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夏舟，总是叫我祝医生，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叫什么名字。”
夏舟一愣，指了指祝叙的胸牌：“工作牌上有你的名字。”
祝叙一低头就看到夏舟明澈的眼神，像是刚才说了天底下最真挚的话，他放弃关灯，直起身低头看了看，瞬间有想把工作牌摘下扔掉的冲动。
半晌，他咬牙道：“我刚才是想帮你关灯，别误会。”
误会成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高中时他们一起去游戏厅玩游戏机，有一个白色小狗样子的毛绒娃娃夏舟很喜欢，他们花了不下二十个币，都没能把那只憨头憨脑的娃娃抓出来，夏舟想放弃，祝叙却说，再试一次吧。
这一次他们屏息凝神，眼睛紧盯着平移、下落的爪子，或许是幸运地遇上了爪子收紧的那一次机会，小狗娃娃真的被抓了出来，夏舟高兴地欢呼一声，一下子就抱住了身旁的人，祝叙也十分大方地回抱过去，那时的拥抱是纯粹的庆祝。
再后来，拥抱变了质，带上了紧张和珍视，雨天同打一把伞时会将身体紧贴，高考成绩揭榜那一刻的紧紧相拥也不再纯粹。
但现在，连不含情欲的拥抱也成了过界的动作。
药物送达病区，护士来35床进行止疼药的注射，操作完后，她看见里边亮着的灯，走近两步，诧异地问：“祝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看灯亮着，顺便来问下病情。”祝叙收好情绪，俯身关掉床头灯，“已经问完了。”
他放轻脚步往门口走去，却在即将离开夏舟视线的那刻回头，嘱咐了句：“快点睡吧，病房早上查房的时间很早，到时候就睡不了了。”
夏舟没应声，在黑暗中看着祝叙模糊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其实祝叙出现在她刚才的梦里了。
在梦里，祝叙本来和她坐着说着话，却突然起身说有些事要出去一趟，夏舟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直至他走远了才发现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她坐在原地等啊等，却始终不见祝叙回来，她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却发现脚下的地板开始冒出红色的粘液，带着很腥的气味，那些液体越冒越多，很快没到她的脚踝，她惊醒——
然后她看到祝叙站在她面前，轻声询问她是不是被吵醒了。
最后离开时，祝叙也和梦里不同，他回了头。
现实真好。
夏舟不愿再睡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天快亮时她还是睡着了，但还没睡熟，就被一阵一阵的动静被弄醒了。
护工很心疼地看她：“清洁工开始打扫病房了，一会儿护士也会来发体温表，小姑娘你再抓紧时间睡十分钟吧，马上就睡不了了。”
直到夏舟打着哈欠半坐起等着医生查房的时候，她才理解，原来昨天夜里祝叙的嘱咐并不是一句客套话，天一亮，医院到处都是声音，是真的完全睡不了。
七点半刚过，一大趟医生浩浩荡荡地从医生办公室走了出来。临近八点时，查房的进度到了夏舟这个病房。
靠门口的床先交接，祝叙拿着记录表和日班医生详细说了35床昨日的手术和晚间的用药，骨科主任黎正一脸笑意地走近床头，握着老太太的手，大声问道：“昨天的手术做得很成功！您感觉怎么样？”
老人听力不好，也大声答着：“好，好。”
怎么还要这样寒喧的？夏舟突然对自己即将到来的第一次查房产生了担心。
那边黎正主任又转向家属，说道：“你们是祝医生的朋友是吧。”
“我女儿和祝医生是很多年的朋友。”家属连忙点头。
黎正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八卦的味道，但并没显露出来，只道：“祝医生对你们的手术非常上心，我们也做得非常仔细，接下来的康复就要靠老太太了，过两天开始多锻炼，争取能早早走路。”
“一定一定，辛苦你们了，医生。”家属感激地握住主任的手。
很快，一行人就站到了夏舟的床尾，夏舟数了数，足有十多人。
“36床是昨天下午刚来的新患者，胫腓骨骨折。”祝叙详尽地介绍着夏舟的病情，上前一步掀开被子，露出跟骨牵引的装置让白班医生看，“已经做了跟骨牵引，现在就是等过几天消肿了，进行手术……”
夏舟第一次见到祝叙工作时的样子，有点新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祝叙眼下发青，嘴唇有些发白，一看就是夜里没睡好，但他神情很严肃，一丝不苟地做着病人的交接，没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突然一道强烈的视线传来，夏舟偏过头，看到刚才被叫主任的和善中年男人背着双手，看着她笑。
可千万别和她寒喧！夏舟在心里呐喊。
但黎主任显然没有读心术，他微笑着开口了：“小姑娘这么年轻，怎么弄骨折啦，走路没注意吧？”
夏舟揪着被角一脸紧张，应着“嗯，嗯”，生怕黎主任再大声问她一句“你做了跟骨牵引，感觉怎么样！”
祝叙适时插进来，拿笔点了点记录表，对主任说：“主任，昨天刚下过雨，路面比较滑，她从斜坡上滑出去了，落地就骨折了。”
黎正瞥了一眼祝叙，背着手点点头，不说话了。
倒是几名正式医生背后的实习生开始小声嘀咕：“这就是跟骨牵引吗？我还没在临床见过呢。”
黎主任一听，接话道：“你们还没见过跟骨牵引吗？眼前这不就是吗，来，靠近点，大家仔细看看。祝叙，给他们介绍一下。”
三四个实习生一脸好奇地挤到前排，微微弯下腰，盯着面前的装置，祝叙直接被挤到了一旁。
夏舟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她想把腿收回来，然而脚跟处却被牢牢固定住了，便只能动动脚趾，又无措地动了动另一条腿。
她一脸慌张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一圈医生，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注意她，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脚上，只有祝叙，抬头扫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虽然他们想看的只是骨牵引，可是那也是在她脚上做的骨牵引啊，怎么都不问问她的意见。夏舟欲哭无泪。
“这是克氏针，大家应该认识吧。”祝叙果真开始介绍了，他拿笔隔空比划了一下。
有实习生一脸迷茫：“哪个？”
祝叙却像没听见似的，拿笔一路点下去：“这是克氏针，这是牵引弓，下面是牵引的重锤。装置就这么多，大家的书本上其实也有装置图，回去可以仔细看下。”
他说话语速飞快，跟点炮仗似的，几秒介绍完那几样东西，然后直接顺手拉好被角，将夏舟的整条腿都遮盖住了。
夏舟顿时松了口气。
实习生都露出迷迷瞪瞪的眼神，看上去根本没听清祝叙在说什么，有一个开口道：“没看清，老师，能再说一遍吗……”
夏舟心又提了起来。
“等查完房再说吧，时间不早了，还有好几床还没交接，再晚就影响开补液了。”祝叙果断拒绝，直接抬脚往病房外走，边走边说，“接下来的37床是……”
日班医生只得跟了上去，边听边翻病历，于是一大趟白大褂又浩浩荡荡地出了病房。
落在最后的黎正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夏舟一眼。
挺漂亮一姑娘，就是脸皮薄，被这么多人看着，到现在脸颊还泛着红。
祝叙两次帮他解围，明显是很特殊的对待，祝叙是喜欢她？
那35床那老太太的孙女又是怎么回事？
祝叙从读研究生开始就跟着他了，这么些年了都没听说过他感情上有什么消息，现在竟一下子冒出两个适龄的小姑娘。
果然是春天到了啊。
黎正乐呵呵地踱出了病房。
夏舟一愣，指了指祝叙的胸牌：“工作牌上有你的名字。”
祝叙一低头就看到夏舟明澈的眼神，像是刚才说了天底下最真挚的话，他放弃关灯，直起身低头看了看，瞬间有想把工作牌摘下扔掉的冲动。
半晌，他咬牙道：“我刚才是想帮你关灯，别误会。”
误会成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高中时他们一起去游戏厅玩游戏机，有一个白色小狗样子的毛绒娃娃夏舟很喜欢，他们花了不下二十个币，都没能把那只憨头憨脑的娃娃抓出来，夏舟想放弃，祝叙却说，再试一次吧。
这一次他们屏息凝神，眼睛紧盯着平移、下落的爪子，或许是幸运地遇上了爪子收紧的那一次机会，小狗娃娃真的被抓了出来，夏舟高兴地欢呼一声，一下子就抱住了身旁的人，祝叙也十分大方地回抱过去，那时的拥抱是纯粹的庆祝。
再后来，拥抱变了质，带上了紧张和珍视，雨天同打一把伞时会将身体紧贴，高考成绩揭榜那一刻的紧紧相拥也不再纯粹。
但现在，连不含情欲的拥抱也成了过界的动作。
药物送达病区，护士来35床进行止疼药的注射，操作完后，她看见里边亮着的灯，走近两步，诧异地问：“祝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看灯亮着，顺便来问下病情。”祝叙收好情绪，俯身关掉床头灯，“已经问完了。”
他放轻脚步往门口走去，却在即将离开夏舟视线的那刻回头，嘱咐了句：“快点睡吧，病房早上查房的时间很早，到时候就睡不了了。”
夏舟没应声，在黑暗中看着祝叙模糊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其实祝叙出现在她刚才的梦里了。
在梦里，祝叙本来和她坐着说着话，却突然起身说有些事要出去一趟，夏舟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直至他走远了才发现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她坐在原地等啊等，却始终不见祝叙回来，她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却发现脚下的地板开始冒出红色的粘液，带着很腥的气味，那些液体越冒越多，很快没到她的脚踝，她惊醒——
然后她看到祝叙站在她面前，轻声询问她是不是被吵醒了。
最后离开时，祝叙也和梦里不同，他回了头。
现实真好。
夏舟不愿再睡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天快亮时她还是睡着了，但还没睡熟，就被一阵一阵的动静被弄醒了。
护工很心疼地看她：“清洁工开始打扫病房了，一会儿护士也会来发体温表，小姑娘你再抓紧时间睡十分钟吧，马上就睡不了了。”
直到夏舟打着哈欠半坐起等着医生查房的时候，她才理解，原来昨天夜里祝叙的嘱咐并不是一句客套话，天一亮，医院到处都是声音，是真的完全睡不了。
七点半刚过，一大趟医生浩浩荡荡地从医生办公室走了出来。临近八点时，查房的进度到了夏舟这个病房。
靠门口的床先交接，祝叙拿着记录表和日班医生详细说了35床昨日的手术和晚间的用药，骨科主任黎正一脸笑意地走近床头，握着老太太的手，大声问道：“昨天的手术做得很成功！您感觉怎么样？”
老人听力不好，也大声答着：“好，好。”
怎么还要这样寒喧的？夏舟突然对自己即将到来的第一次查房产生了担心。
那边黎正主任又转向家属，说道：“你们是祝医生的朋友是吧。”
“我女儿和祝医生是很多年的朋友。”家属连忙点头。
黎正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八卦的味道，但并没显露出来，只道：“祝医生对你们的手术非常上心，我们也做得非常仔细，接下来的康复就要靠老太太了，过两天开始多锻炼，争取能早早走路。”
“一定一定，辛苦你们了，医生。”家属感激地握住主任的手。
很快，一行人就站到了夏舟的床尾，夏舟数了数，足有十多人。
“36床是昨天下午刚来的新患者，胫腓骨骨折。”祝叙详尽地介绍着夏舟的病情，上前一步掀开被子，露出跟骨牵引的装置让白班医生看，“已经做了跟骨牵引，现在就是等过几天消肿了，进行手术……”
夏舟第一次见到祝叙工作时的样子，有点新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祝叙眼下发青，嘴唇有些发白，一看就是夜里没睡好，但他神情很严肃，一丝不苟地做着病人的交接，没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突然一道强烈的视线传来，夏舟偏过头，看到刚才被叫主任的和善中年男人背着双手，看着她笑。
可千万别和她寒喧！夏舟在心里呐喊。
但黎主任显然没有读心术，他微笑着开口了：“小姑娘这么年轻，怎么弄骨折啦，走路没注意吧？”
夏舟揪着被角一脸紧张，应着“嗯，嗯”，生怕黎主任再大声问她一句“你做了跟骨牵引，感觉怎么样！”
祝叙适时插进来，拿笔点了点记录表，对主任说：“主任，昨天刚下过雨，路面比较滑，她从斜坡上滑出去了，落地就骨折了。”
黎正瞥了一眼祝叙，背着手点点头，不说话了。
倒是几名正式医生背后的实习生开始小声嘀咕：“这就是跟骨牵引吗？我还没在临床见过呢。”
黎主任一听，接话道：“你们还没见过跟骨牵引吗？眼前这不就是吗，来，靠近点，大家仔细看看。祝叙，给他们介绍一下。”
三四个实习生一脸好奇地挤到前排，微微弯下腰，盯着面前的装置，祝叙直接被挤到了一旁。
夏舟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她想把腿收回来，然而脚跟处却被牢牢固定住了，便只能动动脚趾，又无措地动了动另一条腿。
她一脸慌张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一圈医生，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注意她，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脚上，只有祝叙，抬头扫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虽然他们想看的只是骨牵引，可是那也是在她脚上做的骨牵引啊，怎么都不问问她的意见。夏舟欲哭无泪。
“这是克氏针，大家应该认识吧。”祝叙果真开始介绍了，他拿笔隔空比划了一下。
有实习生一脸迷茫：“哪个？”
祝叙却像没听见似的，拿笔一路点下去：“这是克氏针，这是牵引弓，下面是牵引的重锤。装置就这么多，大家的书本上其实也有装置图，回去可以仔细看下。”
他说话语速飞快，跟点炮仗似的，几秒介绍完那几样东西，然后直接顺手拉好被角，将夏舟的整条腿都遮盖住了。
夏舟顿时松了口气。
实习生都露出迷迷瞪瞪的眼神，看上去根本没听清祝叙在说什么，有一个开口道：“没看清，老师，能再说一遍吗……”
夏舟心又提了起来。
“等查完房再说吧，时间不早了，还有好几床还没交接，再晚就影响开补液了。”祝叙果断拒绝，直接抬脚往病房外走，边走边说，“接下来的37床是……”
日班医生只得跟了上去，边听边翻病历，于是一大趟白大褂又浩浩荡荡地出了病房。
落在最后的黎正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夏舟一眼。
挺漂亮一姑娘，就是脸皮薄，被这么多人看着，到现在脸颊还泛着红。
祝叙两次帮他解围，明显是很特殊的对待，祝叙是喜欢她？
那35床那老太太的孙女又是怎么回事？
祝叙从读研究生开始就跟着他了，这么些年了都没听说过他感情上有什么消息，现在竟一下子冒出两个适龄的小姑娘。
果然是春天到了啊。
黎正乐呵呵地踱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