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道口出来后,司马绯领着常随一路出了宅邸。

    常随心里仍然对这个宅邸疑问颇深:一座没有名牌的宅邸就这么坐落在常平街这种位置,这座宅邸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不由偷瞄起自家公子的背影。他常年跟在主子左右,主子又是什么时候对这座宅邸了解如此之深?

    没等他多想一会儿,司马绯开口打断他。

    “常随,你去弄个帷帽来。”这个时间点不比早晨,路上行人多了不少。

    常随领命而去,很快就拿着帷帽回来,自己头上也带了个。

    司马绯接过帷帽带好,抬步走在前面。

    跟在后边的常随很快发现这条路不是去驿站的路,疑惑地问道:“公子,我们不去取马车吗?”

    司马绯言简意赅,“不去。先另外去个地方。”

    常随不再多问,默默跟在自家公子身后。

    两人很快到了一处店铺前停下,常随抬眼望去,面前的这铺子不就是之前公子想来上一趟的夏洄坊吗?原来公子是想来做新衣裳了……

    司马绯径直走进店门口。

    这个时间点正是店里人多的时候,几个伙计都在各自招呼着客人。柜前的掌柜笑眯眯地用视线巡场,余光间瞥见店门口忽然进来一位气势不凡的公子,他立马迎了出来。

    掌柜堆起笑意,“这位公子是来定制衣裳的吗?”眼前的公子虽然用帷帽遮着脸,却掩盖不住刻在骨子里的矜贵。掌柜的面上不显,心中已如临大敌。

    司马绯淡定开口,“我来找夕娘定制衣裳。”

    掌柜的面色一紧,谨慎地再探究望去。

    司马绯眼风扫去,话语里已有几分不耐,“还不带路?”

    感受到那逼人的气势,掌柜当下侧过身子恭敬道:“公子里面请。”

    司马绯转头吩咐道:“常随,你就留在这里。”

    常随明显不想从,“公子?您真要孤身一人去?”这地方之前从未来过,这掌柜的反应也蹊跷得很,常随难免不会担忧自家主子的安全。

    司马绯安抚道:“无妨,我去去就回。”

    见公子这样,常随从怀里掏出个传玉笛递上,“那请公子一定要收下这个。”。

    司马绯睨向常随,只见他目光坚定,颇有一副主子不收下就一定要跟进去的架势。

    司马绯只得抬手接过传玉笛,眼神示意她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有危险她一定会通过传玉笛唤他。

    常随这才拱手低下头,“公子万事小心,小的就在外面候着。”

    司马绯颔首。常随和留风对谢淼当真上心地紧,换魂一事也不知道还能瞒他们多久。

    掌柜领着司马绯一路朝里间走去,他们穿过几个织房,最终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门口。

    掌柜的恭敬地抬手笑道:“接下来的路要公子自己走了。”

    司马绯微微颔首,推门而入。

    一进房门,入目的是两道从房顶垂落下来的巨大纱帘,堪堪将房间分成了两半。主人的意图似乎很明显,客人请止步于纱帘外。

    纱帘内的景象看不真切,只看得出有几道屏风挡住里间。

    此时,屏风内走出一名女子,她一边踱步一边隔着纱帘打量起司马绯,幽幽问道:“公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见到来人,司马绯淡定道:“能解惑的地方。”

    “有一桩恐与南疆巫术有关的怪事,急需巫者解答,烦请夕娘搭线。”

    ……

    梨苑主屋,谢淼站在屏风前闭眼静立。

    晓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您还没开始啊?要不还是让晓芸进来服侍您吧?”

    “不可!”

    晓芸听出了主子话语里的不容置疑,瘪瘪嘴。心中吐槽:主子说要洗澡,这洗澡水都添了三次滚水了,到底要墨迹到什么时候……

    谢淼睁开眼,似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绕过屏风来到浴桶前,拿起一边的黑布条仔细覆在眼睛上缠好,纵使视线里已经一片漆黑,他还是闭上了眼。

    谢淼抬手解衣裳,感官被无限放大,指尖的触感令他的身子阵阵僵硬。

    终于摸索着坐进浴桶里,谢淼只觉得全身脱力。

    他坐在浴桶里迟迟没有动作,面上没有表情,只是唇抿成了张纸。

    又过了好一会儿,谢淼抬手摸索着浴桶边上的澡巾,随即拿下水一通浅拭,也没管澡巾是否真的碰到了身子。

    这个澡洗得极为敷衍,可谢淼却已然尽力。他穿好寝衣的时候,刚换上的寝衣上还染湿了好几片,谢淼无暇顾及,唤来晓芸收拾残局。

    谢淼顾自走到桌边坐下,顺手翻阅起桌上的书,尝试静心。他脑海里突然想到司马绯那边也面临着一样的境遇,心底的浮躁当下更甚,本就泛红的耳根也愈加鲜明。

    ……

    司马绯和常随邻近傍晚才回到城南谢府。

    他们甫一进门,一人不知道从哪跳了下来,正是嘴里叼着根草的留风。

    留风懒懒散散地拱手问候,“主子回来啦。”

    司马绯取下帷帽交给常随,一边对留风问道:“府上那两人可有异常?”

    “没有,楚离还没醒,唐泽一直在照顾他。”

    司马绯点头,“这几天你再多加关注一下。”

    留风虚虚抱拳,“是。”

    司马绯转头示意常随跟上,“有件事还需要你做,你跟我来。”

    来到厅堂,司马绯从怀里摸出了早先谢淼给她的信封。她虽然不知道信封里到底是什么,但是回想起谢淼当时的表情,司马绯确信这信上的内容至关重要。

    她将信封递到常随跟前,语气认真,“这封信你回去后再拆开,上面的事务必办好。”

    常随对上主子认真的眸子,神色一正,他郑重地接过信封,“主子放心。”

    司马绯微微颔首回应,随后默默看着常随退出厅堂。

    虽然不知道谢淼要办的是什么事,但希望常随一切顺利。可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来让她收拾。

    ……

    楚离转醒已有几天,状态也好了不少。

    司马绯期间找他谈过一次,楚离的口径和唐泽大多一致,两人最后都将怀疑对象直指裴相。

    想到密道内和谢淼的对话,还有谢淼对丞相那种绝对的信任,司马绯并不想怀疑裴铮。但是细想下来,裴相确有反常。

    当日唐泽楚离二人是在裴相安排的住所出事,按理说如果幕后之人不是裴相的话,他这几天应该派人在城中查探失踪两人的下落才对。

    司马绯让常随的眼线在城中留意了此事,可裴相确实毫无动作。

    思及此,司马绯决定今日去丞相府拜访一趟,亲眼见过裴铮本人后再做判断。

    城南谢府昨日就已经向丞相府递了拜帖,也收到了回帖。

    司马绯此时正坐在去往丞相府的马车上沉思。谢淼自幼师承裴铮,她待会儿和他见面得谨言慎行,莫要叫他看出点什么来。

    马车很快驶入白云巷停在丞相府前,相府管事早已候在门口,见人来了急忙迎上去。

    司马绯跟在带路的管事身后暗自观察着丞相府的内饰,只觉得从这相府内部的格局来看,裴相确实如传闻般清廉。

    管事没有带司马绯二人往会客厅去,几人在相府里越走越偏,最后到了相府内一处偏远院落。

    管事侧身笑道:“公子请。”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人,司马绯心下一振,面上淡然,从容抬步走进院落。

    院内的布置有些出人意料,花香鸟语、小径池塘,令人感觉如置身乡野,怡人心神。

    院中的小池塘旁,一名青衫老翁正带着草帽垂钓,他听到院门口的动静,转头望来,霎时间笑弯了眉眼。

    他远远唤道:“小淼淼来啦?”语气顽皮又亲昵。

    司马绯怔住。小淼淼?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顿在原地。

    裴铮见状放下鱼竿,利落地起身找来,嗔怪道:“诶……不就是一声小淼淼吗?”他将手拍上司马绯的肩膀,语气惋惜道:“你啊,又摆出这副样子。”

    他又眯眼打量起司马绯僵硬的脸庞,最后摇头嫌弃道:“啧啧,你要是有小时候的半分可爱就好了。”

    司马绯:……

    见自己的爱徒还是没反应,裴铮叹了口气,他收回手背在身后,转身朝池塘边的石桌走去。

    “愣着做啥,过来吧。”

    司马绯只得抬步跟上。这裴相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之前做的所有心理准备全都白费了……

    两人堪堪落座在石凳上。

    司马绯后知后觉地垂眸行礼问候,“老师。”

    裴铮摆摆手,又是满脸嫌弃,“我早说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你总是这样。”

    司马绯只得硬着头皮重新坐好,不过眼眸还是低垂,不敢直视裴铮。

    裴铮见状也不再抱怨,只是将身子朝司马绯凑近了点,“说说看吧,楚离唐泽二人在你那怎样了?”

    司马绯诧异地抬眸,“老师?”她本是想来探探裴相口风,路上还想了好几种说辞,倒没想到谢淼这位老师直接给她摊牌了……

    裴铮察觉到司马绯的表情当即笑了笑,“嗨,他们二人如果不是被你救了去,我能放手不管吗?”

    司马绯闻言豁然开朗。那就说地通了,原来丞相从一开始就知道唐泽楚离二人被城南谢府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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