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二年的初春,卫青接到了一项新的任务,刘彻要他和公孙贺一起去买种马。这活以前都是公孙贺干的,刘彻突然把他叫上,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买马这么简单。

    朝廷设太仆掌管马政,在河西六郡设置牧师苑令六名,下辖三十六所牧师苑为朝廷培育战马。为抵御匈奴,这些年朝廷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培育良种战马,但收效甚微,而这两年种马的价格连番上涨,质量却得不到改善,别说刘彻了,连卫青都知道这里头大有文章。

    卫青和公孙贺先去了北地郡的河奇苑,号菲苑,这是朝廷最大的两座马场,了解了近两年买的马种后,卫青和公孙贺商议,决定分头出击,公孙贺出面去跟马市当地的官府和马商交涉买马的事,稳住官府和马商,自己则去马市暗访调查,他以前替平阳公主买过马,熟悉马市的行道,知道怎么跟那些马商打交道。

    商量好对策,二人分头来到北地郡治马岭县,这里是番马交易的聚集地,朝廷选育的种马大多都是从此处交易过来的良种番马。

    观察好当地时局,卫青乔装成给主人买马小厮,混进马市,他擅长相马,又有买马的经验,很快就摸清了马市的行情,所谓的朝廷购买的番马也不过是当地培育出来的马种,比中原的马种稍强一些,却是远逊于西域番马的,这种马在市面上的价格并不贵,但朝廷购买的价格却比西域番马还要贵,其中的暴利可想而知!

    卫青将他摸查到的行情告诉了公孙贺,而公孙贺却并未觉得惊讶,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要继续查下去!”卫青想都没想就给了一个斩钉截铁地答案。

    公孙贺笑说:“查清楚了又如何?你知道这背后牵扯的是谁么?”

    卫青盯着他看,公孙贺是太仆,太仆掌管马政,所以他早就知道这里头的亏空,他知道了,刘彻不可能不知道,整个朝堂敢贪刘彻钱,还能让他们有所顾忌的,除了丞相田蚡,他找不出第二个。

    公孙贺又说:“陛下让咱们来是让咱们买马的,又没让咱们来查案,依我看,此事咱们还是别管了,这背后的势力咱们可惹不起!”

    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他就不可能不管,卫青起身准备走:“你要是怕就算了,我自己去!”

    公孙贺拉着他道:“你这是何苦呢?现在朝廷也没什么战事,对番马的需求不大,不过是买几匹育种的马而已,便是有些亏空,数额也不大,那些人就算贪也贪不了几个钱。”

    “汉朝跟匈奴早晚是要打一仗的!”卫青推开他说:“朝廷为什么一直培育不出良种马?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以次充好,若放任不管,战马的质量就不可能提升上去,没有好的战马,咱们将来怎么跟匈奴打?朝廷培育不出好马,一旦和匈奴打起来,咱们就得大量采购番马,马市若不加以整顿,将来遭殃的不只是朝廷,更是前线将士!”

    公孙贺愣住了,他本来只是不想得罪田蚡,怕以后不好办事,现在被卫青一说,自己倒有些无地自容了,不好意思再拦着。平日里看卫青对刘彻唯命是从的,他还以为卫青和他一样是阿谀奉承,谁能想到他竟然也存了一颗要打仗的心。

    卫青没心思理会公孙贺怎么想,他出了驿馆,悄悄回到客舍,几番思索,次日他依旧乔装成买马的小厮,以大量采购西域番马为由,经之前接触的小贩层层引荐,辗转几日,终于找到当地最大的黑马市所在。

    黑马市的马商名叫聂壹,经常做些贩卖走私的交易,因常年往来汉匈边境,手上有不少的产自匈奴和西域的番马,但卫青开口就要五百匹,到让他有些犯了难。

    “你要这么多马做什么?”聂壹问他,眼神里充满着不信任。

    卫青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是从南边过来的,我家主人是个商人,自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朝廷喜欢西域番马,东瓯和闽越那些小国更是拿它当个宝贝。”

    聂壹又一次看到了财路,他游走于北部边境,只能做朝廷的生意,对南边他是鞭长莫及,如果能打通南边的马市,将北边的马运到南方去卖,价格肯定又要翻几番。

    怕他不信,卫青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红木匣子,黄金散发出灿烂而耀眼的光芒,足以闪瞎聂壹的眼。

    聂壹看着满满一匣子的金子两眼放光,奈何他看得到摸不到,卫青要的五百匹西域番马他根本拿不出来,别说他了,整个河西马市拿得出这个数目西域番马的马商也没几个,匈奴人贪婪残忍,嗜杀成性,要想从他们的地界运点东西进来,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然五百匹番马他拿不出来,但煮熟的鸭子也不能让它飞了,聂壹赔上笑脸,带着卫青去马厩转了一圈,指着一匹棕毛马说:“你觉得这马如何?”

    卫青认出了棕毛马就是贩卖给朝廷的“番马”,但他故作不知,一脸疑惑的望着聂壹。

    聂壹说:“此马便是每年供奉给朝廷的番马,体态健硕,健步如飞,不敢说日行千里,五百里肯定是有的。”

    卫青上马试了试,问道:“这马产自何处?”

    聂壹轻咳了两声,说:“小兄弟,咱们商人最重要的是讲求诚信,不满你说,此马的确不是西域马,不过它有一半西域番马血统,若是将此马当做西域番马转入南方诸国没几个人能认出来!”

    卫青打量了他精于算计的那张脸,所谓的一半西域血统肯定没有一半,实际有没有已经无从查证,不过这不是重点。卫青摸了摸棕毛马说:“这马多少钱?”

    “一匹西域马至少这个数”,聂壹举起了两个巴掌,顿了片刻又收起了一个:“我这儿只要这个数!”

    卫青笑了笑说:“主人要买的是西域马,你这儿没有,我再去别处看看!”

    “小兄弟”,聂壹叫住他:“朝廷买马的使者已经到了,听说这次采购的数目不少,我这马供给了朝廷,怕也剩不了多少了,小兄弟还要早做决断才行!”

    卫青作揖离去,真正的大生意不是一次就能谈成的,他不能操之过急,既已找到了黑马的据点,剩下的就是要寻找官商勾结的证据,这东西不太好找,需得得另做打算。

    连着两日,卫青日日去马市闲逛,只为打听番马的购买渠道。正如聂壹所言,西域番马来之不易,没有马贩能够一下拿出五百匹的数量出来,卫青打听了很多商户,均一无所获。

    卫青在马市上辛苦奔波的过程都被聂壹的眼线看在眼里,传进了聂壹耳中,聂壹终于不再怀疑卫青的买马诚意,他一心想拓展南方的马市赚钱,自然不肯放过卫青这块到嘴的肥肉,第三日亲自派人去请卫青来家中赴宴。

    聂壹询问卫青来北地多日的感受,卫青去过会稽,了解一些南方和北方的差异,自然能对答如流。寒暄过后,聂壹举杯敬酒,问道:“小兄弟,这几日在马市逛得如何?”

    席上摆满了上好的酒菜,卫青根本不动筷,想了想说:“你的马当真是供给朝廷的?”

    “当然!”聂壹答道:“小兄弟莫非不信?”

    卫青拱手:“我奉主人命前来买西域番马,奈何数量不够,你的马若真是供奉给朝廷的,买些回去充数也无妨,可若不是,我便是买了,回去也不好交差!”

    聂壹笑了起来,招手让身边的侍从过来,耳语了几句,侍从便匆匆离去,片刻后捧来一卷竹简,聂壹抬手示意,侍从便将竹简送到了卫青面前。

    卫青犹豫了一会儿,拿起书简打开来看,正是去年朝廷买马时签下的字据,单匹价格高达十万,数量千匹,总价万万钱,落款处盖的是朝廷的官印。

    “我没骗你吧”,聂壹笑说:“朝廷去年买马,都是十万一匹,我五万卖给你,是不是很有诚意?”

    卫青合上竹简递给侍从,举起酒杯道:“那就多谢聂兄了!”

    聂壹挥手让侍从退下,又与卫青引了几杯,双方愉快签下了字据,待各自将马匹和钱财准备妥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生意便算成了。

    卫青问聂壹,给朝廷的价格为何比他高出那么多,聂壹却说他给朝廷的价格再高,钱也到不了自己的腰包,还不是进了上头人的钱袋子。卫青了然,由于聂壹为人豪爽,给出的价格还算公道,卫青还表示以后的马匹生意都找他做。

    当日夜里,卫青一袭黑衣潜入聂壹家中,偷走了朝廷买马的字据,还顺道带走了自己白天签下的那份字据。两份字据放在一起,对比一目了然,未免夜长梦多,卫青连夜辞别公孙贺,次日一早便快马返京。

    马不停蹄的赶了两日,卫青还是慢了一步,刚到长安城外就被蒙面人拦下了,对方约有数十人,而卫青因为跑得太快,随从都被甩下了,此刻他只有孤身一人。

    “留下竹简,我们饶你不死!”领头的蒙面人说。

    以一当十,卫青又不是没打过,怎会怕他?那人见卫青不给面子,左手一举,□□里的冷箭立马飞了出去,卫青迅速后仰闪避,随即抽出随身的佩刀朝那人刺去,那人弃马而逃,数十名杀手瞬间一拥而上,将卫青团团围住。

    卫青把身上的竹简绑紧了一些,一边警惕杀手们的围攻,一边思考如何脱身,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三个蒙面人中箭倒地,又一阵风吹过,便又倒下了三个人,众人循着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林子里跑出两个人来,骑着马拉着弓,很快又倒下了三个,余下的几个纷纷后退,卫青由是上马,在二位侠士的庇护下,顺利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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