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耳在听到女儿没事后,身体便明显松了下来,而后却淡淡道:“你这年轻人很守信用,将我女儿的消息带回给我,但是如今,你我的交易已经结束。”

    “既然金兵台重出江湖,我若透露其中的消息,也讨不了什么好。”金耳放松往身后的墙上一靠,道,“我现在就是一个老死狱中的囚犯,每日不过是数着日子进棺材,为何要惹祸上身?”

    纪彤看他的样子,一时间判断不出这金耳究竟是真的无欲无求,还是奇货可居?

    但是此刻金耳的耳朵却微微一动,紧接着神色微变:“有人来了。”

    纪彤侧耳一听,却什么也没听见。但是金耳的耳力没人会质疑。

    “前辈,能听出有几个人么?”纪彤道,若是两三个人他们还有拼一拼的实力,若是再多,大概就只能被抓回去了,下次再出来便不那么容易了。

    纪彤心下焦急,还想催促金耳:“前辈,现下情况危急,还请你……”t

    但这两人却像是直奔这囚室而来,还没等纪彤想好对策,门已经被打开了。

    却是程渐和一个年轻的小捕快!

    这囚室窄小,无处可躲,几人正正打了个照面!

    纪彤怎么也没想到是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上次他还当自己是害了他家的仇人,但是眼下自己换了张皮,却不知道陆书行有没有告诉他。

    但是程渐却神色自若,似乎对这囚室里多了两个人并不奇怪,只见他的眼睛在两个人的脸上走了个来回,像是在确认什么,接着眉头微皱,似乎不太情愿,却还是吐出几个字:“枯木逢春。”

    纪彤一愣,这是什么奇怪的成语接龙么?却听身旁李兰溪顺畅地答道:“生意兴隆。”

    接着他转头冲着纪彤眨眨眼:“这便是我的后手,如何?”

    纪彤:……

    金耳听到屋子里的呼吸声,明显多了两个人,可来人却并没有亮出兵器,并不像是要来抓人走的,他也有些奇怪。接着却敏锐地捕捉到有一人的呼吸比其他几人都要急促,似乎很害怕,或是激动,总之是情绪起伏激烈。但是这人的方向,却没人说话。

    纪彤这才注意到这个小捕快有些眼熟,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三小姐?”

    金耳听到她喊三小姐,顿时转过头来:“你说什么,三小姐?是钱家的三小姐?”

    钱璃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发色灰白,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却似乎什么也看不见的男人,心里又惊又怕,却不敢说话。

    她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并非钱枢的亲生女儿,但是这位养父对她极其疼爱,多年来的悉心照顾早就弥补了这血缘上的生疏。她来这里起初也并不是为了看看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因为弟弟请她帮忙。

    显然,她还没做好准备要接受一个囚犯做父亲。

    虽然她从周伯那里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世,也知道养父也并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和蔼心地善良的富商了。但是毕竟金算子的事迹,对她这个闺阁女儿来说,还是太过遥远和陌生,因此她听到那些江湖上的传闻,虽然诧异,却仍然十分尊敬爱戴养父。

    但眼前的这人却是实实在在被囚禁在这地下深牢中,刚刚她一路走来,已经看过了许多囚犯,而这人被关押得如此严密,显然表示他绝不是个好人。

    纪彤等三人此时也意识到了这个冲击对钱璃来说太大了,因此当下也没人说话。

    但是金耳却等不急了,他甚至跌跌撞撞从那木床上爬了下来:“是你么?小囡?你是不是小囡,我是爹啊,你小时候最喜欢听我给你唱童谣了。”

    “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里面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绣个糍粑花……”

    金耳的嗓音因为很久不说话,因此有些喑哑低沉,但是唱着这童谣的时候却十分温柔,而且歌词也十分熟悉,一个磕绊也没打,显然是常常在心里回想。

    钱璃听到这声音,似乎先是有些陌生,而后慢慢睁大了眼睛,眼睛里也渐渐蓄满了泪水,不自觉走近了些,喃喃道:“你真的是我爹?”

    金耳赶忙走了过去,却停在钱璃面前不远处,不敢去触碰这个久未见面的女儿,只是低声说起了小时候照看女儿的琐事。

    其他三人不愿意打扰他们父女二人互诉衷肠,便自觉退到了一旁的角落。

    而程渐也正好趁此机会跟二人互通下外头的情况。

    李兰溪道:“发现什么了么?”

    程渐微微摇摇头,道:“我瞧见过陆书行和一人在深夜密谈,但是他们的警惕心很强,我只是听到只言片语,那个神秘人似乎让他在名捕司内找一样东西。”

    而后他看向这个面黄肌瘦的男子,心知“他”便是纪彤,道:“你当时不肯说出来的那个刺伤总捕头的人,是否就是陆书行?”

    纪彤到了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便点点头。程渐其实此前也已经猜到了,虽然他还没有想通陆书行会刺杀自己的父亲,又为何会将纪彤关押起来,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陆书行身上的不合理之处,要比纪彤身上更多。

    李兰溪道:“既然他的戒心这么强,你要带我们出去只怕很不容易。”

    程渐道:“你们俩可以换了我们的衣服出去,之后我就说被你们打晕了,那便能将责任推给你们。”

    纪彤和李兰溪对视一眼,却暂时没说话,因为此法虽然暂时能逃出两人,剩下的两人的处境却恐怕难测。若是从前的陆书行,定然是不会伤害程渐和钱璃的,现在的陆书行,行事狠戾,纪彤也想不到他会怎么做。

    正在几人还在商量之际,却听金耳出言道:“小姑娘,我可以跟你合作,我还可以让你们一起出去。”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必须让我和我女儿一起走。”

    纪彤和程渐本能就要拒绝,钱璃却走了过来,对着他们跪下:“纪捕快,阿弟,他……年岁大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杀人了。我会好好看着他的,在家中修建一座暗房,让他为那些死者祈福,再不会踏出门一步。”她还不能喊出那声爹来,但是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继续留在这牢狱中。

    李兰溪也道:“这位金前辈在这里做了半辈子牢,想必也已经想清楚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若是能戴罪立功,岂不是比在这里枯坐要更有用处?”

    片刻后,几人达成了共识,给金耳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而金耳也将自己多年来潜心挖掘的密道展示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小入口,这密道若是凭借金耳一人之力,恐怕还需要一年半载才能挖通,但是若有他们几人一起,恐怕再有一天便可以了。

    据金耳说,这是他藏起了一个吃饭用的铁勺挖通的。众人对此十分惊诧,但是也知道滴水石穿的道理,而程渐更是表示,回来以后要上书朝廷以后所有的囚犯要改用木质的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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