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还是在某天清晨小虾着急见他,拖了小高递信息,席文栋才知道的。

    小虾一见到席文栋,就抱着他请求带几个弟弟出京,去哪都行,只要跟随席家商队离开。

    小虾平时多疼那几个崽崽,席文栋都看在眼里。

    因而,才对小虾坚定送他们离开京都的行为产生了质疑。明明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家人的人。

    席文栋紧紧抓着小虾的手,看着对方的眼睛,天生的直觉让他隐隐不安,问道:“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面对席文栋的问话,小虾皱巴巴一张小脸,眼神有些闪躲。

    若放在平时,席文栋一定会心软放过,可能还会捏捏小虾脸颊的软肉。但是在小虾提出这样反常要求后,

    看着小虾进退两难的表情,

    席文栋松开了手,失望的说:“小虾,我从来不多问你一些事情。有些时候,不代表我就不怀疑。不怀疑你从哪里来,不怀疑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们。但这次,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我可以送他们走,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

    其实,在和小虾平日里相处时,席文栋就察觉出了小虾的犹疑和不明的亲近,有时候小虾还会不经意透露一些别府的事情,收到的消息比他还要更快。

    单纯胡同里的小孩,不会知道这么多。

    所以这次,一定是即将要发生什么,才让小虾着急送走疼爱的弟弟们…

    至于发生什么…席文栋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

    小虾认真的看着席文栋,终于开口了,他面朝东方,一字一句道:“要出大事了…那里要出事了。”

    东方所在,直指皇宫。

    那一瞬,席文栋听到了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手不自觉抓紧了些,直到小虾发出疼痛的声音,才松开了手。

    宫变提前了?

    来不及思考这消息的来源和准确性,

    席文栋在此时冷静的说:“天一亮,我马上安排商队走,你们赶紧离开。”

    小虾摇头,示意他和皮皮不会离开。在席文栋皱眉之际,坚定的说:“我不走,席哥。你要不要送裴姐姐走?”

    想到这个棘手的问题,席文栋叹了口气,使劲揉搓小虾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搓的凌乱无比才停手。

    小虾听见席文栋说:“她…她不会走。”

    拿着最新的图纸通知商队带着几个小孩子马上回埠昌郡后,席文栋回到太学找裴姝,意外的是裴姝也得到了消息。

    一见面,席文栋的手就被裴姝紧紧握住,他只觉得她的手冰冰凉凉,连忙覆上另一只手,揉搓着温暖起来。

    “手怎么这么冰?”席文栋脑海里闪过一系列保暖的方法。

    裴姝往日里亮晶晶的眼中透着迷茫,“提前了。我…”她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站在她面前的郎君眼里全是纯粹的担忧,她的心神有了一丝丝懈意,凭着本能向前一步拥抱了上去。温暖的触感在人与人贴近中传来,她也只允许自己软弱一秒。

    接下来,就是战斗时刻了。

    她的目光瞥到存放着《革金》所在的地方。现在,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

    裴致远在宫门口正巧撞见长公主。

    前两日碰见之时,长公主就冷嘲热讽他还未做官就插手皇宫事,是否打定主意要做佞臣。

    这次在他行礼后,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给了个斜睨的眼神,什么都没说,却像什么都说了。

    裴致远看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端正的脸上微露锋芒,在侍官小心翼翼的催促声中,抬步跟了上去。

    踏在宫中红石板砖上 ,想起了妹妹噂噂嘱咐的话,

    “阿兄,今日别去宫中了!”

    那么,倘若今日陛下召见,他无论如何都必然要进宫中。

    因为正是,关键时刻。

    落日余晖,光芒收敛,黑夜还未降临,城门口却已提前封门。

    事前没有做任何告知,城中还有些没能及时出城的百姓不明所以,交头接耳的喧闹着,但被穿巾带甲的城门卫们赶回家中或是纷纷围住要求安静。

    京都之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家家户户在这肃穆中紧闭房门。

    詹清远在房内绕来绕去有一阵了,他叹气道:“裴兄怎么今日进宫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席文栋的目光被詹清远吸引,跟着他来回晃荡,闻言坚定的说:“裴兄一定没事。”

    这可是小说男主,气运值超高的存在!

    詹清远也不再走动了,和席文栋面对面坐着,两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愁眉苦脸。

    单修筠见状,倒是笑道:“行了,与其如此,不如好好想想…算了。”

    席文栋有种.莫名其妙.被鄙视智商.的感觉。

    宫中肃穆,一对禁卫军步履匆匆。

    宣政殿内。

    裴致远正陪在天子左右,和天子一同品鉴字画,仿佛一切尚未发生,还是风平浪静。

    直到两个禁卫军闯到殿前,言明有要事通报。

    天子让放行,从那两个禁卫军口中得知了长公主持符调走了宫中大半禁卫,现在正在召集前往天子这那。

    裴致远乍一听到,面上露出了几分第一次听见的慌张,其实内心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长公主反了。

    裴致远从裴姝那听到这消息时,没时间惊讶她从哪里得来的信息,只有喉咙间尽是铁锈的味道。

    此等大事…他想到陛下近日来召见的几人,决心赌一把。

    反正,他也早得罪了长公主。

    在这两个禁卫军下跪请旨,愿出宫递消息,陛下应允,并承诺事成后会给他们加官进爵。

    在两禁卫军走后,裴致远提议天子可退居别殿避避风头。

    天子挥了挥手,不甚在意,“不必…”,然后像是第一次看到有他这么个人似的,“你可以跟那两个禁卫军一同离宫。

    裴致远自然是表一波忠心。

    燕安平面无表情的指着眼前的一幅画,那是枝繁叶茂,百花齐放的春日图,对着裴致远说:“有时候万物争春也是累赘,一枝独放就好,否则总会有想取而代之之人,不是吗?”

    说着,燕安平手中攫取了大量墨汁的毛笔煞风景的在画上打个叉,笔力渗透,画纸仿佛下一秒就岌岌可危待破了。

    天子气定神闲,裴致远也摆正心态,回答起之前的问题。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有天子提笔落字停顿后渲染上宣纸的一点余墨,才能泄露一缕情绪。

    与此同时,皇宫内烽烟起,多处大动干戈。

    直到宣政殿内,裴致远耳边也传来了兵戈交融的响动,心头一跳,厮杀声带来的惨叫声让他不忍蹙眉。

    形势怎么会如此糟糕,陛下不是早就…

    裴致远忍不住开口道:“陛下,不若您先行离开?”

    燕安平一顿,意味不明的看着裴致远,“不必,我等她来。”

    裴致远退至一旁,也知晓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中。只是想到外面的拼杀,难免眼皮跳了跳。

    宣政殿的大门被撞开,长公主踏步而来,在她身后,还有许多手持染血利刃的士兵们。

    天子站在高台之上,与之形成了对峙局面。

    “你来了。”燕安平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沙哑,似是在人耳边呢喃又带着无限怅惘。

    长公主没有回答天子的这句话,她步履缓慢且坚定,眼神直直的看向最顶端之人,这个天下之主,里面燃烧着的是勃勃的野心和磅礴的权势之欲。

    她说:“我来了,阿兄。”

    原本是相濡以沫的兄妹二人,如今却站在这金国最权势滔天的大殿之上兵戈相见,反目成仇。

    “你想要这个位置?”燕安平目光灼然的盯着他的妹妹,金国的长公主。如果目光能够杀人,长公主的身上恐怕早就血流成河。

    他甩下手中的毛笔,“灵阳,这些年,我就是太纵容你了。”

    长公主放声笑道,嘲讽的勾起唇角,“纵容我?纵容我又何必将我嫁给姜家那小子。不过也要多谢兄长,姜家那厮,别的不行,最是听话,倒是方便了我谋划。你又生生在背后打压我的势力!”

    “我为什么扼制你的势力,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燕安平不轻不重的说。

    “倘若不是我当时年岁尚小,母亲怎会传位于你?”长公主讽刺一笑,“母亲,她从未将你当作天子培养过哪怕一天!”

    “你现在坐在这把龙椅上去,底下的大臣哪一个是真心拥护你的?他们心中能坐上大位的人是大哥!”

    “你可以,我又为何不行?起码母亲也曾夸我聪慧。”

    如果说之前燕安平的脸色虽然深沉但尚在可控范围内,那么现今就是彻彻底底的黑暗阴沉。

    裴致远的脸色也不由皲裂,皇族密辛,帝王之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呈在他面前。想到等他归家的妹妹,远在家乡阿父,他终于生出了迟疑之心,这次,他是不是太冒失了…

    “放肆!”燕安平咬牙切齿。

    “阿兄,抱歉了。”就在长公主想上前一步,彻底开启她的王朝美梦时,宣政殿里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同长公主手下打了起来,不到一会,就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而宫门也已开,前来汇报之人禀上座天子一切安好,宫内宫外的叛变都已平息。

    到这时,长公主才知晓这一切的发生都在皇兄掌控之中而已。

    裴姝在《革金》上写下了“皇宫”“天子”几字后,皇宫中发生的事都随着文字呈现在她面前。

    “宫内一人混入其中,向台上的天子射出了一箭。裴致远见危,冲出挡住了箭,身受重伤。”

    裴姝的脸色变了变,拿出橡皮,擦掉了“重伤”的“重”,改成了“轻”。

    随着她的改写,一股热流从鼻中涌出,殷红的鲜血滴在了纸上,晕染开来。

    裴姝退后仰头,只觉得昏昏沉沉,靠着本能合上了本子归置原处,才瘫软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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