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过半,尖锐的蝉鸣声掩去天边的几抹睡意,雾气渐薄,推开云母轩榥,看远山和彩云连成一片。夏风习习,吹得顾谦谦神清气爽。

    悄无声息的走过长长的门廊,依靠在月洞门边,顾谦谦在不知名的鸟叫声中愣了神。

    “小少爷醒啦,要出门吗?明儿仲秋节嘞,今个早市热闹着呢。”秀妈挽起袖子笑咧咧的端着盛满温水的木桶经过,没走几步便晃出一泼水,秀妈话多但人实诚又是把顾谦谦从小看到大,说是仆人倒更像亲人。

    “嗯”他将被阳光照的暖烘烘的褐色发丝向后撩起。随意回了一句。

    早市烟火十足,炊烟袅袅升起,孕育了祖辈数代的长安河把摊贩分居两岸,谁家的粥便宜谁家的包子最香是百姓的家常话,在这不大不小的京城中传了个遍。于是便有了如此人们挤作一团的混乱场面,和恨得咬牙切齿连翻三个白眼的冷门铺老板。

    顾谦谦径直走向角落里一家孤零零的小店,和这喧世格格不入,木雕的招牌有些破旧,里面立着一个老翁,老人家瞥见顾谦谦高兴的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放下手中正在淘的米,激动道“青青啊,多久没来了,俺老头子可天天盼你呢。”

    青青?上次是茜茜,上上次……罢了。

    “还和之前一样?”老翁拿出一个竹编盒子,往顾谦谦怀里塞了塞。

    顾谦谦腼腆的笑了笑“谢谢阿伯”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银子,轻放在桌上。

    “桂花糕送你的,俺都这把岁数了,不稀罕这些值钱玩意,要真想谢啊,就多来看看俺。”老翁眉头紧蹙。

    顾谦谦向来不会说肉麻的话,斟酌半天,挤出几句自认为很好的话,陪老翁坐了一会,临走前偷偷把银子重放回桌上。

    揣着桂花糕走上石桥,酸楚和苦涩在回忆里无限放大,老翁佝偻的背影一点一点烙在心尖。顾谦谦伸手捻起一块糕点,还未投入口中便察觉马尾顶端被人触碰了。

    “江归?”

    “??”

    那人并没出声,只是轻微的颤了一下,顾谦谦明白十有八九猜对了,起初以为是老翁来还银子,但老翁哪里是能够得着自己头顶的身高。

    “小孔雀去哪呀?”

    ……小?孔?雀?是什么东西?

    小孔雀无心理会这莫名其妙的绰号,奈何头发还在别人手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放手,将军怎是此等无礼无趣之人。”顾谦谦愠道。

    江归难得听话的撒了手,顾谦谦又惊又喜,大步向前,江归一个侧身转到了顾谦谦面前,二人撞个满怀。顾谦谦的额头抵着江归的胸口,是蝉鸣,是朝阳,是心跳。

    顾谦谦错愕地退了两步,面色惨白,抬头瞪着江归一言不发,这幅模样让江归心里暗爽,因憋笑而紧绷的表情更加狰狞了些。

    好歹也是羌池姑娘们称叹的佳公子之一,怎的给他吓成这样,莫非是真一点不好男色?没关系来日方长。

    “谦谦,”他正了几分言色“明晚,一起出去吗?”

    “别…算了…明日…家父,呃”顾谦谦头一次被同性这么叫,觉得稍有不妥,顾庆便被莫名其妙拉出来当挡箭牌。

    江归心道,先给顾谦谦留个印象,太过火万一真记恨上他就不好了,伸手在顾谦谦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心满意足离开了。

    顾谦谦木木的走回府中,闭关了一整天,一来是稳定心神,二来反思为何要稳定心神。

    晚膳是五菜一汤,顾谦谦潦草吞咽了几口,着手将千字训的卷轴铺开展平,端坐着抄起来。

    “吾儿可是有心事?少见少见啊”

    “阿爹,不曾”

    “今日,与你同行的黑衣少年背影怎得有些眼熟,你领到家中过?”

    笔尖在纸面上殷出小片墨迹,顾谦谦没抬头,顾庆眼神辗转于他赫然停留的手和看不见的表情间。

    “孩儿不曾往府中带过人……阿爹明日有何安排?倘若没有”

    “你不像是扭捏的人,倘若没有如何?”

    “孩儿想去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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