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神的牧羊犬!”

    “我迷路了,穿越黑暗,来到这里,我害怕极了,因为周围的羔羊排斥我,牧犬们厌恶我。”

    “哦,我明白了,原来我和它们长得不一样,因为我有一双可怕的黑色眼睛。”

    宁修远平静的声音,在亚希伯恩大殿中回荡。

    当他讲到这时,群雄激愤的神甫们脸上顿生几分不自然。

    愤怒也随之散去了三分。

    “但牧羊人并没有嫌我,他们收留了我,给我工作,予我食物,让我在风雨飘摇中有了庇护之所。”

    “我很感激,我每天努力学习这里的语言文字,风雨无阻的巡视帐篷,看守篝火,聆听教诲。”

    “我逐渐明白,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可以用它来寻找光明。”

    话音落,宛如神言,震耳发聩,令无数神甫浑身一震,心中涤荡起难言激颤!

    尤其是拜伦主教,一脸惊讶的看向宁修远,心生悸动。

    黑色眼睛,寻找光明?

    多么曼妙的比喻,这简直就是对神恩最真实的写照!

    这句话应该写进教化异端的圣典中!

    “有一天,我走进帐篷中,突然发现一条可怕毒蛇,正在撕咬着襁褓中小婴儿的耳朵,我愤怒极了,也害怕极了!”

    “我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

    殿中神甫们沉默了。

    是啊,阿瑟斯不是他们接受过专业教育的修士,在他流浪至此时,他甚至听不懂当地语言。

    面对可怕的失控体,害怕是人之本能。

    事实上,即便是他们,面对失控体又有几个能保证绝对理智?

    “我下意识想逃跑,但我忍住了,我怒吼咆哮,试图驱赶它,引来伙伴。”

    “但它不为所动,也没有牧犬来帮我。”

    “婴儿哭声传入我的耳朵,我心如刀绞!”

    “我生出勇气,发疯的扑了上去,咬死了毒蛇,将它撕碎,吃进了肚子里。”

    “小婴儿还在哭,哦,它的耳朵被咬碎了,鲜血直流,我心疼的上前舔舐着他的耳朵。”

    “就在这时,一群大人冲了进来,他们抄起棍棒将我团团围住,拼命殴打。”

    故事到这,无数神甫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们已经沉浸入这个故事。

    我明明拯救了婴儿,却因为一个善意举动被误会,反而遭到中伤和殴打,这简直太令人委屈了!

    感性的修女们,甚至红了眼眶。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们怒骂咆哮,夹杂着婴儿哭声,令我十分难过悲伤。”

    宁修远的讲述还在继续,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申诉委屈之时,他的下一句话,令所有人良心为之一颤。

    “我知道他们在怪我没有保护好婴儿,我有罪,我甘愿受罚,我只希望他不要在哭泣。”

    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讲完了。

    亚希伯恩大殿,也沉入寂静的海洋。

    罗兹愤怒冰冷的表情凝固了,眼中流露出三分惭愧和自我怀疑。

    群雄激愤的神甫,安静了下来。

    “守灯人先生,请原谅我的恶意揣测,我有罪,我不该在真相未出之前,凭主观臆测,怀疑你,指责你,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罗兹神甫开了口。

    “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是我胆小怯懦,没有第一时间尝试反击。”宁修远强忍着内心的厌恶,神情谦卑道。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如果不是你,奥兰多失控可能会酿出更大灾祸!”

    罗兹神甫终于正视起宁修远的功劳。

    “一切都是神的功劳,我只是神意志的延伸。”

    宁修远依旧十分谦卑。

    这一幕,落在众神甫眼中,感慨在心里。

    也许他们真的误会了阿瑟斯。

    这般虔诚信仰,即便在神甫中亦不多见。

    “肃静!”

    拜伦主教顿了顿小天使银牧杖,他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

    “阿瑟斯自辩结束,有人反对吗?”

    殿中一片安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还群雄激愤的场面再也不见。

    “很好,我宣布奥兰多失控事件,关于对阿瑟斯的审判,结果为无罪!”

    “啪啪啪啪!”

    场中传来零星掌声,旋即掌声越来越炽热,更有无数人站了起来!

    表达自己的惭愧和认同。

    被掌声包围的宁修远,表情平静的看着无数自我感动的神甫中,心中在这一刻竟然平静极了。

    既没有如释重负之感,也没有诡辩自傲之情,心中反倒多了几分抹不去的厌恶。

    如果他口舌笨拙,这场审判大会之后,他是不是永远都要背负一个自私自利,见死不救的骂名?

    这不是在欺负老实人吗?

    宁修远心中渐生愤怒,表情却愈发谦卑。

    审判大会结束了。

    会上对宁修远报以热烈掌声的神甫们,会后不知是出于尴尬还是惭愧心理,无人过来表达歉意,乃至宽慰。

    大家三三两两散去,须臾间,便不见踪影。

    宁修远站在亚希伯恩大殿门前,仰头看着天空,心神一阵恍惚。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微微吸了一口气,提着始终不离的水晶马灯,前往教堂,继续本职工作。

    在实力尚未强大之前,他必须得扮演好一个虔诚信徒形象。

    这将是他最大的护身符。

    来到教堂,他离开的这几天,教堂里一切如旧。

    看得出来,他这守灯人身份对于教会来说,可有可无。

    宁修远心中自嘲一声,矜矜业业巡视完教堂之后,这才返回马厩宿舍。

    踏入马厩之后,他去了一趟马房。

    马儿告诉他,他离开的这几天,马厩并无外客造访。

    看来教会并没有派人搜查他的房间。

    当然,这或许仅仅是明面上没有派人,实际上若是派了老鼠幽灵,马儿也察觉不出来。

    正当宁修远打算离开时,马厩中的马儿耳朵忽然旋转起来,指向门口。

    宁修远心中一动,佯装不知。

    “请问,阿瑟斯先生住在这里吗?”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安吉拉?

    宁修远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年纪大约二十出头,满脸麻雀斑,扎着白色头巾的少女,探头探脑的问道。

    “他不住在这里。”宁修远一脸严肃。

    “啊?”安吉拉眼睛陡然瞪圆,她听出了宁修远的声音。

    “他住在马夫房中。”

    安吉拉一怔,旋即扑哧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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