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谢扶所说,此刻站至他们面前的正是萧长陵。

    他被拆穿了身份也不辩解,只是压低着声音干笑道:“你藏在徐榕的身体里?”

    他自以为看穿了徐榕身上的那张追踪符,却没有想到那也只是他们故意露出的破绽。

    “不愧是仙道魁首,是我小看了你,我还笑你用的追踪手段低劣,没想到原来是我自己犯蠢。”萧长陵撤下黑色斗篷露出里面那身华贵的城主服饰。

    “你说错了。”玉瞑道:“这办法不是我想的。”

    萧长陵道:“那是?”

    “是我。”楚月檀的声音也从徐榕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萧长陵阴鸷地笑道:“师徒二人一人打了我一掌,你们倒是会算计。”

    事实上徐榕也是满脸惊愕,显然他对于萧长陵的真实身份确实是一点儿都不知晓。

    徐榕惊骇道:“萧城主......你......不对啊,如果是你的话,你为什么还要邀请玉宸仙君来此。”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徐榕想不通。

    楚月檀道:“这才他的高明之处。”

    徐榕道:“为什么?”

    他一问完,难得的,三个人的神情如出一辙。

    楚月檀道:“他骂你蠢是有原因的。”

    “等等。”徐榕想了片刻,便想了个明明白白,他了然道:“我知道了,若是他写信邀玉宸仙君前来,一是玉宸仙君自然就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了,二是他早知道林府人皮灯笼一事,届时他不但可以把事情推托到谢扶的身上,也可借玉宸仙君的手除掉雍城出现的这位不速之客。”

    说到机关算尽,萧长陵才是如此,只是他错漏了玉瞑和楚月檀这几个机缘巧合才出现在雍城的人。

    他更没有算到楚月檀和谢扶是旧相识,也不会想到玉瞑前世和谢扶打了多次交道才对谢扶的为人有所了解。

    不然,这最后的矛头一定会指向谢扶这位来路不明的魔君。

    玉瞑惋惜道:“萧城主,你本也是扬名天下,何必呢?”

    “何必?”萧长陵笑了,“你说的没错,我本也是扬名天下的,本也应仙途璀璨,可偏偏是那一场无妄之灾......”

    若不是当年被人暗算,他又何至于成了一个废人,又何至于干起了他以往最恨的勾当。

    当年的萧长陵嫉恶如仇,和周栖梧聊得投缘,也是玉壶冰心翡翠做骨,直到现在他自己也总是认为,都怪那一场灾祸,不然何至于此。

    萧长陵几乎是怒吼着出了声,道:“我不甘心。”

    不甘心到这十多年的日日夜夜从没有一夜的安稳觉。

    凭什么玉宸能高坐神坛,凭什么沈淮能除妖天下,明明他也可以的。

    “明明......都该是我的......”萧长陵咧嘴一笑,道:“我去年在酒肆听了一个话本子,写的是我和周栖梧的少年事,他们提起周栖梧时说他是少年天骄奈何天妒英才,他是天地飞雪一点红,我是堂前朽木十年僵。”

    有的时候,他会想,为什么他当年要遭遇那样的事,就算是他真的倒霉命中有此一劫,那为何又不干脆让他死了算了,却要让他的余生都这样平庸得过下去。

    萧长陵道:“你们不懂的,我本是少年天骄得名早,我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玉瞑道:“是你不知足。”

    “你懂什么?”萧长陵嗤道:“你要是沦落到我这样的境地,你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事。”

    玉瞑道:“我不会。”

    这话萧长陵是不信的,但是楚月檀信。

    因为她曾经真真切切地看到过玉瞑落魄的样子。

    那时玄霄宗已被灭门,他不知为何会在一个小镇上出现,而且是双目失明浑身灵力尽丧。

    那日夜里,他就孤身一人坐在街头,明明自己也行动不便,可一听到旁边有人呼救,他还是起身赶过去了。

    喊着救命的是一个小男孩儿,看他那身装扮应是个小乞丐,他根本不是真的摔倒,只是自己趴在了地上。

    可玉瞑是看不见的,他不知道,这小乞丐是故意引他过来的。

    不知真相的玉瞑弯腰想把他扶起来,可那小乞丐的注意力至始至终都只在他腰间的钱袋子上。

    玉瞑才靠近,那小乞丐拽掉钱袋子就忙不迭地跑远了。玉瞑是想去追的,但他看不见。

    这一幕恰好被从此地路过的楚月檀给看了个正着。

    她想着好歹当初在山上,这位小师叔也帮过她,于是她走过去在他手里塞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还大言不惭道:“拿去换钱吧。”

    玉瞑握住玉佩,摸着上面的花纹愣了一下,竟是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楚月檀。”

    楚月檀也是一惊,她伸手在玉瞑眼前晃了晃,道:“你不是瞎了吗?”

    玉瞑道:“你挂在腰间的这枚玉佩我见到过,而且我自小过目不忘。”

    后知后觉的楚月檀万分后悔,拔腿就跑,掠空而上的她还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恨恨道:“让你做好人,现在好了吧,被认出来了。”

    等跑到没影了,她又后知后觉地发起了呆,自言自语道:“虽说作为仙道魁首,玉瞑仙君肯定是要杀了我这位十恶不赦的魔君,但现在他灵力尽丧,我跑什么啊,该跑的不是他吗?”

    然而,这并不是楚月檀第一次后悔。

    直到后来玉瞑伤势痊愈一路追杀她的时候,楚月檀更是万分悔恨,甚至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当好人了。

    那个时候的玉瞑大概也不确定自己的伤势到底能不能痊愈,但他绝不会像萧长陵这样丧尽天良。

    只是到了如今的地步,萧长陵不但不知羞愧,还理所当然地道:“曾经雍城上下被妖邪围困,都是因为我,雍城才能如此繁华,雍城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本就是他们欠我的,我又不是要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命,我只是想恢复我的伤而已,我借一些人的命怎么了?”

    “萧城主,多说无益了。”玉瞑控制着徐榕的身体上前,徐榕的神情异常复杂,他本不想让自己深陷险地,却无比迷恋在体内窜动的那股蛮横的灵力,这是徐榕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等玉瞑以气化剑逼得萧长陵步步后退时,徐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眸,兴奋道:“我真是天才!”

    “你做梦。”楚月檀及时打断了徐榕的幻想。

    萧长陵毕竟旧伤在身,加上玉瞑和楚月檀一齐出手,不过盏茶时间他就灵力耗尽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玉瞑道:“去把他绑起来押回城主府。”

    “我吗?”徐榕道。

    楚月檀无奈道:“废话,不是你还能是谁。”

    徐榕被她吼得一个瑟缩,蹑手蹑脚地走到萧长陵的身前,“宗主大人,得罪了。”

    萧长陵见徐榕伸手过来,当即破口大骂,“我tm就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墙头草。”

    徐榕苦笑道:“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他拉着萧长陵就要站起身来,可萧长陵面色苍白整个身体沉重无比,见徐榕来来回回的折腾,又讽刺地笑道:“我走不了,腿废了。”

    徐榕顺着往下一看,果然见那双腿僵硬无力,他们这才想起来,萧长陵虽是雍城的真凶,但旧伤却是做不得假。

    “城主,我之前听谢扶说你伤的是右臂,那你能抬下左臂吗,你搭在我肩膀上,我背你回去。”徐榕转而去拽萧长陵的左手,道:“大人,你自己动一下啊。”

    萧长陵只是默默地盯着他,却并不回应。

    楚月檀道:“他动不了,他左臂上也有伤。”

    徐榕彻底懵了,道:“谢扶不是说右臂吗?”

    楚月檀道:“因为右臂是旧伤,左臂是新伤。”

    在她说出真相时,萧长陵的瞳孔蓦然一缩,这反应被楚月檀看了个真真切切,她笑道:“果然啊,萧城主,还真的被我猜中了。”

    “猜中什么了?”徐榕问。

    萧长陵抿紧唇不说话,楚月檀道:“他当年的确伤的是右臂,这一点谢扶没有记错,至于他左臂的伤......”

    楚月檀让徐榕将萧长陵左手的衣袖挽起来,果然见那腕侧有一道符文,那样式和沈瑛夫人手上的一模一样。

    徐榕毕竟是替萧长陵干了不少事的人,见状又道:“这不是借命的血咒吗?既然宗主大人才是主谋,为何自己也中了咒。”

    “因为这是一道反噬咒。”玉瞑道:“这咒语是杀人的利器,但此类符咒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如果不幸遇上了比自己修为高的人,便会被那人察觉,这道印记就是那人将诅咒原路打了回来。”

    楚月檀接着他的话道:“而纵观雍城这么多遇难的人家,只有沈瑛是个例外,在这样狠毒的诅咒下他竟毫发无伤。”

    徐榕嗤道:“沈瑛?不可能的,那个病弱书生,怎么比得过城主大人呢?”

    楚月檀道:“既然沈瑛不可能,那么沈淮呢?”

    左右双臂这么重要的事情沈淮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不对劲,他早知道雍城的真凶是萧长陵,可他居然帮着萧长陵掩藏真相,这实在是不对劲。

    当一个谎言被另外一个谎言掩盖,那就说明这背后一定有个更大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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