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没有回来之前,刘彻总还是抱着几分希望的,只要卫长君能把卫子夫带回来,他依旧会好好待她,什么也不计较,可现在卫长君回来了,他的希望全部落空,他曾经气过,怨过,也恨过,现在只有不舍,他的子夫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当然还可以继续派人去找,天地再大都是他的皇土,只要他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半年了,她若想回来早就回来了,她自己不想回来,找到了又能如何呢?把刀架到她脖子上逼她回来?那有什么意义呢……

    四月辛酉,公孙贺与卫君孺大婚,刘彻命人给他们送了贺礼过去,并召令百官全都过去给他们道喜。他罢了一天的朝务,去到了上林苑五祚宫,喜庆的日子总能让人记起一些甜蜜的往事,他想起前世卫子夫在雪地撷梅的场景,她穿着白色的斗篷,像一只笨重的小雪人,不顾寒冷,只为摘取几株同心梅给他惊喜,那时他们不过数日没见。他寻着记忆去到那片梅林,梅树还是那片梅树,只不过花已经枯萎了,他找不到记忆中的模样,失望地回到五祚宫。

    五祚宫的陈设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他已经半年没来过这里了,庭院里的梧桐树枝繁叶茂,他想起了他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她在枝叶扶疏的梓树下抚琴而歌,他把这个好兆头告诉她,她兴奋地扑进他怀里,那之后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如果她没走的话,他们这会儿应该也有孩子了吧?他想。伸手摸着床榻上的锦被,那是他和她曾经共享欢愉的地方,那具柔软而纯洁的娇躯拥有一个温柔而妩媚的灵魂,总能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他与她在一起时,总有无限乐趣。想起那些温香软玉的画面,他的身体不由得热血沸腾,他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起身出了五祚宫,策马狂奔而去。

    一口气跑回未央宫,却在宫门口遇到一群即将释放出宫的宫人,刘彻有片刻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前世。打马从人群中经过,走得很慢,他渴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像前世一样,不管她如何哭闹,他都不会放她出去。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却没有一个像她的人,他不甘心,又向永巷令要出宫人的名单,可不管他怎么拼,怎么凑,都拼凑不出“卫子夫”三个字,他扔下名册,失落地回到清凉殿,要了许多酒,他告诉自己,今日一醉过后,一切都将过去。

    酒入愁肠,眼前的一切虚虚实实,他已经分不清了,忽见殿中进来一个女子,倒有几分像她的模样,他凑近些,那女子伸手摸他的脸,吻他的唇,他情难自已,将其扑倒在地,吻她的唇,她的脸,她的脖子,吻到她的耳后说:“子夫,你终于回来了……”

    “啪”的一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地他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摇了摇脑袋,人也稍稍清醒了些,再看身下的女子,他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陈嘉一把推开他,大骂道:“刘彻,你贱不贱?那个女人都已经嫁给别人了,你还想着她!”

    刘彻本还有些迷糊和恼火,听了这句话倒是镇静下来了:“你说什么?”

    陈嘉只觉得他恶心,哪里还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当即穿好衣裳跑了出去。

    刘彻愣在原地,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还在想陈嘉的话,谁嫁人了?卫子夫?他把酒倒在脸上洗了一把脸,顿时就清醒多了,卫子夫嫁人了?嫁给谁了?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殿外走去,哪个不怕死的居然敢娶她?

    “来人,去长乐宫,朕要见太后!”

    元伯小心翼翼地道:“陛下,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儿个……”

    “朕说的你听不懂吗?”刘彻怒道。

    元伯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安排,陛下刚喝了酒,这般去见太后恐对太后不敬,不若先沐浴,换件干净的衣裳再去……”

    话未说完,刘彻便踹了他一脚,又吩咐齐心,齐心可是没有元伯这样的胆色去劝阻他,麻溜的去传了辇来,扶刘彻上辇,跟着往长乐宫去。

    长秋殿内,皇太后已经洗漱完准备就寝,听宫人来报刘彻请见,说道:“就说哀家已经歇息了,让他明日再来吧!”

    那宫人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陛下说有事求见太后,若见不到太后,他是不会走的。”

    皇太后拿这个儿子没有办法,只好起来更衣,还未出寝殿便听得外间吵闹得很,她赶忙出去看,却见刘彻正在大殿内跟宫女嬉闹,都快把人家的衣裳脱光了,那宫人吓得又是哭又是叫,跟要杀了她似的。皇太后大怒:“放肆,还不快把他拉开!”

    那边被刘彻打发出去的宫人听了皇太后的吩咐才敢近前去拉,临了,刘彻还在宫人脸上亲了一口,满脸猥琐地说:“美人,朕今天晚上就召你侍寝!”那宫人吓得哆嗦,裹着衣裳不住地后退,瞧见旁边的石柱子,趁人不注意,起身一头撞了过去。

    众人大骇,谁都没想到宫女尽然这般烈性,遇上这么点事儿就要寻死,皇太后也气得不行,一面让人把宫女抬下去医治,一面大骂刘彻:“你是不是疯了?大晚上的跑到哀家的长信殿来胡闹什么?!”

    刘彻挣脱众人,抹了一把唇上的胭脂,伸手抹到另一个宫人的脸上,朝她抛了一个媚眼,笑道:“母亲不就希望我能多宠幸几个么?这不过才一个母亲就舍不得了?”

    “放肆!”皇太后瞪着他,吩咐道:“去弄两盆水来,把他给我泼醒了!”

    刘彻哂笑,看见几案上放着一盆水,笑道:“不劳母亲动手,儿子自己来!”那本来是宫人打来准备给他洗漱的水,他一手端起盆,直接往脸上一泼,随手将铜盆往地上一砸,哐当一声吓得宫人们纷纷跪倒。

    水珠顺着他的头发一滴一滴地往下滚,浑身已然被水湿透,狼狈不已,唯有那对眼珠子不沾一滴水渍,像火一样,散发出灼灼逼人的光,皇太后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挥手示意旁人退下,说道:“说吧,你今天晚上到底是发的什么疯?”

    刘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凝视着母亲道:“她到底在哪儿?”

    皇太后心中不快,坐下身来,径自取了一杯水:“哀家听不懂你说什么!”

    刘彻哂笑:“她都已经嫁人了,母亲还要在儿子面前演戏吗?”

    皇太后忍无可忍,斥道:“她心里本来就没有你,嫁不嫁人又与你何干?”

    刘彻大步上前,坐到她的对面,双手撑着茶几:“别人不在意朕的脸面也就罢了,可朕没想到,连母亲也会如此,不管她心里有没有朕,她都是朕宠幸过的人,母亲竟将她拱手送给了别人,让朕遭受旁人的讥讽和嘲笑,这么做到底对母亲有何好处?”

    “娘不愿意伤了你的脸面,可更不愿意看到你为了一个女人不管不顾,为了把她从你的心里剔除,娘只有出此下策!”

    “你们若是肯容她半分,朕又何至于会为了她不管不顾?”刘彻看着母亲,凌厉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朕是皇帝,至今无子,不过是想纳个妃子绵延子嗣,她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皇后容不下她也就算了,为何连母亲也不肯容她?”

    “就凭她仗着你的宠爱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这种女人就留不得!”

    “就因为她打了皇后是吗?”刘彻笑,笑出了眼泪:“儿子一直以为母亲跟儿子是一条心的,可原来不是,看着儿子受辱,母亲无动于衷,还把罪责强加给一个女人身上,而这个女人还是当时唯一一个替儿子打抱不平的人!”

    “娘怎么会不帮你呀?”皇太后也有些动容:“可当时那种情形,娘只有哄着你祖母,不能把事情闹大,所以才要叫你受些委屈,你要明白娘的苦心啊!”

    “是啊,娘有那么多要顾虑的东西,儿子受不受委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刘彻给母亲添了茶水:“儿子如今在这个位置上,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儿子可以什么都不要,对吗?”

    一直拿着太后的架子,第一次她察觉到皇帝和儿子的不同,她总是以一个皇帝的身份要求自己的儿子,却忽略了儿子的感受,心里终究是有些亏欠和不忍,她紧握住了儿子的手。

    “可是娘,儿子这里真的很痛……”刘彻捂着胸口,额头抵在母亲的手背上,小声啜泣起来。

    从决心夺嫡开始,王太后就没有在意过儿子的想法,不管是夺嫡还是联姻,都是她推着儿子往前走,她的儿子也一直很听她的话,从未有过任何抱怨,这是第一次,他的儿子跟她倾诉委屈,她心疼不已,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抚慰。

    “娘,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刘彻哀求道。

    “她都已经跟别人成亲了,你还去找她干什么呀?”王太后拍打着儿子的肩膀。

    “朕绝不允许任何人背叛朕!”刘彻抬头看着母亲,冷峻的目光尽显杀气:“既然她敬酒不吃,就别怪朕翻脸无情!”

    王太后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她说她不喜欢皇宫,想出宫去过平淡日子,希望我能护她周全,我将她送到你舅舅名下的一处庄子上了,她一去便嫁给了当地的一个长工,现下已经在那里安家了。”

    刘彻不言,起身朝母亲行礼,急匆匆地出了门去,满脑子都是卫子夫的身影,她若一个人在外过安生日子就罢了,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她,可她要真敢在外勾搭男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王太后望着儿子离去,心中对卫子夫充满憎恶,她原本是想放过她的,可现在不能了,她非死不可,她知道男人的嫉妒心不容小觑,所以对假成亲一事绝口不提,如果她的儿子一气之下杀了卫子夫,那就最好不过了,省得她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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