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阳侯府出来,卫青撞上了款款而来的刘陵,立刻躬身行礼,退到一边给她让路。

    刘陵款步到卫青面前说:“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卫大夫呀!”

    卫青再度朝她作揖:“见过翁主。”

    “平日都见不到的大忙人,居然能抽出功夫来探望平阳公主,卫大夫真是有心了。”

    卫青察觉她话里有话,说道:“臣奉公主之命教授小君侯武功,理当上门拜访。”

    刘陵笑:“平阳侯刚刚去世,你上赶着就来侯府献殷勤,知道的是主仆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卫大夫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翁主多虑了”,卫青说道:“臣出自平阳侯府,公主于臣有再造之恩,如今公主遇到了难处,臣理应帮忙照应。”

    “到底是平阳公主,调教出来的奴婢就是不一样,出府这么多年还时刻想着要回来报恩”,刘陵瞄了他一眼:“只是卫大夫如此知恩图报,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天天看着自己丈夫上寡妇门前报恩,想来也是一件乐事!”

    卫青一向克制礼让,却在听到寡妇二字生了怒意,平阳公主新丧,她却在此讥讽嘲笑,是和居心?正要反驳,却见公主的乳母走了过来,他只好低下头去,隐忍不发。

    李嬷嬷笑道:“翁主,公主让奴婢请您过去!”

    不理会卫青的那张黑脸,刘陵从他面前淡定飘过,跟着李嬷嬷往内院去了。

    卫青吹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打马离开了平阳侯府。

    回到家里,公孙婵抱着卫伉迎了出来,宽大的深衣已经遮不住她的肚子了,卫青赶忙摘下斗篷,一手抱过孩子,一手牵着她进屋。

    “你身子不方便,以后就不要抱孩子了,当心这臭小子踢着你!”卫青叮嘱道。

    公孙婵挽着他的手说:“趁现在还能抱就想多抱抱,等肚子里的这个出来,他也长大了,以后想抱都抱不了了。”

    卫青又瞅着卫伉说:“你要当哥哥了,以后不许缠着你娘抱你,听见没有?”

    卫伉笑着点头,抱住了父亲的脖子,躲开他的目光,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进了屋,公孙婵松开他去拧热帕子给他擦脸,问道:“今天休沐,吃完早饭就没看到你的人,去哪里了?”

    卫青先给儿子擦了一把,将帕子递还给她:“去了一趟平阳侯府。”

    公孙婵望着他,哦了一声,接过帕子直接扔进水里,转身走了。

    卫青觉得她莫名其妙,放下孩子,自己去拧帕子擦脸。小卫伉自己蹬着两条腿向母亲跑去。

    洗了手擦了脸,卫青又说:“平阳公主想让我当曹襄的师父,教他武功,我答应了。”

    “你有时间么?”公孙婵边哄儿子边问。

    “没时间也得挤时间呀,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让他和去病做个伴儿吧。”

    “教别人就有时间,教自己儿子就没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伉儿是别人家的儿子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卫青搞不懂她:“伉儿刚学会走路,现在学功夫太早了些。”

    “他走路你教了吗?”公孙婵冷着脸反问。

    卫青愣了一下,一时答不上来,又看向卫伉,忽然明白公孙婵为何会生气了。他蹲下身来,朝卫伉伸出双手,示意卫伉过来,可卫伉根本不听,直接扑进母亲怀里,公孙婵也不管。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卫青收回手,主动坐到公孙婵旁边,一手搂着她,一手搂着卫伉,满怀歉疚:“是爹爹不好,别生爹爹的气了好不好?”卫伉连连点头。

    公孙婵知道卫青平日忙,也尽量去理解和体谅他,从不跟他抱怨什么,可是今天他难得休沐,却不在家陪她和孩子,跑去见平阳公主,她心里难免不舒服。

    卫青捂住儿子的眼睛,在公孙婵脸上亲了一下,哄道:“以后我一定多抽时间陪你们,别生气了。”

    公孙婵望着他说:“这是你说的,你可要说话算话,要食言的话,我就进宫跟姐姐告状,说你欺负我!”

    卫青觉得她可爱的很,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将她和儿子一起揽入怀里。陪在身边的人往往容易被忽视,他感谢公孙婵的理解和宽容,也倍加珍视这个可爱而温暖的家。

    ……

    入夜,天降大雪。

    淮南王府歌舞升平,酒醉灯谜。

    上身看着谢玉,双腿搭着李瑾,一个按摩一个捶腿,小嘴一张便有人放入一瓣剥好的金桔,口渴了随时有人给她递酒,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各色茶果点心,堂下有歌舞鼓乐杂之,被热闹包裹着,刘陵的心情无比舒畅。

    “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高兴吗?”刘陵问道。

    谢玉和李瑾相互看了一眼都摇头。

    刘陵觉得他们太笨,醉醺醺的说:“因为有人死了丈夫,所以我高兴。”

    二人再傻,也知道她说的是谁。谢玉笑道:“那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这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刘陵伸手摸了摸谢玉光滑的小脸蛋,又说:“她就是出身比我好,生下来就是个公主,其他的没一点比得上我。”

    李瑾点头:“那个女人又老又丑,没有翁主年轻漂亮。”

    “小嘴儿真甜!”刘陵笑眯眯地夸了他一句,抬脚在他的脸上蹭了两下。

    一段歌舞毕,内殿突然安静下来,刘陵喝高了,嘟囔着叫槐安的名字,谢玉和李瑾又对视了一眼,谢玉先点了一下头,李瑾也跟着点了一下。

    酝酿了一会儿,李瑾轻轻唤道:“翁主,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刘陵有些累了,昏昏欲睡。

    李瑾凑近了说:“今儿个下午,奴婢在后院练曲时,听到槐安的屋里传来他和女子的嬉闹声。”

    刘陵突然一下睁开眼睛,困意全无。

    “奴婢也听见了”,谢玉也跟着说。

    “叫槐安来!”刘陵冷冷地说。

    侍女出去叫人,刘陵起身整理好衣襟,吩咐谢玉和槐安退到一旁,独自喝着酒等着槐安。

    不一会儿的功夫,槐安就被侍女带到,身上穿着近日做的新衣裳,干净整洁,头发也不似谢玉和李瑾那般披散着,梳得油光蹭亮,用玉冠束成髻,他本就生的俊美,一经打扮更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丝毫不见往日奴仆的影子。

    刘陵扔了酒杯,起身走近他,伸手抚摸他脸庞,他的鼻峰和浓眉,他面部的轮廓线条清晰,棱角分明,总叫她看不够……

    槐安垂眸,一动不动,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放浪和轻佻,便只把自己当个宠物任她玩弄,忽的左脸一声脆响,他怔了一下。

    “你敢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厮/混?”

    槐安跪了下来,说了一句没有,便再不多言。

    刘陵微愣,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谢玉和李瑾。

    谢玉立刻跪了下来说:“他撒谎,我们都看到小桃衣衫不整地从你屋里出来。”

    “对,是小桃”,李瑾也跟着跪下。

    任他们二人如何指摘,槐安都不说一句话,跪得笔直坦荡,像一根石柱子。

    刘陵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让人去找小桃过来对质。

    被带过来的小桃一进屋就跪下,哭得稀里哗啦:“奴婢被人欺负,求翁主替奴婢做主……”

    刘陵剜了槐安一眼,又看向小桃:“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桃心中纠结难过,哭了又哭,半晌开不了口,急得谢玉忍不住插嘴:“你快跟翁主说说,是谁欺负你了?让翁主替你做主。”

    小桃朝刘陵磕头,哽咽着说:“欺负奴婢的人是谢玉,他趁翁主不在家时,□□了奴婢,还不许奴婢跟翁主说。”

    没料到她反咬一口,谢玉立刻否认:“她撒谎!”

    小桃说:“数月前,翁主去上林苑狩猎,连着三天不在家,他趁奴婢在后院打扫时,诱骗奴婢进屋,兽性大发,强要了奴婢的身子,还威胁奴婢说,要是奴婢敢跟旁人说,他就杀了我。奴婢害怕,不敢声张,可第二天他又故技重施,奴婢不从他就打我。”说完撸起袖子,手腕上有两条很明显的疤痕。

    “奴婢没有,是她跟槐安一起串通陷害我,翁主一定要替奴婢做主……”谢玉磕头如捣蒜。

    小桃越说越镇静:“前儿个晚上,他说要沐浴,让奴婢去准备热水,强行让奴婢侍候他沐浴,他又禽兽了一次,事后,他还给我钱,说只要我乖乖听他的话,我们两个就能一直快活下去。昨天他又说让我帮他诬陷槐安,说只要除掉槐安,就没人能影响他在王府的地位。”

    “不是不是,她说的不是真的,她在诬陷我……”谢玉惊恐,爬过来拉扯刘陵的衣摆:“翁主,不能相信她,别相信她,是槐安……”

    见谢玉还狡辩,小桃掏出自己的腰包,如数倒出里头东西,几锭金子,几枚散钱,还有一些玉佩戒指耳坠子之类的事物:“这是他给奴婢的钱,还说事成之后,一定想办法救奴婢出府,让我做他的外室……”

    刘陵一脚踹在谢玉的小白脸上,直接踹出了鼻血,又让侍女去找把剑来。谢玉捂着鼻子嚎哭不止,一口咬定小桃诬陷他,在看到泛着寒光的刀剑后,他彻底慌了,匍匐到刘陵的脚前求饶。

    “翁主,奴婢错了,这些日子您常招槐安侍寝,奴婢连您的头发丝儿都碰不到,一时没忍住所以才酿成大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话音未落,冰冷的剑刺进他的腹部,谢玉被深深刺痛,低头看了一下腹部涌出的鲜血,又抬头看了一下刘陵,俊美的脸上布满血光,鲜血和着泪珠滴滴落下,打在坚实的地板上,咚咚声里夹杂着几声凄切,片刻后轰隆到底,嘴里还呢喃着翁主……

    刘陵奋力拔出剑,银色的剑裹上淋漓的血,顺着剑脊落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继续延伸出一条泥泞血路,尽头直指惊恐万状的小桃。

    “翁主!”槐安一把拉住刘陵,恳求道:“小桃是无辜的,饶了她吧……”

    “奴婢是受他逼迫,不是自愿的,求翁主开恩,求翁主开恩……”小桃趴在地上痛哭不止。

    刘陵顿了顿,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忽而又一把甩开槐安,走向小桃,一剑捅进她的腹中,小桃痛苦挣扎了一会儿,很快倒在了地上,鲜血泼墨似的涌出,径直流到刘陵的裸露的足下,染红了她那身洁白的裙。

    “背叛我的只有这个下场!”踩在血泊中,刘陵冷静异常,不管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只要是背叛她的人统统该死!

    一旁的李瑾早已吓破了胆晕死过去,槐安也默默得低下了头。

    殿外的雪花还在漫天飞舞着,只消一夜,便能将这天地间多余的颜色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天真烂漫的白,铺天盖地,又虚张声势,纯洁高雅,也丑陋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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