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神像之事,司马辰华不由看了谢淼一眼。昨日他曾问过自己关于雕纹的事情,这会儿在四皇妹面前却好似并不在意了。

    或许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愿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司马辰华收回思绪,“如此说来,不管是之前郊外的小院,还是这座小城当中,百姓们大多供奉着这座神像。”

    司马绯紧蹙起眉心,“看来,这也是我必须来丰州的缘由了……”

    谢淼闻言抿了抿唇,没说话。

    司马辰华将他内心的纠结看在眼里,瑞凤眼中划过一道暗芒:这两人将来会变得如何,真叫人感兴趣……

    司马绯看向谢淼,“我还没问过你,你怎么也来丰州了?”

    谢淼抬起墨眸,“陛下任命我为钦差,负责筹措赈灾粮。”

    司马绯不解道:“怎么突然给你下这种难办的任命?”

    谢淼淡然道:“此话说来话长。”

    当日,贾老爷在谢淼面前承认了花重金买魁首之事。

    谢淼在贾府一直待到了深夜,从贾老爷口中了解到了所有他知道的细枝末节。

    翌日清晨,太阳才刚升起,贾府外来了宫内的圣旨。圣上身边的李内监亲自来传口谕,说是陛下要宣谢淼进宫觐见。

    贾老爷和贾夫人当即腿软,双双跌坐在地。

    贾夫人喃喃道:“原来圣上知道谢大人在我们府上……他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怕不是、怕不是已经想要怪罪我们家文瑞了吧?”

    谢淼也不知道陛下为何察觉到他在贾府待了一夜,心中暗暗生疑。

    贾老爷连忙稳住夫人的手臂宽慰道:“不要慌,我们已经将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谢大人,没有半点隐瞒……”他满怀希冀地看向谢淼,“谢大人定会为我们求情的……”

    谢淼凝向他们,俯身去扶贾老爷,“你们提供的情报非常关键,在下会如实禀明圣上请他定夺。二位姑且先安心在府上陪伴贵府公子养伤,莫要想太多。”

    “这……”贾老爷转过脸和夫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搀扶着她一同站了起来。

    他再次看向谢淼,拱起手郑重地俯下身子,“老夫在此先谢过大人。”

    若不是谢淼来他们贾府走这一趟,他们根本就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或许在开口解释前,就被圣上满门抄斩了……

    想到此,贾老爷不由感到后怕。

    小半个时辰后,谢淼在李内监的带领下走进勤政殿。

    司马弘泷坐在桌案前,垂眸翻阅着手中的册子。在他桌案前另外跪了两个人,谢淼都认识,是他在御史台的上峰,御史大夫余显宗,还有前任御史中丞余盛。

    两人都恭敬地跪着,余盛的额头更是紧贴在地面上,也不知保持了这个姿势有多久了。

    谢淼视线暗暗扫过两人,一边行礼,“臣,参见陛下。”

    司马弘泷没有抬眼,“起来吧。”

    谢淼从容起身。

    司马弘泷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昨夜你在贾府可探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

    趴跪在地上的余盛身子一颤。

    谢淼如实禀道:“贾老爷已经承认了花重金买魁首之位,还供出了线人,臣正要去追查。”

    司马弘泷重重合上册子,“不用查了。”他侧眸睨向余盛,“御史大夫昨晚听闻你在贾府待了整夜,一大早便亲自押着他的好儿子来认罪了。”

    余盛被叫到名字,再次重重磕了个响头,急切道:“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一时糊涂,利欲熏心!请陛下降罪!”

    跪在他身侧的余显宗听到儿子头磕在地上的重响,心底生疼,痛惜无比。又想到他们的大业,他咬了咬牙,附和道:“老臣教子无方,此番绝对不会包庇这个逆子,陛下便按照东桑律令……对他、加以严惩吧……”

    余盛的身子再度颤了颤,想起父亲之前说过的话,强行逼迫着自己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忍辱负重的勇气。

    司马弘泷冷凝向他,“黛儿宫中的那些内监,你不解释解释?”

    余盛硬着头皮答道:“我知道表妹一向喜好男色,正好需要处理掉被偷换科举文章的学子,便将那些人都送到她的栖霞宫去了……”

    毕竟,深宫当中最是藏人的好地方。

    司马弘泷铁青着脸,震怒出声,“你可知你表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她喜好男色,你便任由她行荒唐事?”

    谢淼适时开口,“陛下,臣命人去学子们的家乡探查过,他们的亲人大多收到了御史台的消息。内容大抵上是赴考之人遭遇强盗截杀、山路翻车惨死、重病客死他乡等……”

    司马弘泷身子一震,瞪向余盛,鹰眸中划过狠厉,“你、你……你既然都安排好了说辞,并不怕他们的亲人报官,真要处理那些人,怎么不全都杀了?为何还要将人送去黛儿的宫中,毁她名节!”

    “……”余盛死咬着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余显宗观情况不妙,顿时老泪纵横,“陛下!您或许并不清楚,我这个逆子他、他虽然贪财,但是心善呐!他不愿意伤人性命呐!”

    这个说辞属实牵强。心善?余盛若真是心善,就不会平白无故夺了那么多人的好仕途!

    司马弘泷还想质问,谢淼先一步出声,“陛下,可否将余盛收押天牢,容臣之后再行审问。”

    司马弘泷睨向他,只见谢淼眉眼低垂,从容不迫,似是成竹在胸。心中忖到:他似乎有意阻止朕继续问下去……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些内情,此举是让朕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殿内沉默了良久。

    司马弘泷权衡好利弊,走到桌案上拿起刚刚还在看的册子,朝谢淼递了过去,“这是余盛呈上来的账册,科举买官一事涉及到各州,你拿回去一并核实了吧。”

    谢淼双手接过账册,“臣领命。”

    司马弘泷将头转向殿外,朗声唤道:“来人。”

    李有德应声进门。

    “派人将余盛押至天牢,严加看管,除了朕和谢大人外,不许他人探视。”

    几名御前侍卫收到口谕进殿押人。

    余显宗不舍地看着儿子,暗暗递了个眼神。

    余盛会意,扯了扯口型,“爹,儿子没事……”

    余显宗紧攥起衣袖:他不能让盛儿受苦太久,他们的大业必须得提前!他有必要再催催贵人了……

    司马弘泷视线扫向余显宗,“至于你,朕给你三天时间,回去将你那好儿子贪墨的钱财速速清点出来,充入国库。”

    丰州饥荒,正是需要钱财的时候。

    司马弘泷的眼底酝起警告,“若是交回来的数目和谢大人核对账册得出来的结果对不上……”他这句话只说了半截,却足够震慑。

    “老臣领命!老臣领命!”余显宗不敢耽搁,叩了几下首后便请辞退下。

    殿内只剩下了司马弘泷和谢淼。

    “谢淼,朕还有一事需得你去办。”

    谢淼拱起手,“请陛下明言。”

    “裴相已经先行一步丰州探查猫腻,朕的一双儿女也即将启程。朕还缺一名钦差,负责筹措此次的赈灾粮。你将账目核对好,收到余显宗的款项后,速速筹粮前往丰州。”

    东桑创立不过二十余载,且外忧内患不断,近几年百姓们的日子才刚刚安定下来,国库并不丰盈,各州备用粮仓中也仅有薄薄的一层,形同虚设。

    哪怕余显宗交回了一些款项,又能买下多少粮食?况且,短时间内又要上哪去买到这么多的粮食?

    筹措赈灾粮的工作,属实有些为难人。

    可司马弘泷明白,放眼整个东桑,没有一人能比谢淼更为合适。

    有一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谢淼的母亲出自前朝百年首富,李氏一族。

    李家的产业遍布各州,旧朝虽然覆灭,却不影响商人们的生意往来、营生体系。时局动荡下,谢淼的母亲成了李氏一族最后一代嫡系血脉,从小便学着管理家族产业。

    到如今,李氏一族的产业都已经顺理成章地交由谢淼接管。

    谢淼除了是当代世家公子之首,还是全东桑最为富有之人。

    以李家的庞大产业,筹措起粮食来自然多了不少门道。

    这个钦差,非谢淼莫属。

    谢淼也明白陛下的用意,垂下眼睫,拱手作揖,“臣定当不会辜负圣上的期望,不过……”

    司马弘泷鹰眸微眯:怎么,他还想和朕谈条件?

    谢淼迎着陛下锐利的视线,缓缓说道:“待四公主从丰州回来之后,您可否亲自去解开她的心结。”

    “……”司马弘泷神情复杂地看着谢淼:他是为了夭夭,才要与朕谈条件?

    “臣看得出来,她虽然对陛下多有怨怼,却真心渴求着陛下的关怀,请您放下所有的顾虑和她好好谈谈吧。”谢淼抬起墨瞳,“陛下……”

    “夭夭已经长大了,变成了您难以想象的优秀模样。您别再用这种冰冷的手段,庇护她了……”

    司马弘泷动了动唇。

    几乎全东桑的人都深信四公主是最不受宠的公主……而眼前的谢淼,却轻易看穿了真相。

    他常年漠视梨苑,确实是为了庇护住在那里的母女——他心尖上最为珍视的两人。

    “谢淼,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情。”

    “是,微臣不知。”她身上还有许多谜团,许多他不敢去触及的谜团。

    “朕只问你一句话……倘若将来有一日,你与她站在了对立面,你会如何做?”

    谢淼的眉间微动,“如若真有那天,谢淼会拼尽所有,护司马绯余生安稳。”

    司马弘泷不再作声。

    良久后……

    “你方才的话,朕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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