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水灯后,司马绯和谢淼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两人虽然并排着走在路上,却都不再主动和对方搭话。

    “卖糖葫芦啦,新鲜出炉,酸甜可口,老少皆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吆喝声引得司马绯探去了视线。

    前阵子婉姨似乎也提过一嘴想吃糖葫芦。

    “你在这等等,我去买串糖葫芦。”司马绯留下这句话后便提步朝那叫卖的游贩走去。

    这些糖葫芦的品种繁多,有山楂的橙子的,还有其他不知名水果的,司马绯捏着下巴犹豫着要挑哪种。

    几名女郎也来和老板买糖葫芦,她们看见这位戴着面具的公子,心生好感,驻足偷瞄迟迟不走。

    见司马绯似乎挺纠结,一名女郎热情地指了指其中一串,“公子,你挑这种山楂的,这种好吃。”

    另一名女郎也凑了过来,“还有这个,这个也好吃!”

    “多谢诸位女郎。”司马绯礼貌地冲着她们颔首。

    女郎们却没走,眨巴着眸子盯着司马绯。

    “公子,你可是自己一人?可愿和我们结识结识?”

    “对呀对呀。”

    东桑人好风雅之事,民风开放。以至于不少胆子大的女郎们如果在街上遇到了心仪的郎君,她们不仅不会羞着去躲,甚至还会主动上前示好。

    司马绯现在明显被这几名女郎示好了,她的语气有些生硬,“不了。”

    “为何不行呀?”女郎们不依不饶。

    “对呀对呀,认识一下嘛……”

    正在司马绯觉得手足无措之际,一道冷丽的声线飘来。

    “郎君原来在这里。”

    司马绯一怔,转过脸诧异望去,谢淼正顶着她那副身子越走越近。

    他朝司马绯伸出了手,“不是让我待在你身边吗?”

    司马绯硬着头皮去牵起那只手,“娘……娘子。”

    谢淼冷然扫过那几名女郎,最后视线定格在司马绯身上,“牵好了,可别再弄丢我了。”

    这话一出口,两人的耳尖都红得娇艳欲滴……

    最终,女郎们识趣地离开,被这么一耽误,司马绯也没买成糖葫芦。

    两人到达夏洄坊的时候,正好碰上城郊别庄的马车停下。

    留风叼着草根坐在车辕上拉紧缰绳,“主子们也到啦?”他呸掉草根一跃跳下马车,从一旁拿出脚凳放置在车辕下。

    常随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将李婉扶了出来。

    李婉脸上的神情本来看起来不大高兴,乍一看到前方的司马绯和谢淼,她瞬间亮了眸子,欣喜地唤道“阿凌!夭夭!”

    纵使两人都带着面具,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李婉下马车的动作有些着急,司马绯疾步迎过去搭了把手。

    常随将夫人交到公子身边后,拱手问候道:“公子。”

    司马绯微微颔首,又看向留风,“辛苦你们了。”

    谢淼也走了过来,晓芸跟在他身后。

    常随看见晓芸,友好地寒暄道:“晓芸姑娘你也来啦,好久不见!”

    晓芸只是看了他一眼,冷淡地‘恩’了一声。

    常随不经觉得有些古怪,四公主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一向古灵精怪,活泼话多,今天怎么似乎变了个性子?

    留风也发现了点什么,眯着眼上下扫视起晓芸。

    李婉的气色远远瞧着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谢淼站定在母亲跟前,细细打量了好几圈。

    打量了一会儿后,他松下了心头的凝重,下意识看向司马绯,却见她大约已经盯着自己看了有段时间,眸中全是得意,似在向他邀功。

    谢淼微微扬起唇角,正要做出回应。

    李婉突然挣开了司马绯的手,朝某个方向大步走了过去,嘴上喃喃道:“兔儿灯,兔儿灯……”

    谢淼眼疾手快地抓住母亲,听清她嘴里的呢喃,方才还大好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他强行从身后扣住李婉的双臂带着她往回走,“那不是兔儿灯,我们走吧。”

    李婉却显然不想回去,努力尝试挣开谢淼的束缚,“不!我要去看兔儿灯!你放开我!我要去看兔儿灯!”

    眼前的夫人越来越激动,留风和常随互相看了一眼,双双变了面色。

    司马绯也蹙起眉,见李婉反抗地实在激烈,她走上去,“不如就让她去看吧?”

    谢淼抬起脸,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司马绯被他的这一眼怔住,微张着唇没再说话。

    这是个什么样的眼神呢?隐忍、痛心、悲伤、自责、无助……仿佛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都不足以形容这种酸楚。

    司马绯觉得自己的心尖也随着阵阵生疼,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李婉大声哭了出来,大肆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哽咽道:“那不是兔儿灯……那真的不是兔儿灯……给我做兔儿灯的人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她现在这副癫狂的样子像极了之前发病的时候,周围不少行人看了过来。

    谢淼一把抱住母亲,默默承受着怀中之人的哭闹。

    司马绯见李婉的情绪激动成这样,担心她的病情恶化,弯下腰柔声道:“别哭了,走,我给你做兔儿灯去。”

    谢淼蹙起眉,正想开口阻止,却感觉到怀中的人止住了哭闹。

    李婉抽噎着看向司马绯,点了点头。

    留风和常随再次震惊地望向彼此。他们刚才听到什么了?公子居然要亲手为夫人做兔儿灯?

    街上有不少卖花灯的摊位,其中也有供游人自行制作花灯的摊位。

    司马绯找了一处人比较少的摊位,拉着李婉坐到自己身边。

    桌上摆着摊位老板提前准备好的竹木、彩纸、丝绸、彩墨,司马绯抬起手一一琢磨起来。她其实并不会做花灯,决定要给李婉做兔儿灯一是想平复她的情绪,二是出于医者角度的考量。

    李婉对兔儿灯的反应过于激烈,一反最近回缓过来的病情。司马绯认为有必要解开婉姨对兔儿灯的心结,才有利于她病情的完全康复。

    谢淼站在一旁默默看了会儿,最终还是在两人对面坐下。

    司马绯对着桌上的材料捣鼓了许久,却做了个丑东西出来,她提起桌上这个勉强看得出是个灯的物件,递给身边的李婉,“兔……兔儿灯?”

    不远处的留风推了推身边的常随,“你快看,你快看,公子这手艺……似乎退步不少?”

    常随:“……”他看着呢。

    李婉平静地接过司马绯手上的丑东西,好奇地打量了起来。

    见婉姨没什么反应,司马绯求助地看向谢淼,“我这个……好像不是她想要的兔儿灯。不然……你也做一个?我跟你说真的,这或许对她的病情完全康复有帮助……”

    谢淼迎上她的视线,感受到了其中的认真。

    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材料动起手来。

    这娴熟的手法看得司马绯心中啧啧称奇。

    做到一半,谢淼突然停住,侧目向司马绯示意了下身后,“你坐到我这边来,假装在教我。”常随和留风就在后边盯着呢,要是让他们见到‘司马绯’做出了一只像是完全出自自家公子之手的兔儿灯,难免生疑。

    司马绯闻言起身绕过桌子坐到谢淼的身边,随手抓了一片竹木递到谢淼的手边。她微微倾过身子,低声问道:“你看起来并不想让婉姨接触兔儿灯?我能问问缘由吗?”

    谢淼低垂着视线,淡淡说道:“她第一次犯疯症,就是在中秋。”

    司马绯顿住了身子。

    谢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父亲还在世时,每年中秋会为母亲、兄长还有我都做上一个兔儿灯。”

    “那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中秋,我本想让郁郁寡欢的母亲开心起来,于是决定像父亲那样为母亲做一个兔儿灯。要做出一模一样的兔儿灯并不难,毕竟我每年都守在父亲边上看。”

    谢淼面上十分平静,语气也并无波澜,只是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没成想,当年却是我的那个兔儿灯将她刺激得犯了疯症……”

    司马绯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谢淼……”

    谢淼微微纳了一口气,抽出了自己的手,提笔给兔儿点上眼睛。

    “这么多年来我时常会想,要是当年不为母亲做那个兔儿灯,她是不是就不会犯疯症了……”

    “对不起……”司马绯有些后悔了,她刚才不该自行决定为婉姨做兔儿灯,还拉着他一起……她是在无意中逼得他直面内心的阴影。

    “司马绯。”谢淼并没有看向她,“我相信你。”毕竟刚才她说,这对母亲病情的完全康复有帮助。

    司马绯攥紧袖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承诺道:“你放心,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让婉姨变得更糟糕。”

    谢淼点点头,继续手中的工序。

    不一会儿,桌上出现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兔儿灯,做工精湛,栩栩如生。

    谢淼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母亲。

    司马绯也严阵以待地探去视线。

    李婉不知何时早就盯着兔儿灯看了起来。

    一片片烟花正好在空中绽开,各种颜色的火花在空中交织出美妙的图案,明亮了整个夜空。

    爆炸声和火花飞溅声中,两道清泪自李婉的眼底落下,她抬眸看向坐在面前的两人,眼中忽明忽暗,泣不成声。

    良久,轰鸣声褪去。

    “淼儿,夭夭,你们两人怎么换了身子?”

    司马绯倏然瞪大了双眼,谢淼的眸中也流过震颤。

    “婉姨……您清醒了?”司马绯率先问出声。

    李婉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又看向说不出话来的儿子,抬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淼儿,母亲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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