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月明如水。

    诸邑和昌安玩累了,各自趴在姐姐的腿上沉睡。石邑偷偷掀开窗帘,打量前头与赵破奴并肩骑马的霍去病。

    老实说他生的好看,才貌双全,初上战场便得封冠军侯,确实是尚主的不错人选,可是一想到要嫁给他,日后要和他朝夕相处,石邑内心还是有点抗拒,他不喜诗画,不通音律,就喜欢骑马射猎,舞刀弄枪,跟她完全相反,她是真跟他没什么话讲。

    忽的想起那日在军营里见到的女医,表哥对她还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她,石邑轻轻叹息,上次来去匆匆没有跟她多接触,不知道表哥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赵破奴无意间回头,瞧见石邑公主探出头来,忙勒住马匹往回走,靠近了问:“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石邑摇头说:“今天辛苦你们了。”

    赵破奴笑道:“戍卫公主是臣职责所在,公主不用和臣客气。”

    石邑微微一笑,将帘幕放下。

    见她无事,赵破奴便放心了,继续打马跟上霍去病。

    “怎么了?”霍去病回头问。

    “没事”,赵破奴道:“可能是想看看月亮吧。”

    霍去病抬头往天上瞟了一眼,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宾客全都散去,曹襄才回到新房,想到自己今天喝了酒,进屋前还先去沐浴洗漱了一番,进屋后,室内灯火阑珊,静悄悄的,没看到人,床前的大红罗帐已经放下,里头好似躺了一个人。

    “令仪?”

    他轻唤了一声,没有应答,悄悄走过去掀开帐幔,看她躲在被褥里,他在榻边坐下,温柔地笑了起来,满怀期待地伸手去揭被褥,像拆一件极贵重的礼物,慢慢地往下拉,一点一点的,心跳越来越快。

    被褥揭开一大片,仍是没看到人,直到看到两根流苏,他隐隐感觉不对,掀翻一看竟是两个软枕,他怔了怔,方要起身唤人,双眼便被人蒙住。

    “猜猜我是谁?”卫长公主将嗓音压得很低,似男子,又似鬼怪。

    曹襄转过身来,抓住她的双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跑了。”

    卫长公主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跑?”

    “怕你嫌我没用,后悔嫁给我,所以逃婚了。”

    卫长公主噗嗤笑:“谁嫌你没用了?”

    曹襄委屈道:“父皇就更喜欢去病!”

    卫长公主收起笑意,凝视着他:“你是娶我还是娶我父皇?”

    “当然是娶你!”曹襄也望着她:“我就是怕你也更喜欢他。”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比不上他呢?”

    “不是我这么觉得,是其他人都这么认为,去病一战成名,立功封侯,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而我只会承袭祖荫,寸功未立,于社稷百姓无益。”

    卫长公主捧着他的脸安慰:“霍去病是很好,可他是父皇的,只有你才是我的。”

    “真的?”曹襄的眸光里终于闪出一抹光亮。

    卫长公主点点头:“你是为了我才放弃立功的机会,在我心里,你一点都不比他差。”

    霍去病的功夫骑射样样都好,她从小就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说不喜欢他是假的,可她从没没想过要嫁给他,相比经常把她气哭的霍去病,她更喜欢逗她笑的曹襄。

    曹襄将她按进怀里,紧紧抱住,自从霍去病封了冠军侯以后,他便时常不安,总担心皇帝会取消他们的婚事,担心她会因为去病太过优秀而后悔嫁给他,有了她这些话,他就安心了。

    ……

    将几位公主送到椒房殿,出宫已是深夜,霍去病直接回了家,刚洗漱完,听到有人敲门。

    “去病,娘做了银耳莲子羹,你吃一点再睡!”少儿在门外说道。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晚上只顾喝酒了,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确实饿了,遂将母亲请进了屋,接过银耳莲子羹吃了起来。

    “你把石邑公主送回宫了?”卫少儿问他。

    “嗯!”霍去病轻轻应下。

    卫少儿凑到他身边问:“你觉得石邑公主怎么样?”

    霍去病吃着甜羹,没有应答。

    “你看啊,和你一起长大的,兴儿娶了九儿,曹襄也娶了卫长公主,现在就剩你一个了,娘想着卫长公主成了亲就算了,石邑公主乖巧懂事,人又漂亮,现在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考虑考虑她?”

    霍去病抬眼瞅了母亲一眼,又继续垂下眼眸吃东西。

    少儿又说:“你现在已经是列侯了,不用等,你要是觉得可以,咱们就娶石邑公主,娘进宫给你提亲,如何?”

    霍去病快速吃完甜羹,将碗具交给侍女,起身走到门口。

    少儿跟了上去:“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娘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应我一句啊!”

    感觉她走的太慢了,霍去病又回来,直接上手将母亲往外推。

    “你别推我呀”,少儿边走边回头:“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样老大不成家像什么样子?”

    霍去病一句话没说,将母亲推到屋外把门一关,任母亲如何拍打喊叫,再不开了。

    刚吃完东西,霍去病没什么睡意,躺在榻上胡思乱想。

    想起今日婚礼上,曹襄和卫长公主春风得意、携手并肩的样子,又想起陈兴和九儿这几年出双入对、相互体贴照顾的样子,少时的玩伴如今都有了家室,就剩他孤身一人,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不免感觉有几分孤寂。

    或许真该像母亲说的那样早点成个家?

    可是娶谁呢?

    石邑公主吗?

    石邑公主确实比卫长公主要听话很多,也不会像卫长公主那样刁蛮任性,娶她也不是不行,可他总感觉怪怪的,具体是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又将他认识的女子挨个过了一遍,母亲为了让他娶公主,不许他跟别的女子有太多接触,他自己也没那个兴趣,除了几个表姐妹,他认识的女子着实不多,能说上话的就更少了,突然一下就想起花樱子。

    母亲那么不喜欢她,不如把她娶回来,气一气母亲?

    想象着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暴跳如雷的样子,他不自觉地笑了,叹了口气,又想起三舅的养女华英,她也未嫁,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母亲肯定不会同意的。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石邑公主最合适……

    霍去病想的头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霍去病用完早饭准备去军营,少儿追出来叮嘱:“娘昨天跟你说的话,你往心里去一去,石邑公主真的是个好姑娘,可别再像卫长公主那样错过了。”

    “知道了!”霍去病应了一句,策马扬长而去。

    年关将近,军营里没有多少事,越清闲就越容易乱想,霍去病想着母亲让他娶石邑的事,有些心不在焉,中午吃饭时赵破奴问了两句,他也没有隐瞒,如实说了。

    “什么?”赵破奴惊掉了手里的筷子:“你要娶石邑公主?”

    霍去病点点头,不怪他惊讶,他娘昨天跟他说的时候他也很惊讶。

    “你又不喜欢石邑公主,干嘛要娶她?”赵破奴重新捡起筷子擦了擦。

    霍去病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赵破奴不忍嘲讽他,像他这样的人,除了他自己他还喜欢过谁?

    “什么是喜欢?”霍去病很想听一听他的高见。

    赵破奴喝下一杯酒,敲敲几案问:“你读过《关雎》没有?”

    霍去病瞅着他没有说话。

    “你听听这诗里写的”,赵破奴闭上眼睛吟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种感觉你有过吗?”

    霍去病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赵破奴感觉自己在跟傻子说话,又倒了杯酒。

    霍去病看他,笑问:“你喜欢谁?”

    赵破奴:……

    霍去病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没有催促,他只是出于好奇问了一句,答不答在他。

    事已至此,赵破奴也不想再隐瞒了,一连给自己灌了三杯酒,他打了一个嗝,又酝酿了半天,鼓起勇气道:“不瞒你说,我喜欢石邑公主!”

    霍去病:……

    赵破奴一手抱着酒壶,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看:“我没有骗你。”

    霍去病扫了一眼,粉绿的帕子上绣着一株纯白的栀子花,他感觉有点眼熟,似乎是在石邑那里看到过。

    赵破奴扔下酒壶,去拉他的衣角:“我真的很喜欢她,你别娶她好不好?”

    霍去病甩开他:“出去!”

    赵破奴好似没听见,继续哀求:“我求你了,你别娶她行不行?”

    霍去病唤了两个士兵进来,将他拖走。

    赵破奴没有挣扎,任由士兵将他架走:“你别娶她好不好?”

    霍去病感觉自己今天的嘴有点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话?为什么要问他喜欢谁?

    不说话该多好!

    他本来想答应母亲娶了石邑算了,图个清净,省的她一天到晚在他耳边唠叨。

    现在好了,又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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