落成的瞬间产生了丝丝的扭曲,随即如归海的江流般汹涌地朝阵中涌去。

    迟钝如疤脸也意识到晏秋刚刚摆了一个阵法。他惊惶地拔出剑,剑指晏秋:“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仙运赌坊的主人挥袖将疤脸手中长剑打落,呵斥他道:“蠢货,这是聚灵阵法。”

    疤脸也愣了,呆呆地望着阵中的丹鼎:“这是……聚灵阵?”

    他实在不敢相信。

    聚灵阵法是所有阵法的基石,在玄界中被广泛使用,大街小巷凡灵力运行的设施中随处可见。

    但仅用五十块下灵石就能摆成的聚灵阵法却很少见了。而且整出的动静还这么夸张,无怪乎疤脸如此反应。

    仙运赌坊主人显然也看出疤脸此刻内心的想法,他见多识广,沉吟片刻后笃定地说:“是完美聚灵阵。”

    有什么比小小一个璇玑城能藏一个大宗叛逃的炼药师更让人惊讶?

    那无疑是一个能够随手摆出完美聚灵阵的顶级阵法高手!

    赌坊主人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此人留下来好生招待。

    就算待会儿她炼出来的是一坨屎,他也能笑着夸赞大师炼药技艺高超。

    另一边。

    晏秋也没想到自己根据记忆摆出的阵法真的能成。

    在阵法运转的瞬间,她的耳边响起一道提示音:“博物志内已收录新的词条——完美聚灵阵。”

    晏秋微微挑眉,然后抬指一道灵力射入阵中。

    霎时间,地板上纵横交错的沟壑中都泛起赤红色的光芒,在灵力牵引下,一条条沟壑亮起,最终在天元处汇聚。

    “簌——”赤红的地火被从地下引出,翻腾着吞噬了整个丹鼎。

    晏秋又是一道灵力打出。过于炽烈的地火才稍稍收了火势,降到丹鼎的三分之一处停下。

    赤色的火舌舔舐着丹鼎,将青灰色的丹鼎烧成了青红交织的颜色。

    她从木案上拿起安魂草、清灵花、风黄石等一应草药投入丹鼎之中。

    在地火的高温激发下,草药本身的味道被无限放大,在整个屋子中弥漫开来。其他花草还好,风黄石一入丹鼎,本来淡淡的腥臭味瞬间直冲天灵盖,让人几欲昏死。

    疤脸捏着鼻子退后了几步,看这阵势不由呐呐地说:“真,真会炼药啊。”

    晏秋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丹鼎下的地火才渐渐转小。此时屋内的气温也升到一种让人光站着就不停淌汗的程度。

    晏秋没由来的想起了以前做过的小学数学题,一个池子一边放水一边注水,要多长时间才能将水放完?

    反正她体内的灵力一边吸收一边外放现下已经见底。纵然屋内因为聚灵阵加持灵力浓度大大增加,也不过稍微延缓了她灵力干涸的速度。

    最后打出一道灵力投入阵中,在聚灵阵中燃烧的小火苗瞬间暴涨再度包裹了丹鼎。

    多余的药液已烧干。

    药液凝,丹成。

    屋内顿时弥散开袅袅的丹香。

    晏秋缓缓坐回了木案前。这回不是在拖延时间,是她真没力气了。

    “阁下要的安魂丹已经炼成,可以去取丹了。”

    仙运赌坊的主人心中再度震惊,凭借他桌上摆的草药便能判断出他要的是安魂丹吗?

    看来对方在炼药上的造诣也不低啊!

    他看着还呆呆楞楞站在原地的疤脸,不由面色一沉,抬脚猛踹在他屁股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取丹!”

    疤脸这才回神,慌慌忙忙跑去丹鼎边准备揭盖取丹,不料手刚碰到鼎盖就被上面滚烫的温度烫起一片血泡,嗷一声缩回了手。

    赌坊主人也没空管他,来到木案前,恭敬道:“先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言语间冲撞了大师,还请大师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放在心上。”

    听他这话,晏秋心中冷笑。

    你说不放在心上就不放在心上?

    但她面上却春风和煦:“阁下说笑了,不过是些误会罢了,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哈哈哈哈,对,误会!都是误会一场!此地酷热难耐,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大师随我一同移步宴客厅,我好备些美酒佳肴款待大师!”

    “如此甚好!”

    于是俩人便互相客套着离开了这里。

    疤脸烫得满手是泡,才想起来用灵力护住双手揭开丹鼎。

    他捧着十几颗滚烫的安魂丹正准备向主人邀功,转过身却见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下了他一人。

    ……

    进宝居的游廊内。

    晏秋与赌坊主人一左一右并肩走在一起。

    在谈话间,她已了解此人姓万,于是尊称他一声万老板。

    万老板见她确实会炼药,也不多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个清楚明白。

    此事还要从数月前说起。

    “那姓曹的泼皮本是外地来的落魄散修,经由亲戚介绍在鸿运酒楼里做工赚些微薄的薪水过活。

    不知道怎么的,他忽有一天发了财,不但在城里讨上了媳妇,手里还有闲钱来我仙运赌坊消遣玩乐。

    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嘛,讲究的就是来者皆是客,要让客人玩得开心尽兴!于是我就设法让他赢了几局。他想是知道了此中的乐趣,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天天一下了工就往这里跑。”

    万老板说到这里,脸上还颇为自豪。

    晏秋心里对他更鄙夷更甚几分,面上却是不显,还装作好奇问道:“然后呢?”

    万老板笑了笑,说:“这来我们赌坊赌钱的人呢,输了的想赢回来,赢了的还想赢。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太差,除了刚开始玩的几局牌九,他后面都是输。把手里的钱输光了,过几天又从家里拿钱来玩。

    再后来,他拿不出钱来,就到处借。借多了,没人肯理他,他就拿手拿脚抵押。

    您说说看,我们要他那一双手脚有什么用?所以当机立断就拒绝了他。他还不死心,把自己老婆都拿来当赌注押上了赌桌,嚷嚷着一定会翻盘。我们也没办法,只好签契画押由他去了。

    谁承想他输了不认账,我手底下的人找到他家里去的时候,他不知道把老婆藏哪里去了,还拿了一个木盒子说是家传的灵器,要用来抵债。”

    晏秋垂眸沉思片刻,问万老板:“他拿出来的东西有问题?”

    万老板一拍大腿,激动道:“大师真是神机妙算,可不是嘛!那厮给的东西乍一看是只下品的防御灵镯,我找人鉴过,没有问题。但是我只是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就中了招。

    城中医师我都看遍了,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毒,没办法治。各种解毒丹也用过了,都没有用!”

    晏秋扭头看他:“所以你是要我为你炼制解毒的丹药?”

    万老板摇了摇头,说:“非也非也。我想也只有传闻中能解天下万毒的无垢丹能够救我的命。但这无垢丹的炼制方法早已失传,现存的丹药也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赌坊老板能弄到的。

    不过我弄不到,不代表璇玑门的仙师不行。这次他们在璇玑城内举办的炼药师大会,奖品恰好就是一粒上品的无垢丹,所以……”

    晏秋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想让我帮你赢得这粒无垢丹。”

    万老板一拍手:“正是如此!如果大师能够帮我赢下这粒无垢丹,万某愿倾尽所能报答大师救命之恩。”

    晏秋还是感到很疑惑,问他:“城里既然要举办炼药师大会,那必定有无数炼药师汇聚城中,你为何不找他们帮忙呢?”

    万老板尴尬一笑,解释道:“找也不是没找过。但是这群炼药师也都是为了无垢丹来的,他们大都富得流油,无论我开出什么条件都不肯松口。”

    至于武力威胁嘛。

    炼药师们虽然主业是炼药,但他们的宝剑也未尝不利。

    那些个修为不济的,要么是耍阴使毒的行家,要么就是大宗大势力的弟子门客,背后靠山梆硬,他这种小人物更是惹不起。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病急乱投医,谁知道歪打正着竟碰见个有真本事的。

    思及此处,万老板纳头便拜:“小人的身家性命,全要仰仗大师了!”

    晏秋见状微微一笑,扶起他道:“万老板不必如此。不知我爹欠下的五百灵石……”

    万老板连连摆手:“区区五百灵石而已,大师以后切莫再提!回头我让府里下人去库房取一千块下品灵石送给大师当零花,大师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只要万某力所能及,必定全力替大师办妥!”

    “吩咐不敢当,只是许久没有炼药有些手生。还望万老板寻些药材过来给我练练手。”

    晏秋将天元固本丹所需的其中几味药材告知。

    既有万老板这个冤大头在前面顶着,她自不必心疼钱,甚至可以考虑考虑换上几味名贵的药材尝试炼制中品的天元固本丹。

    这具身体的体质实在太差。

    她不过是灵力耗尽在丹房里待了半天,如今竟感觉到浑身脱力、气血一阵翻涌,竟似要昏死过去一般……

    “扑通。”

    “大师,大师!你没事吧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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