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既然姚家上下都知道姚朗之身患弱症,那么凤婵音迟迟没有身孕,他们应该归因在姚朗之身上才对。

    但四老爷不是正常人,他非常固执己见,即使太医都说了,凤婵音的身体没有问题,他还是认为,没有子嗣,一定是女子的问题,三天两头弄一些事出来。

    凤婵音被烦得不行,才答应了陪着姚朗之喝一段时间的药。

    太医也很无语,只得开了一些温和的补药。

    这药对身体倒也没什么危害,最大的作用就是固本培元,强身健体,母体强健了,自然就能更容易怀上子嗣。

    但是药三分毒,虽是补药,太医也不建议凤婵音多吃。

    凤婵音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打算吃上一个月,堵上四老爷的嘴。

    而且,她原本只打算做做样子,没打算真喝的,想着把药悄悄倒掉不就行了?

    可四老爷居然派了婆子来盯着她喝药。

    凤婵音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喝了。

    忍过五年就好了。

    凤婵音安慰自己,只要再忍这死老头五年,她就能解脱了。

    凤婵音在姚家过得不快乐,踏入枉州地界的明弈,运气也非常背。

    他之前听说,枉州对外地的商人格外优待,就以为枉州即使自成一体,也还是一片法度严明的地区。

    但他这个想法,显然大错特错。

    他和金乐历经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在向导的带领下穿过险峻荒僻的山林小道,进入了真正的枉州地界,可还没来得及欣赏南漓独具特色的景物风貌,就在官道上碰上了山匪打劫。

    幸运的是,那时他们正站在一个草坡上研究地图,所以,山匪没发现他们。

    山匪没劫他们,劫的是一行过路的商队。

    明弈和金乐,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虽然有心想拔刀相助,奈何没有那个路见不平的本事。

    他们只能隐在草丛里,伺机而动,想着等山匪抢完之后,跟在山匪身后找到山匪老巢,再去城主府报案,把这群山匪一网打尽。

    山匪动作很熟练,把商队的人统一赶到一边蹲着,就开始利索地连车带货物抢东西,但凡有反抗的,就砰砰砰一顿拳头揍下去,把人揍服为止。

    金乐听着那拳拳到肉的声音,觉得自己的脸也在隐隐作痛。

    明弈却看出了一丝蹊跷之处,这些山匪看着凶恶,下手也很重,但重归重,却不伤人性命。

    到最后撤退的时候,他们把货物一抢而空,把人也伤得七七八八,却还是没杀一个人。

    “公子,还跟吗?”金乐战战兢兢地道。

    说实话,他不太想发善心跟踪山匪了,那些山匪好凶残,这个枉州城也好凶残,他觉得他们最好的做法,就是原路返回,打道回府。

    “先救人。”明弈拉着驴子,走出草丛,快步跑向官道。

    金乐阻拦不及,只能心惊肉跳地拉着另一头驴子跟上。

    “完了呀!完了呀!”被抢劫的客商颓然地坐在地上呼天抢地。

    “我就叫你不要贪小便宜。”另外一个客商指责道,“都说了要去城主府兑换通行令牌,你就是不去,抱着侥幸心理,省那点小钱!”

    “现在好了吧!省小钱,吃大亏!”

    明弈听得有些奇怪,他翻出包袱里的伤药,正要问一问,却忽地听见了一阵呼呼喝喝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明弈暗道不好,以为是山匪去而复返。

    他和金乐连忙丢下驴子往回跑,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山匪给撵上了。

    山匪也不废话,拿绳子把所有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开始问话:“货呢?”

    明弈不知道什么货,回答不出来,肚子上立刻就吃了一拳。

    金乐都快急哭了,这是什么世道呀!

    “被抢走了。”明弈终于认出来眼前的这群土匪,和之前的那群土匪不是一群人。

    “往东南方向去了。”

    他利落地报出方向道。

    “算你识相。”山匪头子点了几个人,吩咐道,“你们把这些人都押到山上去,剩下的人,跟我追!”

    就这样,明弈和金乐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被莫名其妙抓上了山。

    被关进小木屋的明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传言误人!

    外界对枉州有很多恐怖的传说,但大多是神神鬼鬼的,从来没听说枉州已经匪患成群!!

    还有那个向导。

    向导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却一点提示都没给他们,把他们扔在官道旁,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金乐哭唧唧地道:“公子,我们是不是要被剥皮吃肉了?”

    明弈安慰他:“应该不会。”

    “为什么?”金乐不信。

    明弈解释道:“你观察之前和之后的两群土匪,之前的那些山匪,只抢货,不杀人,后来的这群山匪,虽然抢人,但是不伤人,更不杀人。”

    “他们绑我们来,应该不是为了剥皮拆肉,而是为了别的目的,比如要赎金。”

    “而且,枉州和外界一直都有消息互通,来枉州的生意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我从来只听到过枉州优待外来商客,从来没听过枉州滥杀无辜,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他说得有道理,金乐放心了一点。

    若是为了赎金,倒还好,往明家送个信,家里凑一凑应该还是能凑出来的,再不济,求助一下京城的沈小东家也成。

    若是赎金实在很高,大不了,出去之后,他家公子给沈小东家打几年白工。

    小喽啰搜刮完了明弈和金乐的行李,也翻出了包袱里面的路引和身份文牒。

    这时,前去追货物的山匪小头领也回来了。

    小喽啰把身份文书交给头领道:“四山主,有两个人不是商队的,是外头来的,什么,什么,什么……”

    “昭国!”四山主拿过文书,“叫你多读点书,连中梁、东昭、西越这三个大国都说不齐全!”

    “我说得齐全。”小喽啰替自己辩解道,“我就是一下子没认出这个字。”

    “那这两个人,是不是要放了呀?”

    四山主回忆着明弈的那张脸,可惜道:“我还想把那小白脸献给山主当小郎君的,说不定山主一高兴,就把矿山交给我来管了。”

    他憧憬道,“要是接管了矿山,就不用再干这打家劫舍的缺德事了。”

    一边是枉州“不得为难外地人”的不成文规定,一边是矿山的管事权,四山主心中很是纠结。

    纠结许久,最后,他还是觉得矿山的管事权更加诱人,把明弈主仆献给了大山主。

    商队的人则全部放了。

    四山主抢回了所有的货物,商客们拿半数货物给自己赎了身,拉着剩下的半数货物,感恩戴德地下了山。

    明弈和金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心里茫然极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只是让人茫然了,简直令人惊恐。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硕妇人摸着明弈的嫩脸颊,满意地道:“就是这个人?不错,不错,你很会办事。”

    她的话是对四山主说的。

    四山主喜笑颜开地说了一通“天造地设”之类的狗屁话,把妇人哄得更开怀了。

    金乐却更加惊恐了,他听出来了,这个老女人,她看上了自家家公子。

    他都看出来了,明弈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紧蹙眉头,思考着该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境。

    还没想出对策,屋外又走来了一个络腮胡的男子,他声称有要事回禀大山主,叫人把明弈主仆带了下去。

    明弈猜测这几个山匪头子凑在一起,应该就是在商量他和金乐的去留,虽然不知道结果是向好,还是变得更坏,但能缓上一些时间,总是好的。

    明弈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开始和看押他的小山匪套话,可惜小山匪地位不高,嘴巴却很紧,明弈什么也没套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往墙边移了移,想靠大厅近一点,好听一听那几个山匪头子在说什么。

    可惜距离太远,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山匪头子们确实正在讨论他的去留。

    那个络腮胡子是这山匪窝的二山主,也是现在握着矿山管事权的人。

    他听说四山主掳了个小白脸献给大山主,立即就猜到了四山主在打什么主意。

    “那人是个外来者,先不说他在昭国是何身份,单是城主府那里就不好交代。”二山主道,“还是尽快把人放了吧。”

    四山主舍不得到嘴的肥肉又飞走,献谗言道:“城主府早就不是曾经的城主府了,我们山主会怕?”

    大山主也舍不得明弈这鲜嫩可口的小郎君,赞同四山主道:“就是,我会怕云之水那婆娘?”

    二山主很心累,知道她这是看上那小白脸,不打算放人了。

    “自是如此。”二山主顺毛捋道,“我们冕山如今兵强马壮,自是不怕城主府。”

    “只是,不劫外来人,毕竟是枉州不成文的规定,我们若是不放人,只怕外面那些人知道了,又要叨叨叨。”

    “我们又不是那不讲道义的小土匪,杀了人,埋了尸,就当没干过就行了,毕竟底下有那么多的兄弟在,还是要服众才行。”

    若是杀人抛尸,倒也不是不行,做得隐秘些,神不知鬼不觉,不叫人知晓就是了。

    可若是关个大活人在山上,总有消息泄露的风险。

    四山主鄙夷地看着二山主,真是好狠的心,这是在给大山主支招,叫她要么放人,要么杀人灭口呢!

    这么心狠手辣,打家劫舍的事就应该让他去干!守什么矿山呀?

    大山主沉思了半晌,还是没能作出决定,“不急,先关上两天,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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