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刺杀,不过是妾一时气昏了头失了分寸罢了,妾没想杀他,若真想杀他,没必要跑到宣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妾的儿子,女儿,家族如今都仰仗陛下而活,妾没理由杀他。”

    卫子夫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继续说:“且妾已经向陛下提出不再侍寝,陛下也答应了,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太后大可放心。”

    听了她这些话,太后心下稍安,可想想自己的儿子为她做的这一切,心中又有不平:“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喜欢皇帝?”

    “喜欢自然是喜欢过的,若非感情用事,也不会失去理智”,卫子夫苦笑,抬头道:“不过妾现在想开了,以后会谨守本分,好好做他的皇后,安心抚养几个孩子,不会再奢望太多。”

    她眼中的光彩倏然暗淡,失了笑色,面上便像笼上了一层薄冰,温柔中透出一股冷漠。

    皇太后总埋怨皇帝对她偏宠太过,纵得她无法无天,可就是这样一个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如今也变成了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深觉后宫女子不易,不禁心生恻隐。

    “哀家至今不明白,你当年为何要行刺?”

    “前皇后跟妾说陛下宠幸了妾的亲信宫人,妾一时生气失了分寸……”

    “那皇帝为何说你以为皇帝会对你和孩子不利?”

    “盖姬是妾亲自选来照看三个公主的,妾和孩子对陛下和她极其信任的,陛下背着妾和孩子宠幸她,对妾和孩子都是一种伤害!”

    “你就为了这么点事行刺皇帝?”

    皇太后还是不太理解,皇帝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犯得上她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吗?

    “于太后而言是小事,可于妾而言这是一种欺骗,陛下曾对妾许诺一心一意,可转头便宠幸了别人,还是妾十分信任的人,妾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动怒失了分寸。”

    “那你后来冷了皇帝几年,也是因为这个?”

    “是!”卫子夫垂下眼睑,心下松快,她终于把这件事给圆上了。

    太后觉得她蠢,却又能理解她的这种蠢,当年的栗姬,后来的陈嘉,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呢!

    作为女人,她理解她,可作为母亲,皇太后又无法原谅她。

    “这么多年,陛下一向偏宠于你,你不思感恩,只因为一时的忌妒就敢伤害陛下龙体,实在娇纵,陛下当年罚你是正国法,今日哀家要再罚你一次,以正宫规,你认还是不认?”

    “妾知错!”卫子夫不再辩驳。

    “那好,今日你便跪在此处思过,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当好这个皇后!”皇太后说完,让乳母抱着孩子去了后院。

    卫子夫规规矩矩的跪着,虽然立后头一日就被罚跪,失了皇后的体面,可皇太后心里的怨气积攒多年,今日若不顺着她一回,她心里那口气就出不去了,与其以后没完没了地找她麻烦,倒不如跪一跪让她出出气。

    这一跪就跪到午后,到底是舒服日子过惯了,身体娇气了,跪的久了两条腿都要废了,宫人们过来扶她,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皇太后进了殿瞧她这副样子,没有怜悯,问道:“哀家让你想想如何当好这个皇后,你可想好了?”

    卫子夫又不敢动了,还是保持方才的姿势跪好,应道:“服侍陛下,管理后宫,开枝散叶。”

    “明白就好!”皇太后态度依旧冷淡:“你既然决定不再侍寝,那服侍皇帝和开枝散叶这些事总得有人来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妾明白,过了年,妾会遴选家人子充实后宫,为陛下开枝散叶!”

    得了她这句话,皇太后算是彻底消了气,扶着孙芳回了后院。

    待她一走,卫子夫又尝试站起来,可挣扎了半天,还是不行,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刚要放弃,便被人横抱起来。

    卫子夫看见来人,严肃道:“放我下来!”

    刘彻眉头一皱,也不多话,果断将她放下。

    “别别别……”卫子夫脚掌一触地就开始叫唤,两条腿麻得不行,好像有无数只蚂蚁从脚底心往上爬,又痒又麻,难受得很,两只手紧紧抓着刘彻的袖口不敢松。

    刘彻故意退后一步,她完全站不住,顺着衣袖往他的怀里倒,他挑眉:还倔不倔?

    知他是故意的,卫子夫愈发生气,用力推开他,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往另一侧倒去,不等宫人来扶,刘彻跨出一步接住她,抱起她出了门。

    方才吃了亏,卫子夫这回没有再推他,她的腿显然是走不了路了,有他抱着,还能少遭些罪。

    刘彻抱着她上了马车,蹲下身,撩起裙摆要看她的膝盖。

    卫子夫又开始抵触,拦住他道:“让东儿来吧!”

    刘彻故意在她脚踝上一捏,钻心的麻让她如坐针毡,哭笑不得。

    卫子夫急出眼泪:“我求求你了,你快去给太后请安吧,让东儿来就可以了……”

    听到她开口求饶,刘彻松了手,说了一句“等我回来”,便起身下车换了东儿上来服侍。

    卫子夫掀开帘子见刘彻进了殿,立刻吩咐东儿:“不等他了,我们先走!”

    东儿打开车门看了一会儿,又把门关上了,回头道:“要不皇后换一辆车?”

    “……”卫子夫反应过来这车是刘彻的,她支使不动。

    可换车哪那么容易,她的两条腿现在跟两根木头一样,根本动弹不了……

    刘彻直接去了后院,太后正在亭子里喂刘据吃饭,刘据一如既往地调皮,见了父亲就越发不肯吃饭,步履蹒跚地朝他跑过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刘彻作揖。

    王太后瞥着他道:“又来找哀家兴师问罪来了?”

    “儿子不敢!”刘彻抱起刘据,走进亭子:“她犯了错,母亲罚她是应该的。”

    “现在怎么不护着她了?”

    “她若没有做错事,儿子当然会护着她,她既做错了,该罚还是要罚,儿子从不偏私!”刘彻抱着儿子坐到太后身边,好让她继续喂。

    王太后心底冷笑,他要不偏私太阳就该打西边出来了,也不想同他争辩,问道:“吃饭了么?”

    “已经吃过了”,刘彻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说:“母亲,您既罚了她,以前的事就过去了,她毕竟是朕的皇后,儿子希望你们以后能和睦相处。”

    王太后睇他一眼:“她要能好好当这个皇后,哀家自然不会为难她,她要再敢惹事,哀家也不会轻饶了她!”

    “这您放心,儿子已经同她说好了,她会好好做这个皇后的,只要别人不找她麻烦,她就不会惹事!”

    刚刚说不偏心,马上就原形毕露了,王太后生懒得再同他说,专心给孙子喂饭。

    有刘彻坐镇,刘据听话多了,吃饭爽利,碗里的饭很快就见了底,心知卫子夫在外头候着,他们父子俩没心思在这儿待着,王太后摆手下逐客令,刘彻如蒙大赦,赶紧抱着儿子出来了。

    回到车上,东儿还在给卫子夫揉腿,刘彻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卫子夫轻轻嗯了一声,眼睛盯着东儿看,东儿知道她什么意思,可经不住刘彻也瞪着她,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赶忙行礼下了车。

    这鬼丫头现在是一点也靠不住了,卫子夫心想,抬眼看刘彻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坐不住,觉得还是下车为妙,刚站起来马车就动了,一下没站稳,她往后一仰,整个人倒了下去。

    脑袋在一个绵软厚实东西上磕了一下,说不上痛,只是撞得她头晕,她缓了一下,睁眼正好看见刘彻笑盈盈地望着她,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他的怀里。

    “你这是在向朕投怀送抱么?”刘彻打趣道。

    卫子夫不理他,不愿同他有任何亲密的碰触,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迫不及待地要起身。

    刘彻双手箍住她,在她耳边道:“你要听话一点,今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你要再闹,那就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卫子夫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怕他乱来,不敢再动,赶紧找话题分散注意力:“据儿呢?”

    “在后面!”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但凡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就应该知道朕为什么会来。”

    还有脸说她没良心,也不知道真正没良心的人是谁!卫子夫道:“我没有良心,我的良心被狗吃了。”

    “朕瞧着也是!”

    刘彻随口应道,伸手去理她的头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把刚才的话琢磨了一下……

    等等,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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