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简朴至极的木制亭台仅用两三日便出现在这片空旷原野上,坐在亭台中的人能清晰明了的览遍四周空间,是为观察制高点。

    裴致远骑马赶至,放下马鞭,打量着这座凭空出现的亭台。

    之前他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封珂发来的,要求

    拿裴姝换封南山山寨被抓的贼寇们,一封就是问心生邀约见面。

    问心生的人,之前一面劫杀警告下绊子,一面帮忙递了很多消息。

    之前还只是隐藏在暗处借着别人身份行事,眼下却是装也不装直接暴露。

    裴致远心中更是警惕,让跟随他而来的士兵们留在原地待命,孤身上前,走至亭台。

    亭台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石桌,两张石椅对面而放,已有一位身着黑色衣袍,面容普通的郎君坐在一张石椅上,正惬意的在用石桌上的茶具做茶,动作行云流水,飒意自然,正逢今日有些微风,令得衣袂飘飘,犹如即将羽化升仙。

    裴致远踏进亭中,“坐。”黑衣郎君客气尊称,“裴县令。”

    裴致远撩开衣袍,坐了下来,与黑衣郎君相面而对。他开门见山,“尔等邀约,我已赴之,所为何事?”

    黑衣郎君不慌不忙的泡茶,气定神闲,并不着急回答的样子。

    “来试试。”终于点完茶了,黑衣郎君端给裴致远,另一碗兀自喝了一口,啧啧称奇。

    裴致远接过后放下,看了眼点茶没有品尝的意思。

    “冒昧邀约裴县令,只是想同你谈一庄生意罢了。”黑衣郎君将裴致远的动作尽收眼底,好似很失落的叹了口气。

    裴致远手撑在石桌上,目光锐利,身子前倾逼近对方,“从没听说过做生意,要先绑了人家家人的。我看,做生意是假,想要我为你们卖命是真。”

    “我这人,身无长物,也不知被你们看中什么了。”裴致远似笑非笑的看着黑衣郎君,“但在我这儿有一条,若是你们动了我的家人,天涯海角我也是会不死不休。还有你们那些个荒谬至极的阴谋诡计,我没兴趣。”

    黑衣郎君听到这样的话并不生气,反倒是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裴致远,“你妹妹我们能给你找回来,封南山山寨的贼寇们你也可以不用放。”

    裴致远收敛了外泄的怒气,“你们到底所为何事?做什么交易?”

    “我们想要你加入。”黑衣郎君轻笑,他放下茶杯站起身,看着四处风景,“我知道,你一定做好了堂堂正正的换回裴姝的打算。可这天下之路有近的,又何必舍之求远呢?”

    “滦南县能有如今的安稳、百姓能有现下的幸福日子,你是立了大功的。可这功劳能不能上达天听,天子会不会重新重用你,你还要多久才能回到京都?这些都是未知的。”

    “你也知道滦南县有些消息是我特意放给你的,有些消息我们也能传到天子耳边,是好是坏,要看你的决定。”

    裴致远安静聆听着,垂下的眼眸因为这句话抬起,心中闪过一丝讶异又压下。他想,看来这组织比他想的埋的更深,所图更大。好在,这耳目定然不是天子近臣,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

    “我只能说,我们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入根植在金国。你答应了是皆大欢喜,若是不答应,”黑衣郎君说着,平凡的脸庞却因此添了一丝诡谲的魅力,“那便是只有你伤了。”

    亭台之上,一站一坐,一黑一白,如同执棋的黑白圆盘,风随幡动,人随心动。

    *

    滦南城中。

    裴县令的妹妹被贼寇们劫持的消息早在有心人的扩散下传遍全城。

    裴致远这两年在滦南县尽心尽职的开发、扶贫、斗豪绅等动作都让他在城中树立了很好的人望,也便于他计划的执行。对他来说,实事利民是要做的,民心可用也是要有的。

    就在流言愈广时,城中大街上中心走出来几个人,在那里慷慨激昂的发言,一开口就吸引了很多人。

    “大伙应该都听说那个流言了,是的,裴县令的妹妹被那群可恶的山贼挟持了,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他们还威胁裴县令如果不放了那封南山山寨的贼寇们,就要将他妹妹的人头送上。”

    “裴县令爱民如子,上任以来做过多少好事,给我们减赋,收拾那群为富不仁的家伙,对我们有大恩啊!小人有个亲戚是在县中服役的,听说来的这两年,裴县令每日都是子时休息,寅时起床,这次也是为了帮我们除寇,才摊上这样的大祸。我们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嘛?”

    人群中众人听着,马上有人开始响应,

    最先出来的是兰家布坊的兰姐,自上次裴姝在布坊被人悄无声息的绑走,她就十分内疚,“各位,我是兰家布坊的兰姐。裴小姐平时人十分友善,又帮我们活了多少生计。现在她因为裴县令帮我们剿匪遭难,这不是老天爷看不惯好人嘛!”

    “我们能眼睁睁看着发生这种事情吗?不能!在场的各位,有口才的用口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一起把裴小姐迎回来!”

    “我!永乐糕点铺的…”

    “我,…”

    詹清远动员农户们,几人一组细细探寻踪迹,没人比他们更熟悉脚下的方寸之地。

    商行组织被扶持的商户们,县中学子拉人,一起签下万民请愿书,愿意以滦南县的贼寇们换裴姝。

    滦南县的众人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聚拢在一起散发着巨大的能量。

    府中。席文栋提笔写下了“裴姝在”,很快本子上便开始浮现字迹,“裴姝在溪肇山…”他紧跟着加了“中”一字,页面上逐渐跟着浮现出“下段”,

    操作下,得到了裴姝现在在溪肇山中下段正对着看日落。

    “走!”席文栋合上本子,知道了大致地点,剩余的内容要等到到了山下再写,交代跟着保护他的其中一个士兵回去通知裴致远或者蓬高阳他们去溪肇山,另领着其他人赶往溪肇山。

    溪肇山在滦南县的东南位置,席文栋本来还担心他们骑着马匹四处找人会不会太显眼,结果出了门以后发现大街上闹哄哄的一片,都是嚷着要去寻裴姝的,出了城以后,骑马的、骑驴的,比比皆是。他们几个夹在其中,竟也没有那么突兀了。

    席文栋一路赶到溪肇山东面,保护他的士兵虽不明所以但都依照命令行事。

    他站在山脚下,看着地形复杂的山形,往上走了几步,其中一个保护他的士兵突然如疾风般从身边掠过,抓住了躲在一棵树后面偷看他们的人。

    山下有眼线看着,席文栋知道眼下要抓紧时间,他打开本子在上面写上“裴姝”两字,页面自动浮现了句子。

    裴姝现在被捆绑着腿,脚底下踩着软刀片,封珂,也就是山寨的人正看守着她。

    他看到写着“裴姝见封珂玩木仓”这句话,正是时机,马上在后添上,“手木仓走气,射伤了所有看守者,重伤昏迷。”

    席文栋清楚,当他写这句话时,木仓伤可能带走的是几条人命,但他的眼神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坚定,只是看着自己的气运值开始不断往下掉。幸好,没有见底。

    “木仓掉在地上,裴姝一把捡过。”

    “听好了声音。”席文栋边写,只来得及交代一句,就听见山上传来“砰”一声巨响。在抓到了偷窥者之后,士兵和几个拦路的打了起来,幸好跟过来的士兵各个身手不凡,足矣应付。等到枪响,众人皆是一吓。

    裴姝看着夕阳西下,想到马上手脚又要都被捆起来了,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兄长、致远他们都急成什么样了。寻常难找到这,只有虚与委蛇,徐徐图之才好。好在脚底踩着软刀片,她要看看晚上能不能借机逃走。

    她曾同席文栋提起过那本《革金》的秘密,怕是他想起来了会找出来用,若用了的话,会不会像她之前一样晕倒。

    就在裴姝百转千回之际,封珂无所事事,不想陷于焦虑,又在把玩从裴姝那拿来的手木仓。

    裴姝看着这把木仓,突然间,手木仓走气,她只听得一声巨响,“砰”的一声,另外看着她的那个男子应声倒下,封珂惊吓下,手中的木仓掉到地上。

    封珂本就看着裴姝,离得极近,木仓掉下来的时候就落在裴姝身旁,裴姝眼疾手快就将木仓抢过来,翻身退后对准封珂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中了封珂腹部,将封珂打倒在地上,腹部流血,外加上未知的恐惧,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你骗我。”封珂咬牙切齿道,又看向了倒地的男子。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来监视她们的不止一人。

    裴姝不发一言,只在确认封珂没有太多精力后,迅速拿起脚下的软刀用力切割掉绑住双腿的绳子。唯恐附近还有其他人在赶来,在割完绳索后,拿起木仓一瘸一拐的离开。

    席文栋在听到又一声木仓响后,心里又急又躁,也顾不上大腿内侧被马匹磨破的伤,拼命往声响处赶,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得气喘吁吁。

    他冲到木仓响的方位,大声喊道:“裴姝!”,跟他一块跑到这的士兵也跟着大喊,虽然他们不清楚为什么能确定裴姝在这。

    没走几步,席文栋便见到两个倒在地上流血昏迷的人。

    裴姝应该没走远。

    他观察着四周草地上的深浅脚,跟着一路过去一边喊,直到听见了细微的回应,按下了身旁士兵高亢的喊声,一眼望过去就瞧见了人影,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太好了!

    太好了!!

    “姝儿!姝儿!”席文栋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嘴里还是叫着裴姝的名字。

    两个人遥遥相望,奔向了彼此。

    只是心事已了,之前的紧张褪去,疲倦劳累涌了上来,两人奔到了一处,便是强撑着的力气也都消散了。席文栋接过裴姝的身子,两人一块软倒在地上。

    席文栋珍爱的搂抱着裴姝,抚摸着她的头,轻柔的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她本来就是他的珍宝。

    “你没事就好。”席文栋的声音十分沙哑。

    裴姝已经看到了席文栋搂在胸口的本子和笔,也摸了摸席文栋的脸颊,一模一样的说了句,“你没事就好。”

    剩下护卫的士兵们尴尬又高兴的摸摸脑袋,总算没有辜负裴县令,找到了他妹妹,到这时,他们还在想,究竟席文栋是怎么知道人在溪肇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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