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萧吟秋常往公主府走,怕的就是段华希突然间生产,来个措手不及。

    段姚音也是看着她有些后怕,一个人挺着肚子,时不时还要被婆婆给刁难“你们也知道,她是心气高的,儿子当了当朝宰相,那前途是无可厚非”

    “那也不该这么对你,且不说是你长公主,要是换做其他人,更被欺负到没边了,让一个大了肚子的天天听训话,她要是再敢来,我偏要把她打出去”段姚音一遍心疼着段华希,一边又恨自己无可奈何。

    对比段姚音,萧吟秋倒显得更稳重,她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喝茶,时不时让人把炭添上“且等着褚丞相回来”

    汴京的冬月,笼罩在皑皑白雪中,屋舍覆着厚雪,飞檐垂挂冰棱,在晨光里折射冷冽清光。

    泮池结着薄冰,几尾残荷梗杆刺破银白水面,廊下铜炉燃着兽炭,三人围在屋里,时不时打趣对方,让萧吟秋久违的觉得安心,竟在罗汉床上睡了过去,段华希最先注意到,示意段姚音别出声了。

    段姚音看见之后也是心疼的不行,这些日子以来萧吟秋恐怕没睡过一次好觉,现在撑在方桌上竟然也能睡过去。

    奶娘从另一个屋子里出来,想把姐儿抱给萧吟秋看,进门就看见萧吟秋睡了过去,段姚音开口让她把孩子给自己,段姚音接过孩子,羽姐儿正在睁着眼睛滴溜溜的转,直盯着段姚音头上戴的玉笄“你喜欢这个?”

    段姚音也是不废话,摘下玉笄递给羽姐儿,羽姐儿拿着玉笄高兴地咧开嘴笑“送给你了小东西,你母亲还有不少好东西呢”段华希看到这一段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羽姐儿喜欢,月啼你去把我的妆奁打开,那几只上好的白玉簪子全部给二娘带回去”月啼转身打开妆奁,妆奁是由黄花梨木做的,里面的样式都是民间没见过的,也有几只简单的头饰。

    萧吟秋的孩子出生,备受宠爱,每次对着什么笑,两位贵人就大手一挥,什么都送,萧吟秋也是拿两位没办法“你们要是把她宠坏了,以后我管不了可如何是好?”

    “以羽姐儿的地位要什么没有,以后出什么事我给她担着,就不信了一个女孩子能做出什么来”萧吟秋摇摇头,赶紧劝诫,也是得亏华希是说笑的。

    “姚音,你说褚票他们都去了这些天了,什么时候还回得来啊?”

    “长则几年,短则几月吧,不过丞相下八省巡查还没见过,应当会快点回来”段华希点点头,她总觉心里不踏实“不瞒你说,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倒不是因为褚票不在,而是总觉得会出什么变故”

    “你放心,没事的,不要瞎想我和二娘都在呢”段姚音轻轻地将怀中的孩子哄睡,羽姐儿也特别配合的渐渐睡过去。

    萧吟秋在暖和的屋子里渐渐醒过来,听二人在闲聊“我睡了多久?”

    “不久,我刚把羽姐儿哄睡,话说你怎么没叫周大娘子来聚一聚”

    萧吟秋听到不禁笑了出来“害,我也想啊,两人现在如同蜜里调油一般,每日丁将军去校场,云隐都要跟着去”

    萧吟秋看见段姚音抱着孩子,便起身走过去,木质的罗汉床在萧吟秋起身的一瞬间发出吱呀一声将羽姐儿给闹醒了“啧”萧吟秋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刚刚羽姐儿手里还拿着的玉笄这会子已经掉落在地上,好在公主府的屋子里都铺满了柔软的毯子,才没让毯子碎在地上“你这孩子刚刚不是还喜欢吗?”段姚音哄着羽姐儿让她不哭。

    萧吟秋却冷漠的让奶娘抱走“你们两个把她抱走,让她一个人在床里面待着,你们两个在旁边站着看就行”

    两个奶娘不敢吭声只是点头答应,她们俩人还觉得奇怪,天下父母都疼爱自己的孩子,唯独萧吟秋不同,她总是拒自己的孩子于千里之外,就不像亲生的一般。

    奶娘从段姚音怀里接过孩子,带她去了别处,等走后萧吟秋脸上的表情才渐渐好转,段华希有些担心“二娘,这都两个月了,你还没接受舒羽吗?”

    “对啊,她毕竟是你的孩子,亲生的,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两人极力劝说萧吟秋,看着萧吟秋无动于衷的样子两人叹了口气,萧吟秋始终没有原谅高玄,但又因为羽姐儿才一直没有和离。

    她每次看见舒羽的时候心里都无限的纠结,但是总归不忍心。

    萧吟秋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请一趟周云隐第二日一同去长公主府,没想到春露送话到,周云隐立马就高兴的答应了。

    长公主府的垂花门前,萧吟秋身着一袭湖蓝色的织金袍,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云隐与将军可还恩爱?” 她笑着回头,对着对面的周云隐说道。

    马车里传来周云隐温柔的笑声,如春风拂面“瞧瞧,想必是恩爱非常了”周云隐也乐意听萧吟秋打趣自己

    萧吟秋突然又忧伤起来“华希如今身子重,咱们自然要稳当些,想着你一人去校场也不不是个事儿,叫你来一起玩玩” 话音未落,马车缓缓停下,丫鬟掀起车帘。

    见段姚音身着淡粉色的襦裙,头戴一支精致的玉簪,优雅地走下马车,她的手中抱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着她亲手为即将出世的孩子缝制的小衣裳。

    三人一同走进府中,穿过曲折的游廊,只见池塘边的残荷已经被冻上,湖面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依稀还能见到池里游弋的鱼儿。

    三人来到暖阁,只见段华希正斜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绣着金丝牡丹的锦被,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如同一座小山丘,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们终于来了,我可等得着急了” 她伸出手,握住萧吟秋的手,眼中满是欣喜。

    萧吟秋轻轻抚摸着段华希的肚子,调皮地说道“华希,小家伙今日可安分?莫不是知道我们要来,故意折腾你?”

    段华希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比往日安静些,许是知道有客人来,不好意思了”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段姚音打开手中的锦盒,取出里面的小衣裳,递给段华希“华希,这是我亲手缝的,也不知合不合小家伙的身”

    段华希接过衣裳,仔细端详着,眼中泛起泪光“姚音,你总是这般细心,我看着这些衣裳,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周云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雕,递给段华希“这是我家将军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说是能保平安,长公主且收着,等小家伙出世了,就当作见面礼”

    段华希接过木雕,有些感动“你和丁将军总是这般贴心”

    众人围坐在软榻旁,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

    萧吟秋说起近日厨娘在外面买菜遇到的趣事,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段姚音则分享着自己在府中种的花草,言语间满是温柔,周云隐没什么说的则讲述着战场上的惊险故事,让人心生敬佩,段华希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的换个动作。

    不知不觉到了午膳,丫鬟们端来午膳,皆是段华希平日爱吃的菜肴。

    众人围坐在桌前,气氛温馨而融洽,忽然,段华希皱起眉头,轻轻捂住肚子,萧吟秋立刻紧张起来问道“华希,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段姚音也放下筷子,关切地看着段华希。

    段华希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无妨,许是小家伙在踢我呢,你们莫要担心,御医早已在府中候着,不会有事的”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但眼中仍带着一丝担忧。

    用过午膳,段华希突然困意来了说想睡会儿,三人点点头随她一齐回了屋子里,看着她躺下,萧吟秋握着段华希的手,轻声说道“华希,你放宽心,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 段姚音和周云隐也纷纷点头。

    段华希看着眼前的三位好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些挚友们她算是值得了。

    暮春的黄昏像被揉皱的鎏金箔,斜斜铺在长公主府的飞檐上。

    睡醒的段华希扶着廊柱缓步行走,突然腹中一阵剧痛,手中的暖炉“啪嗒” 落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萧吟秋闻声从游廊尽头奔来,腰间玉佩撞击出急促的声响。

    她瞥见段华希裙角渗出的血丝,瞳孔骤然收缩,伸手扶住对方颤抖的肩膀“别慌,我这就去叫御医!”

    话音未落,却被段华希攥住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先别...... 叫母亲知道......” 她咬着唇摇头,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喘息轻颤“免得她老人家着急”

    暖阁内的铜炉燃着沉水香,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

    段姚音跪在榻前,用温水沾湿帕子轻拭段华希额角的冷汗,指尖触到对方因疼痛而绷紧的眉骨,喉间不由得溢出哽咽“华希,你咬住这帕子......”话未说完,自己先红了眼眶。

    萧吟秋攥着段华希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仍用轻快的语气说道“还记得咱们十岁那年偷爬树摘杏子吗?你摔下来时也是这般紧攥着我的手腕,结果害我被嬷嬷骂了三日”

    段华希忽然笑出声,却因宫缩而骤然变调,冷汗顺着下颌滴在锦被上“那时你...还说要替我挨板子......” 话音被一声闷哼打断,她忽然抓紧萧吟秋的手指,指节发白如霜。

    窗外的天色一寸寸沉下去,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响,段姚音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枚蜜渍梅子,递到段华希唇边“你总说孕期馋这个,快尝尝”

    更夫敲过初更的梆子时,一声清亮的啼哭撕破暮色,段姚音手中的烛台剧烈晃动,蜡油滴在袖口却浑然不觉。

    段华希虚弱地靠在枕上,看着围在榻前的三张面孔,萧吟秋眼角沾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段姚音鬓发散乱却仍紧攥着她的手。

    萧吟秋听到屋檐上的瓦片发出声音,清脆一声“外面好像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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