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国,王宫内。

    “霍将军今日去了哪些地方?”昭王抱着身上的人上下晃动着,隔着一道胭脂色的纱帘向前来禀报霍间重行踪的侍卫问道。

    那侍卫低着头回应道:“今日下朝之后,霍将军便一直待在府邸中,直到夜里快马去了青致楼。”

    “青致楼?”昭王喘着气出声,“那霍间重倒是个会享乐的,她的那位夫人才死了多久?”

    “不足半月。”那侍卫听昭王的语气疑问,便回答道。

    “是啊,不足半月。”昭王说着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人示意其下去,“他去青致楼见了什么人?”

    “一位名叫海棠的姑娘。”那侍卫仍旧不敢抬头,只因昭王掀开那层纱帘走了出来,从衣桁上拿下衣衫,慢悠悠地一件一件套到了自己身上。

    “那位海棠姑娘是何来历?”昭王系着身上的绦带向那侍卫问道。

    “属下查过了,那位海棠姑娘出身乡野,因着两年前的一场洪灾家里没了退路才被卖到了青致楼,没有什么异常。”

    “今日内可还有可疑的人出入青致楼?”

    “没有,属下问过了青致楼的老鸨,今日内不曾有可疑的人出入青致楼。”

    “账册呢?可拿到手了?”昭王缓步走下了矮阶,走到那侍卫的右手边,寻了太师椅坐下。

    “拿到手了。”那侍卫停留在原地,仍低着头回答道,“属下听从殿下的号令,派人跟着那位梁姑娘许久,寻到了账册所在之地,也依殿下所言守株待兔,终在今日等到了人与那位梁姑娘相见。”

    “可见到了与那梁朵相见之人的面庞?”昭王说着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将茶盏握在手中把玩。

    “那人很是警觉,跑的很快,属下问过了手下的人,不曾看清那人的面庞,属下谨遵殿下的话,将账册拿到手后便不多做纠缠,以免有心之人察觉,因而并未将那人捉拿,只知道,今日与那梁朵相见的是个女子。”

    “女子?”昭王说着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将那账册拿来给我察看。”

    “是。”那侍卫听到号令方才转身,从袖中拿出账册,弯腰递到了昭王手中。

    昭王拿到账册翻开,寻到自己想看的那处察看,账册上的数目同自己记忆中的一致,只是这记录账目的字迹隽秀,不想自己所找的负责此事之人能写出的字。

    看到账册昭王心中的石头还是落了地,倒了两杯茶,握在手中走到了那侍卫跟前,将手中的一杯茶递给了那侍卫,那侍卫低着头恭敬接过,却只是握在手中,不敢饮用。

    “殿下可还有什么要问的?”那侍卫小心地问道。

    “在冷月轩关着的那位可有说了什么?”

    “没有。在冷月轩看守的同僚每日按时给那位供应着吃食,那位也并未粒米不进,每次端出来的食盘上总有人动过的痕迹,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明日开始,不送吃食,只送些米汤便是,我不信她还不开口说出玉玺和诏书的下落。”

    “是,属下会将此事告知在冷月轩周遭看管的同僚。”那侍卫双手举着茶水低头应道。

    炉香袅袅飘散,空气中多了几分熏香的味道和情事留下的味道一道在移动,不得命令,那侍卫不敢抬头去看去问,怕手中再多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举着茶杯的双手有些僵硬,却还是尽力维持着茶盏中水面的平静。

    “帮我将此人处置一下。”昭王侧支着脑袋幽幽地开口道。

    处置?该如何处置?兴许是端久了茶水,连自己的脑筋都僵化,那侍卫当真是猜不出昭王是如何作想,只得再次开口:“殿下后宫空余,可要将此人带到殿下宫中去,封为美人可好?”

    “不必这么麻烦,她听了不该听的话,带下去杀了便是。”

    话音落下,那被点了名的女子惊惧地叫了出来,慌乱地叫喊着:“不要,不要!”

    “是,属下即刻去做。”那侍卫将举了半晌的茶水一饮而尽,再弯下身子将茶盏还给了昭王,“多谢殿下赐茶。”

    昭王抬手收下了那侍卫递来的茶盏,随后看着那侍卫将纱帘扰乱,将那刚穿好自己衣衫的女子提到了外面,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击打着手中的茶盏,直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叫,溅出的血液在他的脑海中显现,他的脚背绷直了一刹,然后又松懈了下来,烦躁涌上心头,他转了转脖颈起身,将手中的茶盏砸到地上,可大殿的地毯铺的很厚,没有一丝裂痕爬到茶盏之上。

    快感越来越少,世上的一切都仿佛渐渐变得无趣,他看向门外一层又一层,看不见尽头的阶梯,他已然站的很高。

    或许是因为还差一步,或许因为他还没有站到最高。

    他这样想到。

    商队在燕京城的进程比沉竹预想的要快上不少,商队中人今日来到了客栈中她与小香的房间告诉她们商队会在两日后离开燕京,往更北的地方去。

    “本想在燕京城多待几日,多体验几日燕京城的繁华,不想商队这番进展如此迅速。”小香收到消息后,走到了房间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是带了几分不舍开口,“燕京是我见过的最为安宁的城市,不过商队进展快也是件好事,兴许我身上的衣裙能换个料子。”

    “你可知道为何商队在燕京城的进展如此迅速?”沉竹将心底的疑问向在商队中待了更久的小香提出。

    据她所知,这支商队一直在做茶叶与木材的生意,因着没什么钱财,拿到的货物质量并不是上佳,只好将利润压到最低,在各地讨一份生意做,然将利润的并不止她们一支商队,当货物本身没了优势,只好靠着孜孜不倦的口舌和挨家挨户询问的坚持维持整支商队,因而商队在途径的每一处都会逗留不短的时间,燕京城中商户遍地,竞争者不在少数,按沉竹原先所想,商队会在燕京城待得更久些,她也好借商队的名义潜藏更多的时日。

    “我听闻,似是有贵人从中相助。”小香转过身子靠在窗棂上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沉竹说道。

    “原是有贵人相助。”沉竹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那贵人是何来历?”

    “那位贵人行事好像十分低调,与商队的人来往时都戴着帷帽,遮盖自己的面容,不过好像是为女子,近来久居在燕京城中,好像叫什么夏?商队中的人曾与我提起过一两句,我竟一时想不起来了。也不知这名姓是真是假……不过她应当是个很厉害的人,我什么时候也能成为像她这般随心所欲的人……”

    小香说着说着沉溺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不过方才说过的话倒是惹起了沉竹的猜测。

    低调,女子,近来在燕京城久居,还颇有权势与门路。

    沉竹先前在燕京城中并未听闻过这样的人,大抵是个刚来兆国不久的外乡人。

    “小香,我不日后就要离开商队了。”

    商队将要离开燕京城,沉竹便也没了继续在商队中待下去的理由,早些告别,也好早些寻另外的潜藏之法。

    “你要走?”小香关上窗子,阻碍风进一步将屋内的气温降低,她跑到了沉竹身边,继续问道,“阿竹,你为何要走?”

    “家中来了信,说是有急事要我回家一趟。”沉竹看着小香难过的双眼,将提前想好的理由说出。

    “家?”小香下意识地问道,忘了阿竹有家有父母,同她不一样,“你家在何处?可要我同商队的人说说,要他们帮你借匹马或是赁个马车归家?”

    “不必,多谢你的好意。”沉竹笑着婉拒道,“家中表哥在燕京城附近有个生计,家中人要我在城中等等他。”

    “那你身上可有钱财傍身?”燕京城的客房价格比她们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要贵上不少,小香担忧沉竹身上的钱财可否能够支撑她在燕京城中再多停留几日。

    “有一些,足以撑过这短暂的时日,只不过不住这样大的房子罢了。”

    “那便好。”小香因担忧而紧张的心终是放了下来,“你我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你却也帮过我不少,遇见好的吃食也总是想着我,我的医术半路出家,也多亏阿竹你识得的草药多,才解决了不少问题。阿竹,我有些舍不得你。”

    “我们会再相见的,等我忙完了家中事,我会去找你。”沉竹如此安慰道,实则自己心中对自己的这句话也没有把握。

    日色西沉,却没有瑰丽的夕阳颜色从窗外洒进来,小香正欲打开窗子去看,雨声却先她的动作一步传到了屋中。

    “阿竹,下雨了。”小香打开了半扇窗,趴在窗棂上,看着楼下匆忙避雨的街上行人左右跑来跑去,“我阿母曾说过,一场秋雨一场凉,阿竹你待在此处要多添几件衣衫才好,小心着凉。”

    “多谢你,小香。”沉竹看着小香的背影回应道,“我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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