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她会成为我的妻吗?”

    潭小西把纱布拆下来,下巴上一条红色的虫子,弯弯曲曲,很难看。

    侯蒂百忙中一直关注这件事,盯着看,边看边说:“完了,完了,太明显了!”

    萧琅的腰伤,除了吃药,理疗,医生说至少要卧床一个月,侯蒂专门请了一个按摩大夫,每天下午来招待所给萧琅针灸、推拿,差不多一个小时。

    萧琅看见侯蒂,记挂着潭小西,问:“缝了多少针,伤疤明显吗?”

    侯蒂不无遗憾地说:“那么小一个口子,缝了八针,那张脸,美玉无瑕,好好的一整块玻璃种,订了一块补丁!”

    萧琅说:“女孩子都爱美,回头该伤心了。”

    侯蒂说:“倒是没看出来,挺平静的。”

    那一阵子,为了赶梁炳燕的档期,侯莉也昼夜在摄影棚加班加点跟着熬,例会也没她这个群演啥事,每次从摄影棚回来,都困到睁不开眼,场记宗蕾也是这样,两个人回房间,连洗漱都顾不上,倒头就睡,侯莉完全顾不上潭小西和萧琅的进展如何了。

    萧琅平常就趴在床上画设计图,到了第五天,中午曹锫送盒饭的时候,潭小西听见曹锫给别人说,“萧琅哥的腰怎么越治疗越严重呢,地都下不了啦!”

    听说萧琅连地都下不了,潭小西坐立不安,中午的时候,就下了楼。

    萧琅有一次晚上在院子里散步回招待所,看见服装师陈平,穿着睡衣,从副摄影师贾伟房间出来,在门口,两个人吻了又吻难分难舍的,三人无意间目光相遇,很尴尬。

    陈平之前有事没事就到萧琅房间里来,一开始,萧琅也没多想,况且陈平那里有洗衣机,拍摄紧张忙碌,摄影棚一天下来,被汗水浸湿的T恤都馊了,男人们粗枝大叶的,顾不上洗,陈平主动挨个房间搜罗这些T恤,牛仔裤,清洗干净再挨个房间送回去,很受欢迎。因此,她频繁来萧琅房间也不显得奇怪。

    直到有一回陈平往萧琅怀里靠,萧琅才反应过来,马上给了陈平一个明确拒绝的态度,陈平倒是不再骚扰他了。

    他倒不会因此就鄙视陈平,也不会盖棺定论认定陈平就是水性扬花之流,他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剧组这种环境:制片、导演、摄影、美术、灯光、服装、道具、化妆、统筹、场记等等,五花八门的专业,都是各自身怀绝技,又为共同的事业目标,戮力同心,算是有共同兴趣爱好和语言,生活上又彼此照拂,离开家庭配偶长达半年时间,都是成年人,有把持不住做出逾规越矩的行为的,也不是没可能。

    萧琅心中暗自决定,就参与这一个剧组罢了,毕竟,他更怀念纯洁的师生关系和单纯的校园生活,怀念在工作室一个人埋头创作,无人打扰的状态,剧组这种环境对他稍显拥挤。

    其实潭小西对剧组生活也多了些了解。

    工作上的麻烦事是,很多人来找她借款,她因为侯蒂特意嘱咐过,没有签字不能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平常她又不爱说话,以至于到目前为止,她还是几乎谁也不认识,也没有多少人主动对她热情。

    女人们住的二楼。男人也常来拜访,侯莉她们收工早了,要么到一楼谁的房间喝酒聊天,要么,也把人叫到二楼来,侯莉自己虽然不喝酒,但是几乎所有酒局都是她攒起来的,她劳务费还没挣到手,即使赚到手肯定已经赔本了,听说谁过生日,她比制片主任还操心,大事小情挂在心上,连曹锫女儿过生日,她都见缝插针找到时间,跑到外面商场逛了一圈,买了礼物送给曹锫。

    那天侯莉穿着王宝翠的戏服跑回招待所,手里举着一套彩色铅笔套盒,哈哈笑弯腰“曹锫,听说你女儿过生日,她不是喜欢画画吗,我买了一套彩笔,就去银座这条路上的人,还有商场里面的人,看我穿这样,都跟穿越了似的,脸上的表情,哈哈,真逗……”

    曹锫一个劲儿鞠躬致谢:“谢谢你啊,侯莉,你可真有心,我那天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就记心里了,我说中午吃盒饭的时候,没见到你呢,你看你,拍戏那么忙,还去买礼物……”她送礼物给陈晋东和梁炳燕,搞得人家也很感动,她人缘真好,很快成了核心人物。

    侯莉这么活跃,很快殃及城门,潭小西房间,剧组有人,也说进就进来了。

    侯莉来找潭小西洗澡,还没来得及关房门,场记宗蕾裹着被单跑进来,后面钟维海醉醺醺追上来,“跑什么跑,不让人睡还不让人看看吗?”宗蕾身上的被单都扯掉大半,露着光溜溜的大半个身子,一边尖声骂人一边又大笑。

    宗蕾喜欢裸睡,全剧组都知道,她自己一点儿都不避讳,有时候自己也宣传裸睡的好处。

    侯莉听见动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钟维海放下宗蕾,去拉扯蹲在沙发后面的潭小西,潭小西只穿着吊带睡裙,侯莉冲过来抄起茶几上的杯子,水壶,记账本,一股脑照着钟维海的脑袋打下去。

    侯蒂大概从三楼听见动静,觉得声音是从潭小西房间里传出来的,叫着曹锫一块跑下楼来。钟维海额头打破了,捂着脑袋,看见侯蒂,知道侯莉是侯蒂的妹妹,不好发作。侯蒂看了一眼眼前的情景,大概明白了几分,可是,保险柜大敞着,里面的现金都看的一清二楚。

    曹锫恭恭敬敬地拉着钟维海离开:“钟老师,咱上楼抹点药吧,不行到医院挂个急诊看看,都流血了。”宗蕾看侯蒂脸色难看,也赶紧裹紧了被单出去。

    人一走,侯蒂对侯莉发火,“你们俩在干什么?!”

    侯莉犟嘴:“跟我俩什么关系,我和潭小西正准备睡觉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侯蒂更火了:“睡觉不关上门,锁上门以后再换睡衣,这个还用人教吗!跟你说过剧组什么人都有,女孩子自己要检点!”

    侯莉气得跳脚:“我们正要关门洗澡睡觉的时候,宗蕾闯进来的,谁知道怎么回事?!”

    侯蒂指着侯莉,怒不可遏:“我跟你说,侯莉,我这就把你开除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不是拉着这帮人和那帮人喝酒,就是拉着那帮人跟这帮人喝酒,酒迷真性,都是好几个月出门在外的成年人!你这个熊孩子,啥也不懂,把你招进剧组就是我侯蒂犯得最大的糊涂,你别以为有王导给你撑腰你就进保险箱了,以后你回来就在自己房间呆着,哪里也不许去,更不许到潭小西这里来,我告诉你,潭小西这里出什么事,你负全责,立刻开除!”

    潭小西还蹲在沙发后面,没出声。

    侯蒂说:“潭小西,你看看保险柜,就这么敞着,你就这么管现金吗,随时清点现金,随时锁住,我交代你多少次!我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来,让我再看到一次你保险柜没锁,你和侯莉一块儿开除,你听见没有?!”

    潭小西没说话,没搭腔,这下连侯莉都愣了。

    侯蒂要求的,剧组的人都必须事事有回音,不管谁问什么,都先回一声“收到”,但是潭小西这次哑了,并且一直坚持着。

    侯蒂很意外,尴尬地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跟你说,侯蒂,你别小看了潭小西,觉得人家老实好欺负,可着劲吓唬她!她从小就会一脚踩两只船,人家从来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过,你才是不知天高地厚愣头青!”

    潭小西到死也想不明白,侯莉何以说出这堆杨虎围匡的话,因小失大,覆水难收!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它几乎改写了潭小西的人生。

    从陈平事件以后,萧琅白天始终开着房间门,不管谁来找他,他是存了戒备心。而潭小西自从宗蕾事件之后,也变得谨小慎微。

    她站在萧琅门口,没有他的允许,也不再向前一步。

    萧琅看见潭小西不敢进门,笑着说:“进来吧,开着门就行,屋里有点对流风,总是舒服一点。”

    潭小西心领神会,进门以后开着萧琅房间门。萧琅看见潭小西下巴上的疤痕,粉红色的虫子,确实很醒目。

    “和萧安琪的一模一样,一条小粉红虫子,一看就是性格活泼的那种,一定会跑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潭小西说:“只要不往上面跑就好了!”

    萧琅说:“呵呵,幸好目前为止,凡是地球上的,都还是受地心引力吸引。”

    潭小西觉得自己弄巧成拙,想开玩笑却违背了常识,不过她并没有心理负担,从汇泉楼见到他言谈举止,到后来在剧组的言行,他本人,就诠释了什么是包容和优雅,还有他所说的“艺术家都是些很单纯的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床上乱七八糟,放着设计图,盒饭也刚刚吃完,萧琅一手的油腻,看来刚刚吃完盒饭,还不顾上擦手,潭小西拿了茶几上餐巾纸,递给萧琅,把空饭盒拿走,不知道垃圾桶在哪里。

    “垃圾桶在卫生间呢。”萧琅一点儿也不客气。

    潭小西把饭盒丢进卫生间垃圾桶,把垃圾袋口扎紧,放在门口,预备离开的时候捎走,又去卫生间摘下挂在洗漱台上的毛巾,用流水打湿,拿出来给萧琅。萧琅擦了脸,手,潭小西拿走湿毛巾,再洗干净,挂好。萧琅的房间布局,和潭小西房间大致相仿,窗前两个小沙发,萧琅说“我抽屉里有一本萧安琪的影集,你拿出来,坐在沙发上看就好了。”

    他还记得他要请她看萧安琪照片的事,而她和他单独在一起,也没想到这么舒服,自然,就像昨天、前天,甚至老早以前就这样单独呆过,她想,他有多爱儿子呢,连来剧组都带着儿子的影集本。

    影集第一页是把出生证明专门拍了照,父亲姓名:萧琅;母亲姓名:张薇;宝宝姓名:萧安琪,还有萧安琪的粉红色的小脚丫印。第二页开始才是照片,萧安琪出生第一天和所有婴孩一样,皮肤皱皱的,像个小老头,但是之后几乎一天一个样,很神奇,满月以后就变双眼皮,眼神明亮,额头非常饱满,一副聪明相,笑的时候,大嘴巴咧得非常大,嘴巴大厚嘴唇,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但是一笑两个深酒窝,和萧琅一模一样,还有更特别的,萧安琪一脑袋卷头发。

    仿佛一想到萧安琪,萧琅就会不自觉发笑:“呵呵,他很奇怪,每个人都像了一点,整个圆头型像我父亲,脑门那么大我父亲说像他父亲,厚嘴唇大嘴巴像萧璎,眼睛像萧琢,两个酒窝当然是像我,他奶奶不服气,说鼻子像她,我们也不反驳,也没别的地方可选了。他白皮肤又像了妈妈,我们全家都属于皮肤白的,可是和他妈妈一比,全都比下去了。”萧琅说完这些,盯着潭小西看了一会儿,笑起来,说道:“但是我们一直不知道他卷头发像谁,我父母都说,她们记忆中的亲人,没有见过谁是卷头发,他姥姥姥爷那边也这样说。呵呵,这一点,倒是跟你一个样子呢,也真是有趣,脑袋上一堆问号,真可爱!”

    大概跟萧琅最后这番话有点关系,潭小西对未曾谋面的萧安琪,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很想马上见到他,又想,他长得就是天使一样,真想象不出来,他妈妈怎么会用棍子打他。

    萧琅此刻想起的是,第一次在家里见到潭小西的情景,那一天爸爸妈妈同时出差,萧琅也事先答应萧琢去爸爸画室呆着,以免影响她邀请到家里来玩的好朋友。他不是故意的,可萧琢的好朋友们到家以后他还呆在自己房间里,外面那些小孩要把房顶掀翻了,他出来看的时候,有玩捉迷藏的,桌子椅子都挪了位置,东倒西歪,有人还在床上跳来跳去,互扔枕头,冰箱门大开着,杯盘狼藉,所有的东西东横西倒,只有客厅地板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抱着他们家那个板砖式松下录音机,摁了“stop”键又摁返回键,再摁“play”键,就为了一遍一遍听成方圆唱的《童年》,正巧那一阵子,他也爱听这首歌。

    女孩抬头看见他,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一脑袋的小问号乱蓬蓬的,铜褐色的皮肤有一种金属质感。眼前这个非常特别的小女孩让他驻足停留。

    尽管同学们终于见到萧琢的大哥哥,庐山真面目,都荣幸之至,可萧琢却一下子翻了脸,觉得大哥扫了大家的兴,“大哥,你怎么在家?不是说好你去爸爸画室吗,你怎么没去呵?”萧琢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萧琅出了门。

    萧琢妈妈级别高,她们住的二楼一梯三户,两户都是她们家的,现在同学们所在的大房子,是四室两厅两卫的东户,中间萧琢口口声声的“爸爸的画室”,是个一室一厅,也属于他们家。

    萧琅走了以后,潭小西悄悄推开他房间的房门,墙上贴着很多素描画,门里边那一面,贴着一张与门等高的人体素描,是临摹的大卫的裸体,她第一次看见男性的Penis genitals,面红耳赤,立刻离开房间,关上了门出来。

    当然潭小西并不知道,自己给萧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晚萧琅,把她写进了日记里:“又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楼下小男孩又特别用力的关门,妈妈提了很多次意见,可楼下袁阿姨并不愿意为了这件事管教小男孩……今天,家里来了一群小朋友,都是萧琢平常往来的‘狐朋狗友’,那个小女孩之前没来过,听成方圆的《童年》,一遍又一遍,卷头发,美若神明,可是维纳斯是白皮肤……我希望将来有一个像她的女儿,或者她会成为我的妻吗,有人会笑我疯狂吗?”

    后来,她和他谈了恋爱,帮他收拾屋子,发现了他的日记本,翻到这一页,还是不能确定,问他是不是写的是自己,当时,他觉得和她还没亲密到能分享日记的程度,虽然没有发脾气,但是生了气,被窥见了秘密,羞得脸颊绯红,无地自容。

    “燕京女儿十六七,颜如花红眼如漆”,低头仔细欣赏萧安琪照片的潭小西,萧琅看得也入了迷,事实上,他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都觉得她十分的美好。

    那天在汇泉楼,他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她坐在珍珠池边的时候,他还特意走过来,在她对面站了一会儿。她小时候比同龄人瘦小很多,因为生的骨骼小,现在长大成人,是一副珠圆玉润的品相,旗袍很瘦,不合身,或者是天太热的缘故,脖子到胸口的纽扣都没扣,圆滚滚的胸脯和脖颈儿露出来,美不自知,黝黑的皮肤,在月光下有古铜色的金属质感。“玲珑精致玉琼润,冰瑶清韵仙沁心……”

    她脸上依然散发着神性美,不食人间烟火。在他眼里,这是她最特别之处。圆脸盘,圆嘴唇,惊讶的神情,即天真无邪又妩媚诱人,黑白分明的眼眸,两颗黑眼球,宝石一样,里面星星一样闪烁不定的光,星星不止一颗,不止一处发光,流光溢彩,摄人魂魄。他联想起那些名画——《带珍珠耳环的女孩》、《无名女郎》、《披纱巾的少女》……

    时光静静流淌,两个人都没说话,但也不必刻意没话找话,潭小西甚至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要不是忽然看见萧琅额头沁出汗滴来,她忽然想到,他一定憋着尿呢,或许真的会睡着了。她到处看了看,写字桌下面放着几瓶矿泉水,她拿了一个去了卫生间,把里面的水倒干净,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

    萧琅说:“把那几瓶水也都到掉吧,把空瓶子放到床头就好了。”

    潭小西把所有矿泉水瓶子,拿到卫生间倒空水,全都放到床头柜上。萧琅说,“我有午休的习惯,下午省中医的大夫会来理疗。”潭小西马上说:“好的!那我明天中午来,早点下来?我领到盒饭就下来,照顾你吃午饭?”萧琅也没客气一下,说“好,别忘了。”

    潭小西把垃圾带走了,关上萧琅房门。

    这几天为了赶陈晋东和梁炳燕的工作日,摄影棚正在日夜兼程,加班加点的拍摄,侯莉回招待所很晚,潭小□□自在房间,一个人睡,当晚,她回忆小时候去萧琅家,一共四回。

    第二次去,是侯莉妈妈孔令文过50周岁生日。梅梅为了让婆婆高兴,让萧芳雨出面,求了舅舅萧芳庭一副“寿”字,萧琢妈妈冷珍知道这件事以后,又坚持再送一幅山水画,让侯莉过来自己挑选一下。

    那天萧琢全家都集中在萧芳庭画室,冷珍为萧芳庭研墨,“腹有诗书气自华”,年过半百,冷珍依旧肤如凝脂,螓首蛾眉,还是个大美人。萧芳庭现写了一个“寿”字,他写字的样子,让潭小西联想到大院篮球场,每天清晨穿着白衫白裤,打太极拳的爷爷奶奶们。一旁萧琢帮着侯莉选画作。

    侯莉事先知道萧琅在家,特意把潭小西一个人留在大房客厅。潭小西坐在沙发里,也暗自等待着。等了很久,萧琅才从他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满怀心事的样子,他没走到客厅这边来,拐进书房里找了半天,手里拿着一根2B铅笔,一个削笔刀,一个素描本和一个速写本,走出书房的时候,才看见潭小西。

    其实那次,萧琅一眼就瞥见她,看见她以后才决定拿的速写本,他走到餐厅,在餐桌旁坐下来,那个位置和角度,能看到她的侧面,他对她的侧面也很好奇,低眉垂眼,长卷的眼睫毛遮住一半眼眸,半盏萤火,一曲渔歌,美里面都是故事。

    他打开速写本,画了几幅她的速写,客厅和餐厅之间,隔着一个木质隔断,潭小西因为紧张过度,并不知道他坐在那里到底在干吗,她后来在他家书房里,看到这个速写本,寥寥几笔,但她活灵活现的在每一页里,他一直保存着。

    可是那天侯莉选完字画,和潭小西回去路上,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走到石板桥,侯莉忍不住说:“萧琅哥,马上要结婚了,夫人张薇,是同校服装系老师,家也是文教大院的,重点是,冷珍阿姨居然同意这门婚事,就只不过是因为张薇妈妈,是冷珍阿姨的领导、上级,就是看中萧琅哥了,这不是强买强卖吗!”侯莉愤愤不平:“连萧琢都很不高兴,重点是,小西,你知道吗,张薇居然比萧琅哥大了八岁啊!”

    潭小西沉默不语,她没有因为未来的萧琅太太,比萧琅年长八岁,有什么愤愤不平的,她想了想,萧琅比侯蒂还年长,侯蒂早都已经结婚了,萧琅结婚,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结婚,既然不能不结婚,那大八岁,小八岁,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发现没有,萧琅哥脸上一点高兴劲儿都没有,你看他从头到尾,哪里像个要结婚的人,我记得侯蒂那一阵子谈恋爱,高兴得恨不得每天都唱歌,我就无论回想哪一天,萧琅哥也没高兴过!”

    这件事显然不以侯莉的意志为转移,萧琅结婚了,一年后夫妻俩有了儿子萧安琪,潭小西第四次去萧琅家,是萧琢特意邀请侯莉看看她刚出生的小侄子萧安琪。

    萧琅一家三口住在了中间那个小房子,萧芳庭先生的画室。张薇还在坐月子,头上戴着顶花布帽子,和一身画衣衫一样的花色,这块布也做成了萧安琪肚子上的兜肚,张薇很友善地跟侯莉玩,萧琢端了一盘水饺,从大房子出来,专门送给张薇,开门的一瞬间,潭小西看见客厅里,萧琅坐在沙发前看足球比赛,萧璎也在,兄弟两个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

    第三次去萧琢家,就是之前萧琅提到的,萧琢、侯莉、潭小西她们,在果园偷了苹果,被老师罚写检查,去央求萧琅那一次。那次萧琅替她们每个小孩都写了一份检查,也代替她的家长签字,签的是父亲的名字:潭井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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