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满嘴角越发诡异起来,曾经他以为年云浅孤傲清高,狂妄到把谁都不放在眼中,十分难以接近,更别提她身侧有常伴之人,只是没想到,那双他讨厌的眼眸如今也会装下旁物。

    当真是他在这世界上见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浮云宗年云浅,杀人无数,行踪不定,最是残忍可怕,她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挡在她身前?

    不过现在这些不重要了,反正她已是将死之人,解满眼中翻涌疯狂,任由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

    年云浅眸色一暗,拉开挡在身前的榭季,“小心,他不正常。”

    榭季盯着解满,“我来拖住他,就算拖不住,我也不会让你有危险,相信我。”

    她没有犹豫,转身离开,如今这情况也容不得她犹豫,方才她动用内力,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定是打不过解满的。

    狂风肆虐,解满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周身内力紊乱,不似狂暴之势,不过片刻,内力安静下来,他抬眸,眼中红色凶光一闪而过,迸发出更为扭曲的神色,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可惜了!现在你们两人都走不了!”解满站起来,右手执着黑鞭,左手握住即将刺入眉心的利箭,轻松掰断,“包括屋顶那两位。”他话音刚落,远处屋顶上已站数位黑衣人。

    笛隐见状拉着明月就跑。

    “废话少说。”榭季冲上去,与他缠斗,尽可能避免正面交锋,以拖住为主要目的。

    年云浅回头,解满内力四溢,方才刺入他心口的伤全然未影响他半分,反而现在比之前还强许多,而且他居然不顾自身强行冲开药效!

    仙客来究竟在搞什么鬼?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她观察整个塔顶结构,推测出东西具体位置所在,谨慎在四周敲打。

    年云浅父亲擅长机关术,她小时候接触过很多关于机关方面的书,不过那都是五岁之前,那场大火后,家中的书籍都被烧得一干二净,而那之后,她就没再研究过这些。

    眼见年云浅就要打开机关,解满长鞭一甩,直直抽向她后背。

    榭季伸手一抓,鞭子一端已牢牢在他手中,拽着鞭子不肯撒手。

    “你叫榭季是吧,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解满勾起嘴角,眸下溜走一抹兴味,“我猜她一定没有告诉你。”

    “你为何知晓我姓名?”榭季眼睫下压,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位白发癫狂之人。

    “榭季,鸠浅宗明竹隐的三弟子,藏得可真深啊!不过现在脱离宗门独自在外,我上头对你有很大的兴趣。”他越说越兴奋,“地下三层失火也是你们干的吧,放完火又来偷东西,真是好大的胆子。”

    “没想到今夜买一送一,不过你应该庆幸,毕竟我不会真的杀你,你的命不是我说了算。”解满毫不在意年云浅已经拿到木匣,他放下鞭子,施施然擦擦手,下一秒,整个八面楼以木柱为中心开始旋转起来!

    木屑坍塌,整个顶楼开始摇晃起来,如齿轮般速度逐渐加快,楼外浮光锦也随之翩飞。

    年云浅尽量稳住自己,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冷箭嗖地一声擦着她脸颊飞过,“榭季!”她示意榭季离开,脚还未踏出一步,头已感晕眩。

    箭上有毒!

    就是这一瞬间的晃神,脚下一空,她落入早已设计好的陷阱中。

    “云倾!”榭季双瞳骤缩,一瞬间轻功运到极致,“抓住!”手中解满的鞭子还在他手中,他将鞭子尽量向下卷,感受到另一端徒然变重后,准备用力拉起她。

    解满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蹲下,一把利剑搭在鞭子上,恶劣又张扬,他随时可斩断鞭子,“这下面是死阵,下去必死无疑,你说我这一剑下去,浮云宗年宗主,年云浅也就是你口中的云倾还能活着吗?”

    “你到底想怎样?”榭季并未回头,手中鞭子慢慢往上拉。

    解满恶劣笑着,“我不想怎么样,只是让你看清她。”他起身用剑毫不留情刺入榭季左肩,满意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鲜血顿时侵染他浅蓝衣衫,顺着手臂往下滴落,落入无尽黑暗中。

    他还嫌不够,用力刺穿了榭季左肩慢慢旋转,欣赏他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战栗不止,明明痛到极致却还是倔强不肯松手。

    八面楼旋转的速度慢慢缓慢,冰冷机械运转声非常规律。

    “浮云宗可是歪门邪宗啊,那年云浅更加不是什么好人了,我记得三清宗被灭宗就是她的手笔,所以你还不肯松手吗?这可是江湖一大害,你松手就是替天行道,作为报答呢,我会请你去客仙来做客。”

    “啧啧啧。”他朝下望去,“现在的年云浅真是弱的要命,不过这个杀阵她应该很熟悉,这可是她父亲手笔,可能她父亲也没想到,他最后的机关用来对付自己的女儿吧。”

    “你...废话真多!”榭季咬牙坚持,剧烈疼痛席卷全身,他只能将重心转移到右手上,脆弱颈间青筋暴起,脸上血色全无,唯眸中坚韧不屈,连呼吸都能牵扯到左肩,仍死死拽着鞭子。

    “算了,不和你们玩了,现在你得跟我走了。”解满起身,从衣襟中拿出迷药,机关开始闭合,恢复如初。

    榭季徒然感手上一轻,心中瞬间似被人紧紧揪着,有什么正在离开,难以呼吸,几乎没有思考,他跳入机关中,在机关合上的前一秒,他看见了年云浅。

    解满瞪大双眼,没想到他会跟着跳下去,终是手慢一步,连榭季的衣角都没摸到,他看着合上的地板,愤怒地一拳砸到地面上,“该死!真是疯子!”

    这阵一旦关闭,只能等五天再开,到时候恐怕榭季和年云浅已经死了!解满想着怎么跟上面的人交代,年云浅死不死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是上面交代榭季一定要活的。

    身体急剧下坠,年云浅身体四肢五骸如被蚂蚁啃食,钻心般疼痛,骨子里似是有人正拿着锤子一锤一锤慢慢敲碎,让人生不如死。

    真是折磨!她这样想着。什么毒都不要命似的往她身上用,真不怕她练成百毒不侵。

    解满和榭季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终究还是让他知道了自己身份,不知道他现在后悔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吗?她自嘲地扯起嘴角,抱紧了手中的木匣。

    她敢松手一方面是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一线生机,另一方面,她知道榭季受了伤,她必须松手她了解她爹,以他的性格,他是不会做一个真的死阵。

    她爹一定不会为仙客来做事的。

    只要她不死,她一定杀出去!

    年云浅这样想着,脑中仅存的意识支撑她掀开眼皮看向上方。

    微弱的光随着地板合上慢慢消失,在光线完全消失之前,她看见榭季奋不顾身跳了下来,那好看的浅蓝衣衫成为光亮消失前的唯一色彩,只是那左臂几乎全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那柄剑还刺在榭季左肩。

    真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往里跳。

    身旁是呼啸的风,她想,可能是风太大,眼睛有些难受。

    “云倾!”

    榭季看见年云浅的那一刻,两人距离太远,只能用鞭子拉着她的腰往上甩,再牢牢抱住她,不顾左臂疼痛异常,他将自己垫在年云浅下方,狠心用内力将贯穿左肩的剑逼出体外,他紧皱眉头,内力不要命地送进年云浅体内,护住她的心脉,压制毒素,他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药丸,拿出一些喂给她,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知下面有多深,榭季侧耳倾听剑何时落地,只要落在地上就会有声响,他就能知道这下面有多深。

    不多时,剑摔落在地的声响传来。

    榭季瞬间双手环住年云浅,江旷春潮白倾泻而出,没有留一丝内力,将两人护住,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嘭——”

    两人急剧砸向地面,榭季清楚地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腰间悬挂的翠色葫芦顿时四分五裂,仅剩的几颗药丸骨碌碌滚向远处,接触到地面的那瞬间,榭季听到脑袋嗡嗡声麻木到好像感受不到其他疼痛,几秒后,骨头断裂的疼痛才从四肢蔓延开,身上每一寸骨头都好似断裂,一寸一寸,剧烈疼痛到快要窒息!

    嘴角抑制不住溢出血,榭季忍不住咳嗽,一咳嗽就牵动全身,但越抑制就越想咳,最后他咳出血沫,疼到已经麻木了,但疼痛又将他从麻木中拽出,生生感受这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满脑子都是疼痛!实在是太疼了!手指连轻微动弹都做不到,痛呼没有一丝声响,那一瞬间,榭季有死的冲动。

    年云浅压在他身上晕厥过去,他不知道她有没有伤到,他现在连说话都做不到,怎么高,即使他尽力护住她,应该还是会受到波及吧,幸好他能替她分担痛苦,如果她一个人承受这些,他真的是不敢想象。

    榭季最终淹没在疼痛的浪潮中,死死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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