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有人故意投毒,武妈妈当即严阵以待,立刻就叫人把落霞拿了过来,并请四夫人找太医来验药。

    “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四夫人还没说话,外间的四老爷先叫嚷了起来,“大夫不是说了吗?就是吃坏了东西而已,又不是有人下毒,叫什么太医?验什么药?”

    他不满道,“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姚家后宅出了什么阴毒之事!”

    “还有,落霞是跟了朗之七八年的丫鬟,她怎么会害少夫人?你们一言不合就押人,也太不给人留体面了。”

    凤婵音伏在冬棋身上,觉得四老爷的态度很是奇怪,可惜隔着一道屏风,她看不见四老爷此刻的神情。

    “母亲怎么说?”凤婵音声音嘶哑地问道。

    她吐得太厉害,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喉咙里火烧似的疼。

    四夫人催促大夫道:“还不快开药?没看见少夫人正难受吗?”

    大夫道:“脏东西已经吐出来了,少夫人没有大碍,之后吃些进补的东西,补一补身体,就好了,无需吃药。”

    “至于嗓子的问题,多喝点温水,就能缓过来了。”

    四夫人避而不答,凤婵音很是失望。

    这时,外面的四老爷已经嚷嚷着叫把落霞放开了。

    凤婵音心底冷笑,人要是放出了清石院,就不一定能再找回来了。

    她也明白,仅凭武妈妈,是压不住场的了。

    她撑着冬棋的手,下了床,走到外间,冷声道:“我没发话,落霞就不能出这院子。”

    四老爷立即高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忤逆长辈?”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凤婵音病了,四老爷这个做长辈的,没说关心她的病情,反倒一直在护着落霞这个嫌疑人,为此,不惜指责凤婵音忤逆不孝。

    这也太反常了。

    凤婵音没理会四老爷,再次向四夫人请示道:“还望母亲替我请太医。”

    “我说不准请,就不准请!”四老爷喊道。

    “这……”四夫人为难地看着凤婵音,“婵音啊,你现在身体虚弱,还是先歇着吧,听大夫的话,多喝点温水。”

    “外面的事,交给我和你父亲,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若当真是落霞这丫头坏了心思,母亲一定为你做主。”

    “母亲打算怎么替我做主?”凤婵音紧追不舍。

    “自然是先把事情查清楚。”四夫人回答道,却没说具体要怎么查。

    “对,把事情查清楚!”四老爷附和道,“既然要查,那就不能只审问落霞一个人,所有接触过少夫人汤药的人,都要审。”

    “还有,也不一定就是药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吃食的问题,把小厨房的人一起拿了,通通带到正院去问话。”

    这是要混淆视听了。

    凤婵音极具讽刺意味地冷笑了一声。

    “不急。”她接过冬棋递来的温水,润了润嗓子,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既然母亲不能做主,那儿媳就只能自己替自己做主了。”

    她眼睛盯着四老爷和四夫人,嘴里却对武妈妈道,“拿相府的牌子给荆葵,让她拿着牌子去给荆三传话,两件事情,一,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二,带人进来守住院子,凡是清石院的人,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四老爷和四夫人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居然敢越过公婆,擅自做主。

    “父亲说得对。”凤婵音接着道,“事情要查清楚,人也要问清楚,不过,就不必押去正院了,就在这里问吧。”

    “你想干什么?”四老爷厉声道,“你叫护卫进来,是要在家里动武吗?我不许!”

    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凤婵音,“清石院是后宅内院,你让那些护卫闯到后院来,成什么样子?”

    “这里不是你凤家的丞相府,容不得你放肆!”

    说罢,他唤来了家丁,叫把二门守住,不许放一个护卫进来。

    “那就看你拦不拦得住了。”凤婵音冷笑道。

    ……

    巳时末,姚朗之正在翰林院当值,姚家的小厮突然来传信,叫他赶紧回去。

    小厮的原话是,他再不回去,家里就要打起来了。

    小厮说得含混不清,姚朗之只听出来,是凤婵音和他父亲起了冲突,具体是因为什么,传话的小厮也不知道。

    姚朗之听完小厮的回禀,心里并不着急,他认识的凤婵音,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她既然答应了,要做一个合格的姚少夫人,就一定会维护姚家的脸面。

    维护姚家的脸面,自当就要维护姚家人的脸面,尤其,是姚家长辈的脸面。

    姚朗之相信,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凤婵音都不会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所以,小厮口中的“家里打起来”,不会发生。

    姚朗之打发走了小厮,不慌不忙地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这才向上峰告了假,往家去了。

    他预料得没错,家里并没有打起来。

    他到家的时候,太医已经验完药渣、药碗和药炉了,正在同姚老将军禀报凤婵音的病情和病因。

    姚朗之不知道的是,家里没有打起来,是因为关键时刻,出门会友的姚老将军恰巧回来了。

    他撤走了家丁,劝离了荆三等人,派自己的人围住了清石院,并派人请了太医来,这才安抚住了凤婵音的情绪。

    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姚老将军没有向着凤婵音和四老爷任何一方说话,但他行事还算公正。

    凤婵音领他的情,不再摆出剑拔弩张的阵势。

    四老爷的脸色却极其难看,像是不服、气恼,还有焦急。

    凤婵音早就觉得他态度奇怪,这下就更觉奇怪了,他焦急什么?焦急请了太医?还是焦急审问落霞?

    难不成还真是他指使落霞在药里下了东西不成?

    他图什么?

    凤婵音不能理解。

    按理说,她和四老爷既没有仇怨,也没有利益冲突,说落霞心仪姚朗之,嫉妒之下暗害她这个主母,还有几分可信度。

    说四老爷要害她这个儿媳,凤婵音怎么都想不通。

    如果真是他在药里动了手脚,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又往药里加了什么?

    “像是朱砂。”太医捧着药碗道,“药渣和药炉都没有问题,只这碗底还有一些残留,分量太少,不太好确定,除了朱砂,似乎还有其他成分。”

    太医肯定道,“少夫人说,喝药的时候尝到了一股糊味,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果然是药的问题。

    凤婵音身边的人都怒视着落霞,恨不得上去把她撕了,姚家的人也变了脸色,姚老将军连忙问道:“可有什么危害?”

    “不好说。”太医常年行走宫廷,侍奉贵人,可比普通的大夫谨慎多了,“现在看着是无妨,但最好还是要弄清楚是什么东西,以免留下什么后遗症。”

    “明白了。”姚老将军道,“还请太医到前厅稍作休息,等下再替少夫人重新诊一诊脉。”

    太医很识时务,知道姚家这是要处理家务事了,顺从地跟着丫鬟去了前厅喝茶。

    太医走后,姚老将军立即冷了脸,沉声道:“还不说吗?”

    落霞跪在地上,垂着头,缄默不语。

    从被押到正房起,她就一直是这副模样,不叫屈,不喊冤,但也不招认,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

    姚老将军摆了摆手:“拖出去,打到招认为止。”

    落霞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凤婵音看出她是害怕的,可到了这时候,她却还是紧咬嘴唇,不肯吐露一语。

    这是,抱了赴死的决心。

    何至于此?

    凤婵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场的人,其实大多都已经猜出来是谁指使她干的了。

    现在的疑点只是,那人为何要这么做?以及他们究竟在药里放了什么?

    “等等。”她唤住人道。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以为她是不忍心。

    凤婵音温和地问道:“你家中可还有父母亲人、兄弟姐妹?”

    落霞以为她是发善心,要放了自己,连忙点头道:“有,有爹爹、娘亲、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还有祖父祖母。”

    四老爷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凤婵音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心软,架势摆得很大,可终究下不去狠手。

    “是个大家庭呢。”凤婵音点头道,“那就好,你大可以抵死不招,你死后,我余下的怒气,会从你的家人身上讨回来。”

    她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好似不是在威胁人,而是在闲话家常。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骇人。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她,不敢相信她变脸如此之快。

    落霞更是满目惊骇,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凤婵音等了等,最终还是没听到她吐露一言半语。

    想来她是相信,她背后的那个人,可以保住她的家人。

    凤婵音笑了笑,慢悠悠地道:“我可不只是这姚府的少夫人,我还是右相府的嫡女、圣上钦封的德安郡主!贵妃娘娘是我的姨母,三皇子是我的表兄弟。”

    “你要掂量清楚,你的家人,能不能承受得住我凤氏一族的怒火!”

    她耐心地介绍道,“我朝律法,主家不得随意打杀下人,可这世上,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多得是。”

    “你若说出实情,说出指使你的人,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了你,毕竟,你也只是个听话办事的小丫鬟。”

    “但你若不肯说,我会把你全族之人都灌了哑药,扔到黑矿山里去,让他们挖到死为止。”

    “你可以试一试,看你背后的人,能不能从我手底下护住一个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没什么变化,但声音却格外冷漠,仿佛做惯了这样的恶事。

    姚家的人没有见过她的这一面,一时都怔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姚朗之亦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假妻子,眼底的神色意味不明。

    “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四老爷磕磕巴巴地道,“你现在是我姚家的媳妇,你受了委屈,我们自会为你做主,何须劳动亲家公?”

    凤婵音没说话,只盯着落霞低垂的头顶,眼含杀意。

    落霞没有抬头看,都能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威慑气息,仿佛死神的利爪正悬在她的脖颈之上。

    “是老爷,是老爷让我这么做的!”她最终还是崩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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