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梁朵后,沉竹便打算启程南下,她这些日子在商队中又攒下些银钱,足以支撑她一人一马一个月左右的路途。

    战事的确如屈卢律所言进展得很快,南下的路上,沉竹见到了更多的笑脸,还见到了不少张贴出胜利的告示,除此之外她还听到了更多的传闻。

    有关于屈卢律曾说过的那支蒙面的队伍的,有关于吴群吴大人的,还有一条是关于霍间重的。

    他们说这位在早在几个月前死去的霍将军起死回生了。

    听到这样的传闻,沉竹本不打算放在心上,也不打算当真,但心中还是感到一丝庆幸,庆幸这里还有人同她一样没忘记他。

    愈往南边走,这传闻便愈发真切了起来,甚至有人说曾在军营外见过霍将军的面,见到霍将军在饶城的一间茶楼中与人议事,他们还说正是因为有霍将军在,这战事才能进展得如此快。

    沉竹是最不敢抱有期待的那个,她不是害怕任务失败会惹来赋凌司杀手的追杀,而是害怕这凭空产生出的期待将她再次拉入那个雨夜。

    沉竹在距离饶城不远的一座小城落脚,她用手中剩下的银钱租赁了一间屋子,置办了些许物件,日子总算是走上了正轨。

    这座小城周遭的土地上有着不少沉竹在籍册上见过的草药,春天到了末尾,万物都生长得茂盛,沉竹每日起来背着竹篓外出,往往能满载而归,她将这些采来的草药有的直接卖出,有的炒炭后卖出,日日积累下来,手中有了不少银钱,她拿着这些银钱,找了块上好的木头,请人刻了“永顺堂”三个大字当作招牌挂在了那间赁下的屋子的门头上,她的草药铺子总算是正式开张。

    但可惜因为战事还未完全终止,此处鲜有收草药的商队经过,几日下来,沉竹的生意还停留在原地,没有进展。

    但也因为战事未完,军中还是有伤员不断出现,沉竹将不少自己采来的和雇人采来的草药低价卖给了军中,那些堆积在铺中的草药才算是没有浪费。

    这日,沉竹正在算着开业以来铺子的盈亏,没注意到有人进到铺子中来。

    “是你!沉竹!好久不见!”

    这轻快的声音让沉竹有些恍惚,她迟钝地抬头,发现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面孔,松了一口气,随后开始辨认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是我!小香!”小香边说边朝沉竹靠近。

    沉竹在她再次开口时辨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她笑着回应道:“你一个人来的?”

    “我哪有这样的胆量,敢一个人走到离战场这样近的地方,我还是跟商队来的。”

    不怪沉竹一时没认出她来,小香的变化确实很大,原先压在额头上的厚重刘海翻了上去,整个人都变得明朗了不少,最主要的还是她的神情,不再像先前那般怯生生的,像是埋头斩断了周遭的愁思,又仰头得到了新生。

    “商队如何了?看你的模样,商队应比我在的那时好上不少。”

    “确实好了不少,队伍也逐渐壮大了起来,张阿秭让我分管了商队中有关草药和丝绸的事务,商队行至此处,我听人说,这里有间铺子的老板不仅长得貌美还会做生意,便想着来看看,没想到是你!”

    “既如此,你有什么生意要同我做?”沉竹合上账册,同小香聊起了正经事。

    兆国的北部因着气候原因,虽也生长些草药但供不应求,小香此次便是为此而来。

    事情聊的很是顺利,很快便就敲定下来,沉竹看着账面上忽然多出来的数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对了,你家中的事可还处理得顺利?”

    小香的问题让沉竹一时间愣住了,随后方才反应过来这个当初随口说出的借口,她没想到小香会将此事记在心上,久久不曾忘记。

    她还是笑着同小香回答道:“顺利,多谢你关照。”

    送走小香,接下来的几天,沉竹的铺子便都在为了这一件事忙碌,事情进展地不算十分顺利,加上因着战事城中的局势并算不上安定,街上不时便有骚乱发生,几番整理好的药草都被扰乱。

    不过沉竹处理这些事总是十分有耐心,能在一次次失败后迅速打起精神。

    忙完手头的事,春天已经过去,战事也在夏天刚开始的时候结束,街上各处都张贴着胜利的告示,大战的胜利让路上的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自觉得带上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兆国胜的很彻底,前期的按兵不动成了拖垮覃国稻草,这场失败给覃国带来了极大的创伤,为了及时止损,不得以割了大半国土,才换来片刻的和平与喘息。

    关于霍间重的事沉竹也没有听到更多,还是停在了死而复生的消息上。

    至于赋凌司像是从沉竹的人生中消失,沉竹再没有收到过有关赋凌司的任何消息,但她却并没有将此事忘记。

    从朱国到如今的覃国,赋凌司是一群单纯随花香而动的蜜蜂,哪怕已有了巢穴,却还是不受控地随利益驱使。

    沉竹知道赋凌司不会止步于此,这些呆在药铺的时日里,她几经辗转,托人打听了不少有关赋凌司的事情,有关她先前根本不会接触到的隐秘。

    事情听的越多,沉竹便不满足于只是听听而已,她忘不了自己过去被一粒解药折磨的时日,她终是要反击,这也是她选择在离覃国如此近的边陲小城落脚的原因。

    将铺子里的事情安顿好,沉竹带上了新打制的匕首,策马离开了兆国,循着记忆里的路线,用了几个日夜,找到了那片她曾生活过十来年的竹林。

    这里还是同她记忆里的一样,黑色砖石砌成的楼宇三两成群的伫立在空地之上,抬头便是被竹叶遮盖着的天空。

    沉竹来这里是来找人的,据她所得的消息,那位她只在画像上见过的赋凌司掌权人便在此处。

    奇怪的是,如今的赋凌司门前不见守卫,沉竹迟疑片刻后,推门而入,大门之后的院中只有些许人在走动,无人注意到她进门,似乎这是件平常事。

    沉竹循着记忆来到了那座过往禁止被靠近的楼宇前,这座楼宇不再散发着过往那般危险又引人遐想的气息,如今这座楼宇之中不时便有人进出,那些人低着头忙碌,无人注意到沉竹。

    这些进出的人中,没有沉竹要找的人。

    就在沉竹打算进入这座楼宇中时,有人轻声从背后叫住了她。

    “沉竹?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是阿然。

    沉竹收起匕首回头去看,阿然确认是她,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一个隐蔽处。

    此处周遭种着几根矮竹,短枝和细叶将两人的身影遮盖住,来往的人若是不细看,便无人知晓此处藏匿着人烟。

    “我来寻人。”

    “寻谁?”阿然见沉竹这般模样心中已有了猜测,但还是出声向沉竹询问道。

    “寻此处的掌权之人。”

    “你是来杀他的。”阿然肯定地说道。

    “你可知他在何处?”

    “他就在这楼上面。”阿然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他是何模样?”

    “他的右眼下有一道斜着的疤痕。”

    “那人右眼下确是有一道疤痕。”阿然的话说的很快,“他在这楼上最东边的屋子,他那样的人身边有不止一个护卫,你要想脱身,很难。”

    “我知晓,总要来试一试。”

    “那为何当初你不随我来赋凌司?”

    “同赋凌司的牵绊越多,就越难动手,我不想再依靠赋凌司而活。没有顾虑地过了自己想要过的日子,若是为此身死,也算是值得。”

    沉竹在铺子里守着算盘的闲暇,便一直在想着此事,直到小香来的那次,向她询问了她说过的谎言,她才下定了决心。

    她来此处是为同过去做个真正的割舍。

    阿然听后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我带你进去。”

    不等沉竹开口询问缘由,阿然便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在此处做事也做够了,便同你一起试上一试。”

    说罢,阿然便又拉起了沉竹的手,准备离开此处,进入那黑压压的殿宇。

    沉竹却拽住了阿然就要离去的脚步开口问道:“赋凌司今日门前为何没有守卫?此处的人为何见我这张陌生的面孔也不稀奇?”

    “赋凌司如今正准备着离开此处,每日进出赋凌司来找他的人不知有多少,为了方便,大门处便下了守卫,来往的生面孔多了,多你一个便不奇怪了。”

    “那你可知解药放在何处?手中又可有流落在外的那些细作的名单?”

    “我同看管解药的人有些交情,赋凌司接二连三地遭此变故,流落在外的细作已没有多少了,都是被派到别国不久的,我同你说过,我回到赋凌司之后管理赋凌司中的人员,我手中有这些人的名单。”

    “那便好。”沉竹深吸了一口气同阿然说道,“走吧,我们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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