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买主特意挑选的清洗浴液里洗去掌心的黏腻,银河捧着残留的泡沫,一时有些出神。

    早已身经百战的战士当然知道,他目前的状态并不对劲。

    百年的束缚——他可以轻松离开的,却留在了这个小屋里,用大部分的时间思考那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为什么只有他们得到了永恒?

    向来孤身的战士,从来都遵循奥特精神的教诲,却陷入了得不出结果的牛角尖。

    越思考,越无法得到答案,便在没有出路的沼泽里越陷越深。

    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偏执于此的原因。

    沾染水雾的镜子被抹出凌乱的痕迹,银河这才发现脸侧还有一块隐蔽的血污,匆忙地擦去,又很快疲惫地用双手撑住了清洗的台面,看着细碎的泡沫流入管道,彻底消失。

    他明明不是容易思虑过多的蓝族,却无法说服自己放下,亦或者,正因为他在两种答案里始终摇摆不定,才变成了如今的状况。

    伸出手,银河触碰镜子里的自己,又很快捏紧了拳头。

    他难道不明白吗?此刻的感觉不过是虚假的东西,幻影在陪着他玩买主俘虏的游戏。

    敌人折磨他的手段实质是他自己的梦。

    是他想要思考、想要不被打扰,想要足够的安稳,幻境才捏造了这次的剧本。

    让凭空出现的买主照顾他、修缮他,博取他的好感只为了在最后刺穿他。

    那些闯进来的家伙也不过是刺激他的道具。

    他明白的,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

    阿尔法没有在安全屋找到敌人。

    她检查自己胡乱堆放的藏品,发现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垂在四周的警戒丝线也没有挣断。

    她能记住所有属于自己的财产,也就能清楚得出东西一件没少的结论。

    但美菲拉斯的情报不应当有误。

    她在这方面向来信任这位一流的情报商人,对方靠一直以来的能力证明了信誉。

    走出安全屋,她很快得出了结论,虽然知道事情有些脱离掌控,但仍稍微感到轻松。

    她的财产没受伤就好。

    -

    “给你这个,上次说好的。”

    把半路停下来买的打折玩偶塞进银河怀里,阿尔法靠在窗台上,一时想不起来刚才匆忙赶来时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但现在空气里只有淡淡的熏香,像她前不久买的清洗浴液的味道。

    撒了谎的俘虏表情平静,接过玩偶放在腿上,他看起来不像是战斗过。

    对方如今还有些发热,病弱的样子总是让她忽视太多,但仔细想想,她并不了解对方的全部能力、过往的细节,乃至遇袭的原因。

    吹了会风,阿尔法才转过身看向银河,无视对方寡淡的表情,她俯下身,戳了戳对方胸前被硬质水晶围绕的计时器。

    闪烁的红光暴露了对方实则并不平静的情绪——阿尔法喜欢这样的种族特性,基于她的计时器来源于后天,很难因为心绪变灯。

    “收拾干净了吗?”她问。

    得到了对方瞪大的眼灯。

    银河无声地收拢被子,“...嗯”。

    “那都是些杀掠成性的佣兵,你不用太在意。”

    “...嗯。”

    被拆穿的水晶奥低下了头,他其实没有多少说谎的经验,但也没有想到会被这么快看穿。

    自欺欺奥地用手遮住了被戳的计时器,他一时不明白自己在介意些什么,“你...也是这样吗?”

    “我没那么不入流,”阿尔法回道,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只是用手背碰了碰发热奥滚烫的脸侧,“但我也绝不会是你想象的样子。”

    触碰被躲开了,这很正常。

    “我并不需要你多喜欢我,”她掰回了对方的脸,估算着体温,嘴里是些雇佣兵惯用的粗俗言辞,“我买你回来,也只是为了玩玩看稀有的奥特一族。”

    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水晶奥在触碰下眯了眼灯,他对话语毫无反应,没感到任何被当作玩物的屈辱,只是语气平淡地回复:“可你并没有玩弄我。”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阿尔法停顿了动作。

    她可并不想要这样的回答,于是伸出手摸上了银河的腰腹,用力的那种,满意地看着对方尴尬的偏头轻咳。

    “如果你觉得我锁着你,把好好的战士当作一只古董花瓶养着,对你上下其手,这样算不上玩弄的话。”她拉长音调说,手指戳着对方腹部的硬块,“那我应该对你更过分一点?”

    “...可以。”

    阿尔法:“什么?”

    战士奥粗糙长茧的手覆盖上她的手,带着虚弱的病热,嗓音微微沙哑却足够真诚,

    “你可以对我更过分一点。”

    撕开这场虚假的幻梦吧。

    —

    结果是被要求着给小屋来了个大扫除。

    阿尔法浮在半空,指着角落的灰尘吹毛求疵,“不愿意被当作花瓶观赏的话,就尽一点俘虏的本分吧。”

    拿着清洗工具的银河:“...”

    银河:“...我知道了。”

    他听话地开始干活,被指挥来指挥去也没有怒气,只在看到花瓶里干枯的花时稍稍走了神,被阿尔法无情打断。

    “以后都要这样,你做得到吗?”

    “...我会做到。”

    “还有,”抓住银河的手,阿尔法嗅了嗅带着疤痕的掌心,评价道,“我的清洗浴液味道不适合你,下次用自己的。”

    银河:“...”

    他的计时器又开始一闪一闪的了。

    -

    但袭击并不只有一次。

    情报这玩意就是这样,只要在交易里出现过,就不可能完全消失,只会在越来越阴暗的渠道里如蛇鼠般传播。

    阿尔法倒是主动在外解决了一些,但回到小屋,还是能从浴液的味道里明白银河动了手。

    对方一走神就习惯按照她的模式走,无论是按照她的顺序擦拭身体,还是用她的清洗浴液。

    干掉了一波又一波的来访者,她的俘虏似乎对此越来越淡然,连计时器都不再因此感到无措,这并非好事。

    阿尔法知道这个暴露了的小屋该被舍弃了。

    或者说,对方需要回到正常的环境里去了。

    -

    那个不可一世的“暴食者”被宇宙警备队逮捕了。

    高位佣兵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情报圈子。

    坐在阴影角落的美菲拉斯捏碎了手里的酒杯,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大抵是愤怒的,视觉器官都因此闪过道道流光,愤怒于那个不听劝的佣兵。

    他早说过别去招惹那些光之国的虚伪警察,但对方却因为惊鸿一瞥的色相迷了眼,以至于找个奥特一族找到现在。

    情报商人不该暴露太多情绪,身为“美菲拉斯”的骄傲也不允许这么做,骄矜的宇宙人只能深吸一口气,继续打探事件的细节。

    据说是在讨伐悬赏时碰到的——他说过那个悬赏有风险,但对方还是接了,因此撞上了外出巡逻的宇宙警备队。

    没有哪个邪恶派的宇宙人能拍着胸脯说不怕越打来得越多的奥特一族,他偏爱的雇佣兵也做不到,甚至连安全屋都被警备队顺藤摸瓜地发现了。

    靠在怪兽酒馆的沙发上,美菲拉斯有些难言的胸闷,哪怕这对于雇佣兵来说是很常见的结局。

    没被当场消灭就好,大概会被关进光之国的监狱吧,那家伙...?

    但他只是个情报商人。

    连探监都做不到的阴沟蛇鼠。

    -

    “前辈,你真的要呆在这里吗?”

    推开阴冷的监狱牢房,佐菲缓慢步入。

    他在未见的时日里长高了一些,语气也越发沉稳,手里拿着繁复的红色披风,他想要给阿尔法换上,却被在椅子上翘着腿的佣兵无情推开。

    第一次体验被捕的阿尔法还颇感新奇,她晃着椅子,对着许久不见的支援奥吹了个口哨,她显然还扮演着佣兵的性格。

    她习惯性地上扬语调,“做戏要全套嘛,麻烦佐菲配合我了。”

    得到了对方不适应的轻咳。

    佐菲收拢了披风,一时有些低落,他听出阿尔法暂时没有回来的打算。

    “我只有支援部队的权限,没有更好的牢房让前辈待着...前辈,你真的不告诉队长他吗?”

    “佐菲答应帮我保密的吧,我不会做对光之国不好的事。”

    阿尔法看着攥紧披风的银奥,知道自己的行为算得上带着对方欺上瞒下。

    但她需要一些光之国以外的情报,去填充无处安放的掌控欲、去更尖锐地处理光之国的敌人,以及...去找那个奥。

    叹了口气,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个小牢房空得可怜,就只给了一张椅子——她示意佐菲坐上去。

    “我很困了,可以休息了吗?”

    她按着佐菲,没让他把披风收起来,反而直接盖在了他的身上,红色的披风很衬她的支援奥。

    而后是一如既往的休息,抱着对方的腰,她靠在安稳的颈项里汲取缺失的睡眠。

    “前辈...”

    被回搂的时候,牢房里传来极浅的叹息。

    她收紧手,一直收拢着的信息素外露了一点又一点,幸好佐菲闻不到。

    阿尔法熄灭眼灯,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这次来得这么晚的打算。

    佐菲张了张口,也没有解释自己应对着太多轮转的工作,以至于被拖延了一天又一天。

    只是依偎着休息。

    -

    “你说,只把东西带了回来?”

    久违睡饱了的阿尔法晃晃悠悠地撑起身,意识还有些模糊。

    佐菲同样如此,语气还带着点刚醒的朦胧,“是的...前辈,我去了所有你标记的地点,把关于光之国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前辈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我取回来吗?”

    被计划之外的结果刺激神经,阿尔法倒是清醒了些,她扶了扶额,想不通自己的俘虏能跑到哪去,好好的一个光之国奥,总不能看到警备队反而逃跑了吧?

    但计划还是照旧。

    她待在这间狭窄的牢房里——只有佐菲有权限进来——处理了一些必须由她过目的文书,又记下了下一阶段要处理的敌人。

    被挤着时间来陪她的支援奥投喂了玛丽新鲜出炉的小饼干,她让佐菲从训练场的库房里拿来新款的照相设备,又拍了张牢房纪念照:是作为佣兵的她蒙住对方眼灯的恶作剧特写。

    “我很喜欢这张。”她递过新鲜出炉的脆弱纸片,是作为共同所有的两张。

    被戏弄得蒙了眼灯好久的佐菲有些脸热,失去视野后的耳侧低语实在是有些超过了他的感官阀值,只能匆匆地点头后有些狼狈地赶回去工作。

    被路过的奥询问,也只能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

    牢房里的阿尔法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和佐菲玩了个小游戏,重新翘起了椅子。她其实很喜欢雇佣兵粗鲁无拘的作风,感觉很自在,但要是作为警备队的她,还是应当和凯恩那样严肃点更合适。

    咬着块小饼干,她在处理完公务后终于余裕思考便宜奥跑去了哪里。

    倒没有太过担心,毕竟对方的实力摆在那里,阶段性的发热也才刚刚结束。

    只是,对方是不愿意回光之国吗?阿尔法思索着。

    她没有认真地问过便宜奥,其实也是或多或少的察觉到了对方的这种心情。

    但阿尔法只以为这是被关久了对方放弃挣扎的表现,只要得到出路,奥特战士自然会奔回光明。

    掰着手指,她在想出去后还要不要找对方,要是真的跑走了,其实说明便宜奥也恢复得不错了,不找应该也可以。

    “那就让他逃走好了。”她用手遮住脸,悠悠哉哉地轻叹。

    可轻微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就被身旁的墙壁沉闷的碎裂声打断。

    她抬头,从牢房狭窄的窗口看到了蔚蓝的水晶。

    正剧烈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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