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这里的磁场变得有一些不对劲了,符水觉得,这里可能存在和鬼灵一样的非生物。”

    “这还用说?”

    怕就怕这种没有被登记在案的怪物。玉又不是什么降魔除妖一把手,碰到稍微厉害的一点,也不过只能走为上计。

    光想想就有些头疼,玉又开始观察起那个掉落的茶杯,杯里的残茶向一边倾过来,绿色的茶叶黏在玻璃上。

    “隐蔽性极强,而且具有针对性。”

    细细思量,玉又道:“镇子上的鬼灵大多袭击的都是幼童和女人,因为这类人大多身体虚弱一击毙命,这个酒馆里的东西倒是偏偏不同,好像指向的就是这家酒馆的男性。”

    结合自己的经验,符水补充道:“并不全是,玉,酒馆里的服务员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异象,只有陈家的这两个儿子。”

    光就两个,大儿子面黄肌瘦看着跟个骨头架似的,小儿子多病脆弱随时都可以送命——这玩意儿是有指向性。

    那这事可就变得不简单了。

    玉拿出一张符沾了沾茶水,那么细细的烟雾幽幽地笼罩出一个人类模样,凑近一闻,隐约还有股怪味。

    玉还没看清这是个什么,雾变成蓝光,手上的符被冒出来的火给烧得一干二净。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

    还未出声,忽然天旋地转,脚下像是踩了空,又像是被人拉扯,直直往下坠。

    “玉,刚刚检测到电磁场有变化,附近的晶体物质浓度正在加强……玉!”

    符水脚一蹬,它速度再快,但到底还是没抓住被莫名冒出的小口而吸入进去的玉,反而连带起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吸扯力而卷入了一个深窝之中。

    *

    “玉!”

    玉缓缓睁开眼:“怎么个事儿……”

    “玉,很奇怪,符水检测不到这里是哪里,如果必须要做一个解释的话,这对于我们刚才触摸到的世界来说,算是虚空。”

    那这可就麻烦了,玉暂且打量了附近,能够确定的是这应该是一间房,典型的中国旧式布置,白粉墙漆木柜,地上铺着石青漆布,金漆几案上摆着瓜子花生。

    房间布置得很喜庆,大红绫子椅垫映衬着一色大红绫子窗帘。

    “玉,这里的气温在下降,玉先把这个披上。”温度下降速度过快,可能会影响人体正常生理功能,符水说着边准备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不用,你好好穿着,别又光着个身,万一到时候碰到人了怎么解释?”玉摆摆手,被符水托着手缓缓起身。

    冷……整个人冻得绷脆,可是却让她觉得非常新鲜。

    环顾四周,整栋屋子包括各个摆件都是木头做的,桌子椅子沿边上还有精美的雕花,龙攀凤,凤舞龙,看来是个大户人家不假。

    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盏赤铜攒花的仿古宫灯,玉总觉得有些眼熟,凑过去看,这跟刚才那个茶杯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一触摸,仿古宫灯上的花纹像水波一样晃动,逐渐变大,倒映在空中。

    灰黄的光线中一条条纹路一个个的字都像浮在半空中,离着她们很近。

    虚飘飘的,不落实地。

    “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符水将空中的字念出。

    “是在描写舞女呢,真是罕见,这样的诗竟然也会写在这种宫灯上。”

    符水拿起那盏仿古宫灯细细观察:“这里面检测并没有任何能量流动,是怎么做到像全息投影一样放大投影的呢?”

    玉偏头一笑:“这本来就不是科学。”

    “但是同样令人惊叹和敬佩。”

    “得了得了,先别惊叹敬佩了,先想想怎么出去吧,别一直被困在这里。”玉在这间屋子转悠了一圈,窗户被封死,用力也打不开。

    玉在那折腾了几下,甚至还要符水用了几次电磁能波试试,结果这间房子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硬的都跟个合金似的,一个能波打下来还纹丝不动。

    前个钟头那股赚钱的劲被抹杀的干干净净,先甭管别的了,这要是被困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又没水又没饭的,时间一长就撑不过了,万一要是没人来寻,那她忙活一阵工钱都变成纸钱了。

    想到这里,玉瘫坐在地上:“完了。”

    “玉,我们要坚强,我们还要赚大钱。”符水心态比她好得多。

    玉这下哭笑不得,实话实说活了这么久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怪事,现在待在这个空间里是人就会觉得恐惧,叫天叫不灵,叫地叫不应,地上还冰凉,坐得她屁股疼。

    “冰天雪地,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实在是坐不住了,她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

    “玉,这里有床。”

    床啊,玉想着反正也是没事干,就干脆走到床边,把外套一脱,人窝进被子里:“我睡会觉。”

    “好的。”符水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不同玉瞎琢磨的生存之道,它是出自内心的好奇,这些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呢?

    “符水。”

    “符水在,玉。”

    “你发现没,这是一间婚房,”身上盖着印着囍的大红被子,玉觉得就这么躺在上面,有些不自在,“你说这是给谁布置的呢?”

    “这个房间的主人。”

    “……”

    “玉,这个触碰到符水的信息专业壁垒了,符水的数据库里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玉,这个装饰品很好看。”符水又将那个仿古宫灯拿过来,在手里观察着,“这个房间也很好看,布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怎么,你想拥有一个这样的婚房?”玉笑着看过去,本来是句玩笑话却在她说完之后,后脑勺像被什么东西用力一砸,好似茅塞顿开让她有些清醒分析起来,“这是婚房,漂亮整齐的牢笼。哦,我总觉得有些怪……”

    “符水,你说,它是不是要告诉我们什么?”

    符水有些听不懂玉在嘀咕什么,但还是尽量分析:“玉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结婚吗?”

    “我们俩怎么结?”玉被它时而抽风的脑回路逗笑了,“我是说这个空间可能是在表达婚房就是一个牢笼吧。”

    她翻了个身不由地暗叹了口气:有怨气必有溯源,但这个屋子的装是看起来这么古早了,如果要查明的话,可能又要花上好一阵功夫。

    真是烦,最讨厌这种纠根究底就揪出一箩筐的东西来。

    她又不爱办案,只不过就想生活过得快活些而已。

    前些年她藏在这常无镇靠着自己一生的本事苟活至此,但是有时候回想起来,要是当年那“美梦”没有摧毁,科学技术仍能发展,会不会依旧是那海晏河清高速发达的世界呢?

    玉一压眼皮,这会伤春悲秋起来了,看来确实是大限将至啊。

    “玉。”

    符水在唤她,她侧着半起身,看着符水不知道又怎么想的,高高举起那个宫灯,以为它是要砸墙:“省些力气吧,符水,这四面砸不出来洞的。”

    “这底下写着:‘仰是实,立是真’,玉,符水想试试把它打翻,看会不会传回去。”

    “试试吧。”玉躺坐着看着它举起那宫灯,往地面上用力一砸,哐当一声,那宫灯依旧完好无损,这两人该躺在床上的依旧躺在床上,站着的依旧站着。

    “玉,没用。”

    “是的,”玉面不改色地说着,“我觉得这应该只能从外面而破了。”

    “可是外面的人又不知道我们困了进来。”

    “失踪了应该会有人来找吧,”玉一抿嘴,“其实关键不是我们要不要出去,是这事情必有缘头,我们到底是触发了什么进来了,这到底又有什么寓意……得看我们猜不猜的中了。”

    *

    陈家酒馆这边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陈家这小哥一病,又是蹲在角落边,谁叫唤他都不回应,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熬了许久依旧一动不动,半粒水食未进,不哭不笑,像是被吸干的人气。

    范津良本来以为陈家酒馆这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正在查找那歪眼佛像的事。

    不曾想还没过半天又有人慌张地跑来找他,一口气都来不及换,说:“不好了,范先生,那小哥儿又犯病了!这次连他亲娘都认不清了。”

    他赶忙跟着人过去,就见陈旭蹲在那个角落里一声不吭,众人围着他急得不成样子,又不知从何下手。

    “借过,”众人看见是他来了,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他在陈旭面前蹲下摸了摸他的额头,像摸着一块冰砖,他心里暗叫不好,起身问周围的人,“他这个状态多久了?”

    “大约三个小时了……范先生,我们家小哥儿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会又……”老板娘被人搀扶着,一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已经变得哽咽。

    “老板,您别太伤心了,我们小哥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是啊是啊,不要太伤心了。”

    这次可说不准啊。

    范津良苦笑,伸手准备把陈旭抱回床上,结果手是碰到了这冰块似的人,可却怎么用力都搬不动。

    旁人看着连忙说:“我们刚才也用了劲,怎么也搬不动小哥儿。”

    范津良拿出那把断了的青铜剑,正准备试试念咒做法,忽然那算命的急忙跑过来,喝住他:“范先生,不可!”

    “怎么不可,总不能让这孩子一直蹲在这里吧。”范津良没听进去,快人一步的将青铜剑指向陈旭的额头,就开始念咒。

    “你先别急,”算命的扑过来,将他的青铜剑撇到一边去,“这招了邪确实可以破,但这陈家的小哥儿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弄不好伤了魂魄,范先生可担待不起啊!”

    算命的也急得不成样子,脑子忽然冒灵光:“要老夫说现在赶快去找玉大人,上上回儿这小哥儿犯病的时候,就是从她那里拿了精油。”

    老板娘哭丧着脸忽然来了精神,连忙招呼着旁边的人:“那玉小姐不是在大厅吗?快将她叫过来!”

    “老板,刚去看了,人不在了!”

    “回去了?”

    那算命的皱了皱眉:“不会,我刚就是从她们家来,屋子里没人,这一路上也没碰着。”

    “这这……”老板娘急得又站不住身子,被旁边的人搀扶着,颤颤巍巍指着那门口唤人去找,“你们多叫几个人去找找看,快、快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范津良抱着把剑托腮沉思,玉小姐?根据他这几天的调查,好像跟那仿生人有关系?要是她们俩在一起的话,那应该就叫那仿生人带着她到处窜不用费时间走路——这陈旭发病,两人又貌似失踪了,莫非还真有除了鬼灵之外的东西?又或许是……

    “诶,老师傅,”范津良问道,“你们这玉小姐是干什么的?”

    “是我们镇上的占星师,”算命的瞅着他听完后挑了挑眉,一个貌似在揣摩深意的样子极不面善,怕不是怀疑起了他们心善法力又高的玉,“范先生,现在重要的是赶快将玉大人她们叫过来,莫要去想其他的。”

    范津良知道这算命的是个明眼人,笑了笑:“老师傅说的也对。不过,我之前在外地时也碰到过这样的症状,但是当时那个地方晦气严重污染的不成样子,当地人说是有一种妖魔会久居在人身边。可眼下看来这陈旭身边并没有任何污秽之物,不免得让人有些生疑。”

    “会不会是被人下了药!”刚刚找完玉她们的小王急匆匆地回来,刚跨了门槛就听到这么一番话,连忙指着门外,“咱们对门那个刘家,一到晚上了,就爱搬条宽板凳坐在门口里骂,净说一些晦气话!”

    范津良点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然后再问,“你们两家是有什么纠纷吗?”

    “我们陈家做生意一向公平正道,一般是不会去招惹人的,”老板娘眼中还挂着泪,“不过要说起来,我们两家确实不对付,生意上的事嘛,都是开饭店酒馆的……”

    话还没落音,又急匆匆的跑来一些人忙着上报消息:“老板,我们刚从院子里附近都找了,没看着两位小姐,刚有人说他在外面打扫,一直没见两位小姐出去,可大厅里没人,只有那个符水小姐的包!”

    算命的连忙问:“那包里可有什么?”

    那些人刚刚干脆把包拿来了,边翻看着边说:“就是一件衣裳,还有一些钱……就没了。”

    老板娘也上前解释:“这是我给符水小姐先发的工资。”

    “坏了,”那算命的一拍大腿,“这玉大人平日里最爱的就是钱了,绝对不可能把钱留在别人那,这时间过了这么久,该发觉早发觉回来拿了!”

    “那就是说,”一直没吭声的范津良捋了捋现在大致的线索,“这两位小姐平白无故失踪了?”

    *

    “啊啾!”

    还没躺多久玉就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喷嚏:“谁在骂我?”

    符水:“不是符水,符水刚刚在待机。”

    “符水,是不是这里太冷了,你撑不住了?”

    “并不是,因为没有任务,所以会选择待机,”符水起身,又走到窗户那用了个电磁能炮,“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她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心态好,所以说刚刚抓耳挠腮了一小会儿,但是现在躺在床上觉得这风平浪静的日子也不错——别说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了,哪怕就是被抓到的牢房她也得先睡个大懒觉。

    她掀开大红被子下床,去茶几上顺了一个红枣丢到嘴里:“先睡一会儿嘛,又不是说不管了。”

    符水:“玉,不要卖关子了。”

    “行行行,我们先来理一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玉把枣核一吐,“他们家这老大老二都得病了,按照符水你给的现有线索和我之前在算命的那听到的那些……有点复杂。”

    符水走过来:“他们是先天身体不好吗?”

    “应该是的吧,反正自打我来这就听说了,这两个陈家的儿子半死不活的,”玉道,“那老板娘可宝贝这两个儿子了,没少来我这开一些精油魔药……诶,什么动静?”

    这房间的地板刚刚震动了一下,符水连忙来到玉的身边警觉地观察附近:“玉,会不会是外面的人。”

    玉也弄不清楚这到底在干什么,环绕了一下四周,除了刚才莫名的动静——

    “符水,”她忽然发现原来窗户那地变成了一道木门,“走,去看看。”

    将门打开,又是一间屋子,玉探头瞧了瞧:“这里是?”

    符水看着觉得十分眼熟:“是陈旭的房间。”

    “啊?”玉三步两步进来打量这布局,有些嫌弃这间房间太简陋了,感觉说话都有回音,“不是,他家这么有钱,这房间怎么破破烂烂空空荡荡的,要什么没什么。”

    “玉,你看——”符水拉了一把她,让她看看那角落边,是陈家那小哥儿陈旭,他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在这,正坐在那伛偻着身子,筒着手,穿着一件宽大的南棉布袍褂,脸苍白如纸身形像缩小了不少,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两脚从太高的椅子上挂下来。

    “嘿,孩子?”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姐姐?”陈旭抬头,倒是把玉吓了一跳,这哪还是个人的样子?

    眼窝深陷、嘴唇发紫、面如死灰,说话的时候颤着,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再往下看,他那身上时不时冒出着一些奇怪的符号——看来也是被附身了。

    “玉,”符水轻轻的将他的胳膊抬起,瞧着他手臂暗紫红色的斑块,“他身上有尸斑。”

    玉连忙凑近一看,这个样式是跟尸斑差不多,而且还有些瘀点性出血的现象,再近点瞧瞧陈旭的脸,面部淤血发绀肿胀,可却依旧能睁着眼,泪巴巴与玉对视:“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他像被混凝土铸住了,惨惨地死盯着地面,如同木偶一般。可即使这般活死人的样子,嘴里却依旧含糊地念着“姐姐”,泪水在眼窝里盈含,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我在,”玉看着心酸,半蹲着抱住他,轻轻地回应着,“我在呢,姐姐在。”

    “玉!”房间各处忽然伸出了粗壮的藤蔓,符水厉声唤她,自己马上进入备战状态,准备发动进攻的时候,忽然那绿得掉油的藤蔓上生了出一个个女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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