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绯这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了朝堂上的一片哗然,众官员低着头面面相觑。科举才刚兴办几年,这就闹出了舞弊风波,此事可大可小,他们不敢妄加评断,只暗暗心惊十三郎才刚上任竟就要蹚这趟浑水。

    司马弘泷眸光微妙一闪,直勾勾盯着‘谢淼’,没有答话。

    司马绯保持着双手执笏板过额、俯身行礼的姿势,就那么耐心地等着。她承认直接在朝堂上亮明牌面确实是在兵行险招,但这案子着实让人毫无头绪,而且会越拖越棘手。

    她不得不走这么一步来刺激那些背后的人,倘若他们急了能做出些小动作更好,这样就能抓到他们的马脚。倘若他们沉得住气,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从明面上去查这事,比如直接查阅当时科举的文章考核卷宗。

    按理说司马弘泷应该很容易就能够想明白司马绯此举的心思,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应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拖着下巴看似漫不经心地瞅着‘谢淼’。

    殿内此时连悄声议论的声音都散没了,大部分官员都低垂下头,莫名觉得圣上的视线逼人得紧,也不知道是动怒了还是压根就不信。

    司马弘泷透过司马绯审视着朝堂众人,尤其是余显宗,可没等他从余显宗面上看出点端倪,一个声音响起。

    “陛下,老臣认为此事不妥。”

    司马弘泷将视线扫了过去,看见了个出乎意料的人,幽幽开口问道:“谢嵩?你个史官来凑什么热闹?”

    谢嵩出列上前,待走到司马绯身侧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执起笏板过额,“陛下,此事牵扯颇深,谢大人新官上任,不宜处置如此重大的案件,请陛下三思。”

    司马弘泷原想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应该是余显宗,倒没想过最后竟然是谢淼的亲二叔站了出来。他又悄然看了余显宗一眼,后者面上的神情明显放缓不少。

    司马绯此时握着笏板的手攥紧了起来。这谢二叔是怎么回事?怎么跳出来拆自个儿家亲侄儿的台子!

    其他官员再次面面相觑,仍噤声不言。

    司马弘泷看向谢嵩,“那你说说看,如果朕真要彻查此事,应当交由谁来负责?”

    “老臣以为,此事交由裴相最为合适。”

    “陛下!”余显宗终于出声,他的话语悲怆,甚至还拖着痛心的颤音,他出列后猛地跪下身子,膝盖撞击地面的时候发出了结结实实的声响。

    “臣有罪!臣主管科举却不知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此番不管是谢大人误会了还是真有人为非作歹……”他抬起头,热泪隐约盈满眼眶,激动至极,“臣都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哇,这演技……

    司马绯真心佩服,不由多看了余显宗几眼,啧啧称奇。这样的人将来会继续做谢淼的顶头上司,想想她就替他觉得难受。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会儿不是担心谢淼的时候,毕竟绝世公子这副身子现在是她在用着,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司马绯正了正神色,目光坚定地抬起头,只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恳请陛下准许微臣彻查此事!”

    谢嵩在一旁皱起眉,用几不可察地音量对着司马绯唤道:“淼儿……”

    司马绯没理他。

    谢嵩无奈地闭上嘴,对着圣上行了一礼后退在一侧。

    余显宗直接抖出了哭腔,“陛下,臣有罪……科举相关事宜本该由御史台负责,谢大人足智多谋,必定能够彻查好此事。”他话锋一转,“可出了这样的事御史台的人不便出面,此事交予谢大人确实不妥……都怪臣,都怪臣呐!”

    这话明着将谢淼夸了一番,然后又明着指出了谢淼身为御史中丞得避嫌不能参与此案,余显宗这厮不愧是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讲个话还要这么弯弯绕绕。

    余显宗清楚谢淼才来御史台两天,说让他避嫌其实有些牵强,可只要没人出来反驳这一点,再加上前边还有谢家族长亲自出来推拒,这事儿说不准就稀里糊涂这么过去了,案子也就落不到谢淼的手上。

    一直在队中站定的司马辰华此时走了出来。

    “启禀父皇,儿臣倒觉得谢大人正合适。”

    “二皇子?”余显宗错愕地看向来人,一时间忘记了悲痛的表情。

    司马辰华睨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让余显宗周身尽生寒意,他低下头一时间不敢再有半句话。

    司马绯也没想到自己这兄长会替‘谢淼’说话,心中暗疑。莫不是谢淼和他这表兄的关系原本就不错?不过有如此助力,倒是令她方便行事了。

    司马辰华再次开口,“父皇,此事就交由谢大人主理,儿臣协理,您看如何?”这句话直接堵了余显宗的嘴,又成全了‘谢淼’。

    司马弘泷满意地看向儿子,笑了,“如此甚好,朕准了。谢淼,你放开了去查。”

    众朝臣这才后知后觉地错落出声,“陛下英明。”

    司马绯随着众臣一起谢恩,再抬起头时忍不住看了司马辰华一眼,后者收起了方才看余显宗的冷意,此时眸中仅剩友善。

    司马辰华暗暗点了点头,司马绯懵懂而尴尬地微微侧垂了一下脖子以示回应。

    朝会已散,众臣作鸟兽散去,今个儿大家走地一个比一个快,似是不想继续感受殿内那种紧张的氛围。

    谢嵩走前特意停在了司马绯面前,却只是盯着她看了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司马绯被盯得莫名其妙,不过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没有上前去追问。反正谢淼本人的意思是让她完全别搭理谢二叔。那就只好先对不住啦!

    方才司马绯余显宗两人出列在最前,也就走地比其他人慢些,刚才还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司马辰华不知何时先一步离去。

    此时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殿门。

    司马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子看向余显宗,“余大人,关于此案有一事需得请您帮忙帮忙。”

    余显宗此时脸上再次换上了惯常用的笑容,“圣上既然让谢大人主理此事,老夫自当竭尽所能鼎力相助。”

    司马绯也换上了同款笑容,“余大人果然是爽快人!就劳烦您托人将这些年科举的文章评审卷宗整理出来,我之后再令府上的人去御史台取。”

    余显宗脚步一顿,“你要将卷宗带出御史台?这……”

    司马绯见他犹疑,宽慰道:“您放心,既然陛下让谢某放开了去查就不碍事,再说了我手底下的那几位壮士,个个武艺高强,卷宗交由他们出不了岔子。”

    余显宗松了口,“既如此,老夫这就让人去办。”

    司马绯拱了拱手,“余大人办事,我放心,那谢某就先行一步了。”说完,她转过身。

    还不待司马绯走远几步,余显宗自言自语的长叹声飘入耳中。

    “唉……御史台竟然有人作奸犯科,老夫这个御史大夫当之有愧,当之有愧呐……”

    司马绯选择假装没听见,她加快了步子。

    司马绯回到府上后唤来了小黑,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写在了信上,另外还提了一句,等她将卷宗要来,让谢淼顺着密道过来白云巷的院子。

    司马绯一向不喜看策论,这么多卷宗司马绯自然不会自个儿一个人看,她要让谢淼自个儿一个人去看。毕竟谢淼的一身学识一直待在宫里当公主多浪费,出来透透气也挺好的。

    司马绯很快收到了回信,她摊开信纸。

    谢淼答应了卷宗归他看,司马绯勾起嘴角,心中难得对谢淼一顿夸。她继续看信中的最后一句话:取卷宗时多派人手。

    司马绯会意。卷宗落入‘谢淼’手上前余显宗不敢对卷宗做出什么,可一旦卷宗出了御史台,再有什么问题就不是他余显宗的责任了。

    她得让留风多派些人,不仅要护好卷宗,还要将潜在跟踪的人给甩掉。

    余显宗的办事速度还挺快,第二天正午下职前就通知了司马绯找人去取卷宗。

    历年通过各州初筛获得举荐名额,最终得以前往都城赴考的学子大约有两百人,最终仅录取前十名。同年所有文章都会被装订成册统一置于御史台保管。

    留风带上人手去了御史台,很顺利地接过装订成册的几大本卷宗。

    谢淼料想的没错,余显宗确实早就暗中派了人跟踪,妄图行事。

    留风一行人出了御史台就分成了几批朝不同方向疾速离去,埋伏在暗的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分头去追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否漏过了人。

    原来留风他们早就带上了提前预备好的假卷宗,只等真卷宗到手后就演上这么一出。这个方法果然有效,在埋伏的人还在无头苍蝇般乱追着人不放时,留风已经避开了他们顺利到了密道所在的院子。

    他掸了掸手上的卷宗,按照主子说的推开其中一扇房门,又摸索着机关来到藏在深处的暗间。

    留风打量了眼这间密室,视线停在墙角上方几个巴掌大的暗窗上:主子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这般严实隐蔽……

    虽然有疑问,但留风还是将卷宗放到最里边的桌案上便退了出来,毕竟当务之急是去找公子复命。

    司马绯现在人在夏洄坊,她想找夕娘问问事情的进展,她和谢淼越快换回来越好。

    此时她被安置在房中等候,留风被掌柜带进来时,她正饮着茶。

    司马绯没抬眼,继续看着手中的话本子,“安全送到了?”

    “送到了,还给宫里也去了信,这会儿那位应该已经在看卷宗了。”

    司马绯点点头,放下茶杯。

    一股怪异的味道飘入她的鼻中。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味道?”留风疑惑地嗅了嗅自己。

    司马绯莫名觉得心跳如雷,飞速在脑海中回想,突然想明白了那是什么味道,她猛然站起身子。

    南疆有种粉末,平时只能在阴凉处密封保存,如若将它们涂抹在书页上,随着室温的升高,书页会在某一刻瞬间自燃。

    而现在,正值正午时分。

    谢淼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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