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沉,街道空无一人,临街的商铺家家户户大门紧锁,门上贴着白色的临时闭店告示函。

    属于高天原的霓虹光彩倒影在地面的水坑里,被细细的鞋跟切割成斑斓的碎块,津岛玉子披上了她的洁白葱衣,摇摇晃晃但步伐轻快地走在前面,她应该是醉了,走之前还撞到了安保人员,不知何时开始下的雨,包裹着一个个小小高天原的水珠在她身上迸溅,头发湿透黏在脸颊,半透的衣裙紧紧裹着身躯,但她拒绝男伴撑起的伞,眯着眼睛两步一跳,踩碎一个个水坑,还抬头张嘴去接雨。

    安室透举着伞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前方街道晦暗,仅有的雨声寂寥,身后依旧笙歌不歇热闹非凡,好像被雨幕隔开的两个世界。

    他抬眼,犀角的功效早已过去,没有什么异能奇术的普通人看不到他的同伴们,目光所及的灰暗中只有一弯瘦长的月,她没留下继续三件套,Sakura拿来新发售的双人游戏被她拒绝,连右京的今夜就这样结束了吗也没留住她。

    就在不久前,青木千夏醉醺醺地指着安室透调笑津岛玉子又是哪位,津岛玉子话说了一半,安室透揽过她的肩,彬彬有礼地自己介绍说是她的丈夫。

    津岛玉子被截了话头也不恼,只是一味地笑,青木千夏也没觉得惊讶,反而神色暧昧地举起香槟杯与津岛玉子碰杯道贺。

    津岛玉子的故事有很多版本,在玩牛郎游戏的精锐们面前她有个相依为命的哥哥,面对追求爱情的青木千夏时就成了求而不得的竹马。

    于是同样与心仪对象隔着巨大阶级差的青木千夏恭喜她得偿所愿。

    再说安室透那边,这个问题在昨夜就提及过。

    看完了展台的拍卖品,他又该如何摆上相同价目的筹码。

    俩吃白饭同期的参考意见毫无用处,听完松田阵平的天文数字他眼前一黑,萩原研二说他倒是没花钱,安室透笑呵呵地咬牙说你还不如花钱,他要是有能耐指挥港.黑首领早把黑衣组织一锅端了,还用苦哈哈七年如一日地当卧底?

    萩原研二安慰他别想太多,指不定买二送一呢。

    松田阵平回忆说之前有人求她帮忙,她就让人当了一天狗而已,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安室透惨淡一笑说滚远点。

    第二天餐桌上,津岛玉子倒是没藏着掖着,大方夸赞他的厨艺,末了笑眯眯地说她刚好缺一个菲佣。

    安室透的脸更黑了。

    但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津岛玉子揣着意料之中的表情摇晃着一纸文件。

    「玉子妹妹,这好像是婚姻届申请书?」

    那两页纸洋洋洒洒被掷向半空,飘落的间歇安室透看见她收敛起一切表情的脸--下一幕被迷雾吞噬般消失不见。

    「目前被法律承认的奴隶书只有劳务合同与婚姻合约吧。」

    津岛玉子似笑非笑,

    「我可不要同时伺候好几个的。」

    安室透摸摸鼻尖,明白对方暗讽自己好几份工作的事。

    但对方对婚姻的消极态度倒是耐人寻味。

    最后他也没从津岛玉子手里接过那页锲约,津岛玉子将身一扭去试她的礼服,那页薄纸像个轻飘飘的玩笑被她揉皱丢弃。

    直到青木千夏问起。

    安室透给出了他的答案。

    津岛玉子停住了脚步。

    前方隐隐绰绰立着一道瘦长的黑影,同样没打伞,在雨中伶仃,天际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他惨白的脸,照亮吸饱了水沉甸甸压在肩上的红色围巾与黑色大衣,照在他苍白开合的嘴唇上。

    孱弱的声音被雨声吞没,被击打得支离破碎,但他与她都看清了那句话。

    男人遥遥伸出了手,脸上雨水蜿蜒,毫无血色的唇角上扬着。

    「我来接你了,玉子。」

    安室透举着伞走到津岛玉子身后,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抬腿,奔向那只手。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只手交叠紧握,带着些嘲讽意味地想下一步该是什么,拥抱?还是在大雨中如胶似漆地亲吻?男人会扣住她的后脑,手指插入她的发间,亲吻她的嘴唇的同时抬眼警告他这个看客,安室透仿佛已经看到了男人沉郁冰冷的眼神,然而现实是女性屈肘一拉,把人抡了个半圆,最后黑大衣轻飘飘像只风筝在她背上栖了家,津岛玉子把人往上一掂,吭哧吭哧开走了,跟只冲进人类领地抢了袋大米满载而归的野猪一样。

    欸,不是?

    安室透表情短暂空白了几秒。

    但随后车头又调转,野猪又吭哧吭哧朝他狂奔而来,近在咫尺也没有减速的意思,大有一副抢了米不算完还要把人类暴揍一顿的架势。

    就在要正面碰撞上津岛玉子一个急刹,几乎是贴着面停下,她得意地冲着安室透皱皱鼻尖,呼吸时身躯随着起伏间歇触碰,潮湿的水汽叫嚣着大肆侵占尚且干燥的布料。

    「今天我玩得很尽兴,这是奖励,或者谢礼--随你怎么喜欢。」

    带着水珠微凉的唇落在脸颊。

    他攥紧了伞柄,眼瞳微微瞠大。

    这个吻比他预想来得要更快,也更不合适宜。

    他僵在原地,比雨水更冰冷的寒意爬上脊背。

    埋在津岛玉子肩上那颗脑袋抬了起来,语气幽幽,

    「我也要吗?」

    安室透感觉几乎每个细胞的警戒在与他对视的瞬间拉至顶峰,有什么在他脑海疯狂尖叫警报警报危险危险,津岛玉子倒是先他一步把人往上掂了掂,翻个白眼说闭嘴吧你转身就走。

    安室透的手指垂落在腿边,轻轻摩挲着。

    两人的后背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面前,而他的手枪就别在后腰。

    两秒,或者更快,这样的距离下,他能精准地把子弹送入对方的心脏。

    那位同样隐匿在黑暗中,神秘的Protmafia首领,前干部--太宰治。

    横滨地头蛇boss被暗杀的消息一旦传出,里世界会因此再度动荡,而公安早就对此做好了准备--黑衣组织也好,港口黑手党也好,都是不该继续存在的毒瘤。

    疯狂的念头在大脑闪烁,但他最终还是垂下手,目送两人离开。

    ......

    而看客消失后的两人才开始上演安室透颅中那一副情天恨海的戏码,恨海是因为有人已经被过于热情的拥抱勒得呼吸困难大翻白眼--津岛玉子背着太宰治走了没多久,毫无前摇地把人撕下来甩在地面上,太宰治或许没预料到,或许预料到但来不及反抗,硬邦邦地被砸进脏乱的水污里,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叫唤。

    津岛玉子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下一秒她弯腰揪着太宰的领子把他拽起来,太宰治摇摇晃晃准备用脸迎接她的拳头,但津岛玉子跪在他腿间,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像只突然被人类抱起的流浪猫,眼神清澈又无措,但很快他又变成那个指点江山的□□首领,把下巴搁在津岛玉子颈窝,笑意吟吟说还以为玉子会奖励我一拳呢。

    津岛玉子没理他,能用做回复的是愈发增大的力气,

    太宰治能感受到她扑在脖颈的气息和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回想起津岛玉子看他的那一眼,厌恨,归属,茫然,忐忑,乱七八糟的情绪杂糅在一起。

    她知道了吗?

    他想。

    就像他发现并行的,作为主干的那条世界线上依旧有着源枝玉的身影一样。

    那么,现在拥抱着他的,又是谁呢。

    津岛玉子当然清楚自己是谁。

    就像太宰治所想,她也才在今日刚刚知晓。

    神出鬼没的小店,奇怪的占卜师,深蓝的帷幕,毫无章法的激光灯,地上铺着的魔法少女的法阵地毯,乱七八糟的审美。

    「好久不见,要猜猜看吗,关于你的,未来与过去。」

    看起来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坐在法阵中央,兜帽盖住了大半张脸,瘦削的下巴上还兜着张凸牙口罩。

    相比起第一次见面,这人怎么越发抽象了。

    津岛玉子看向桌面上的莹莹发亮的水晶球,不顾三魂一人的劝阻,跃跃欲试摸了上去。

    来时兴致勃勃,走的时候阴晴不定,难道真的因为被骗了在生气?

    临走时安室透回头,视线略过镶嵌着led灯的廉价玻璃球,垂落在地但被不经意掀起一角的桌布,黑漆漆的桌底下露出半截电线。

    真要算被骗的也该是他吧,全程负责支出的公安这样想着。

    晚点交给风见来查一查好了。

    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她是津岛玉子,她也是源枝玉。

    她当然是如假包换的源枝玉。

    她只能是源枝玉。

    如果她不是源枝玉,她还能是谁。

    津岛玉子咬着牙,可她这副来带无数便利的身体根本感受不到那种真实的,深入骨髓的痛。

    但又好痛,灵魂在震颤,连她虚假的发丝都张牙舞爪扭曲着,哀嚎着好痛。

    「助けてください、神様。」

    「救救我吧,神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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