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在从前闭关过的洞府修行。有诸多灵草辅助，每次洗髓虽痛不欲生，却也能咬牙坚持。
再回人间，他的修行速度比起在下界时算得上日进千里。日日与冥的残魂斗争，没有片刻得闲。
闭关的第二年底，他提前完成要求破关而出。这个结果不止他自己，连雷琴二人都没有预料到。
某日二人正在海棠花林中喝茶，忽见雪山上闪过一道冲天青光。赵玉堂惊得张开下巴：“师妹啊，我宗又有弟子将剑诀练至第六层了？”
雷琴连忙掰着指头数数：“此人是我宗第五个，下一届诸天大会，灵音宗是不是可以再进一名。”
等二人喜滋滋赶到雪山上时，却见一青年不疾不徐地从洞府中走出来。
那风姿俊秀的青衣修士，不是许久未见的师侄嬴仲景，还会是谁。
感受到两道视线紧紧凝在身上，他故意歪头问：“看到我，二位长老为何这副表情？”
雷琴打哈哈道：“恭喜师侄。”
以嬴仲景的资质，他们以为还得十年才能突破。
看穿二人心思，他也不恼，如实道：“我在下界吃过无数种灵草，若还如从前，简直羞面见人。”
“师父现在可在宗内？”他又问。
赵玉堂笑脸僵住，竖起眉毛，狐疑地紧紧凝视他的神情：“作甚？你们该少见面，最好不见。”
嬴仲景恭敬道：“我有要事与师父相商。若师父不在，仲景告退。”
“嬴仲景，你说！你是不是还存着不该有的心思？”赵玉堂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疾步迫近到他身前，冷冷地俯问。
闻言，他立刻跪下，背对赵玉堂一言不发。看着他这副任君责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玉堂登时气得险些厥过去，攥着鞭子的手抖得厉害。
啪！
长鞭毫不留情重重打在嬴仲景后背，刚打下去就打得他皮开肉绽。那身衣袍被抽坏，新伤覆盖内里的旧伤疤痕。
赵玉堂神色肃然，并不打算再给他留任何颜面，怒道：“我知你不怕痛。今日打过，你就这样下山跪在浮沉殿前，让众弟子看看。”
“之前我怜你不易，又有诸多旧伤，打算将此事翻篇。可你还是屡教不改，师妹疼你，不忍责罚，只躲着你，那只好由我这个大师伯来做恶人了。嬴仲景！你说，你是否知错！”
面对他的沉默，长鞭终于被抽断，赵玉堂又从藏宝袋取出一根铁质长鞭，作势要打，“我倒要看看，究竟要多少鞭，才能打弯你挺起的脊梁！”
雷琴刚欲阻拦，赵玉堂扭脸呵问：“师妹！你还认我这个师兄？”
雷琴止步，赵玉堂顿了顿，见他仍旧不语，那一鞭终究抽在他的后背。也终于打得嬴仲景双手撑地，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血。
赵玉堂动作一滞，再度扬鞭而下。
“你身为宗主大弟子，从未受过重罚。是不是因我们对你的纵容，叫你有恃无恐？你今日不给我一个回答，我做主将你！将你！你说话！嬴仲景！”
嬴仲景哪敢开口，他确实明知故犯，死不悔改，尚存无耻心思。他不愿欺骗师伯，也欺骗自己的心，让自己更加不堪。
今日让大师伯将这口憋了百年的气消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够了！你这是干什么？事情都过去百年，你这么作闹不就又让人想起来了啦？”雷琴终于出手，将那条沾染血肉的铁鞭夺过去，狠狠扔到地上。
赵玉堂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看雷琴叫嬴仲景起来，甩袖背对二人。
“我怎敢不在意师父清誉。我会向二位长老证明，我定是令师父，令灵音宗骄傲的弟子。”嬴仲景躬身朝二人行礼，缓缓后退数步，才转身御剑离去。
看人远去，雷琴紧绷的肩头终于一松，暗叹道：“师兄，你就算把他打得半死，你看他会改吗？反正师姐无意，就随他去，他再怎么折腾也是无用功。”
赵玉堂仍旧生气，却没有刚才那股想要将嬴仲景抽死的冲动。他低头看到一地绵延远去的血迹，轻咳道：“他刚除去毒素，我这么一打，不会给他打出病吧？”
*
回到竹舍，嬴仲景换下带血的衣服，趴在床榻上给姜泠月密语传音。
小霸王从灵宠袋滚出来，懒洋洋地蠕动到外面。它如今脾气渐渐温顺，嬴仲景倒不担心它会伤害宗内生灵。
一个时辰后，姜泠月传话：“铁追风明日在皇家道观宴请各宗宗主，你也过来。”
明日？
他估计明日伤口就能愈合，传音答应下来。放松半日，他打理过岛上药田，和仙鹤们嬉闹一会儿，早早趴在榻上休息。
因要在仙友会交换丹药，铁追风只请来七个在炼丹术上颇有见地的修士。
其中有灵虚真人、冯川、公孙夫人，以及近来常被提到的丹阳道人。加上姜泠月，以及诸人随行的弟子，不过二十余人。
嬴仲景特地早早过来等在道观门前，每一个进来的掌门看见他，起先都是一脸疑惑。当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人对上时，他们又露出惊异之色。
此次随冯川来的是长生，乍见他，冯川一脸晦气的样子，直接跨入门中。
长生面上平淡，只在低头时露出喜色。二人客客气气地相互见礼，再不多说一句。
直到姜泠月远远过来，嬴仲景抑制不住欢喜，快步迎上前：“师父！”
“你的事仙友会结束后再谈，随我进来。”姜泠月点头道。
二人一前一后在位置上坐定，周围瞬间投来十几道打量的目光。众人都想知道，嬴仲景究竟是如何从下界逃离的。
丹阳道人姗姗来迟，他身量矮小，面容约莫三十许，不过度瘦弱也不宽胖。乍见根本记不住脸，说起来话来倒是叫人如沐春风。
铁追风来时，座位上还空缺一人。白玉书院的韩长老轻笑：“不愧是踏云州，架子就是大，连前辈的聚会也敢来迟。”
院外传来一道雄厚有力的男声，“阁下莫要怪他，他因与我遇见，结伴同行才耽搁了时辰。”
一身红袍的子桑鉴跨过门槛，坐在最后一个座位上。身后玉都宫宫主亦一脸晦气地跟进来，他今日真是不幸，竟路遇煞星。
可叹！可悲啊！
铁追风命人加上座位，嘴上道来者是客，心里却不舒坦。就凭近些年子桑鉴背地里搞的那些事，他越发不喜此人。
把尧国搞得一团糟，更有传言其大兴活人祭祀。把一国当作他子桑氏的私产，早晚遭天谴，真不知是谁将仙友会的消息透露给他的。
偏子桑鉴最爱凑热闹，爱拱火，他笑问：“我怎么听说嬴小友两年前就回来了？不如你给我们讲讲，这传闻中的下界究竟是何种模样？”
姜泠月看他：“子桑鉴，这事和你有关系？”
子桑鉴微笑：“事关天河井，与人间每个生灵都脱不掉干系。姜宗主你说，对不对？”
座席上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公孙夫人掩唇笑问：“子桑国主，这事儿由您的口说出来，我怎么就那么想笑呢？”
如今她背后的不只是浮光剑派，而是东府仙盟。对于看不惯的人，出言讽刺一下应也无妨。
子桑鉴依旧笑意盈盈：“夫人想笑是好事，说明身体康健，定能生个胖乎乎的孩子。”
公孙夫人抚摸着腹部，不再说话。这是她盼来的孩儿，别叫子桑鉴盯上，他这人报复心可不小。
姜泠月态度强硬，众人也无从窥探嬴仲景的秘密。席上各宗主把酒言欢，随行的弟子们也聚成一堆。
对于嬴仲景，他们既好奇又有些不齿，毕竟当年那个流言闹得尽人皆知。嬴仲景独自寻个位置坐下，交友看眼缘，他既无意也懒得多费口舌。
长生思虑再三，还是走到他对面坐下，“当年那件事，一直没有当面对你说一句，抱歉。”
嬴仲景道：“都已过去，你何必旧事重提。”
长生改为跪坐的姿势，倏然向他一拜。嬴仲景眉头微皱，避而不受，“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
长生苦笑：“丢脸吗？比起这些年我们的懊悔又算得了什么？知道姜宗主来，我想你也在，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也不管嬴仲景愿不愿听，低声问：“你还记得刘不尽此人吗？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他曾在草市暗坊露过面。若你还想要他的命，就去找他吧。”
刘不尽？
回想起此人的无耻行径，嬴仲景沉下脸。万怀素说过他落入下界后，祥云真人意欲诬陷他的事，其中少不得刘不尽的挑拨。
“刘不尽修为不低，经历百年修养，又在草市集结起一股势力。你想杀他，一个人恐怕不够。”长生提醒道。
嬴仲景只一句“我知了”，再不多言。长生垂下脸，起身离去。
席上，玉都宫宫主似乎对嬴仲景颇有兴趣，“既然嬴小友归来，我想问当年祥云真人说得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话就有些冒犯了。
铁追风道：“不过是祥云的构陷之词，也值得你问东问西？”
对上姜泠月视线，嬴仲景起身站到其身后，微笑面对众人：“残害松笑山是假，锦弦的身份是真，在下正是靠玄云子的秘术才逃离下界。”
在场众人未曾想到他如此轻易就将事实说出，心中竟有些吃瘪。
难道要指责在秘境时他们师徒掩藏身份不道德？当时的灵音宗弱小，如此行事也无可厚非。
总有一日他会用南明离火，会展现玄云全本和音吼功，现在主动说出来没什么不好，嬴仲景道：“各位前辈，还有什么疑问吗？”
丹阳道人忽然道：“在下手中也有几种珍稀灵草，想问嬴道友可愿与我交换？”
嬴仲景看过去，这位丹阳道人笑容和煦，适时缓解了场上的气氛，回礼道：“自然。”
想到他手上定有大量灵草，几人也懒得摆前辈的谱，纷纷和他交易。
原本对嬴仲景有些恶感的韩长老也改观。此子进退有度，没有仗着姜宗主就狮子大开口，反而多有便利，也不吝告知炼丹之法。
其中便利，也只有他们这些炼丹行家体会最深。
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就在下界搏杀，他轻拍嬴仲景肩膀，和蔼道：“嬴小友，若你想来白玉书院，我韩院也是欢迎的。”
冯川拉不下脸去交换，独自坐在位置上冷眼旁观嬴仲景左右逢源，又瞧不得诸人的虚伪模样，出言嘲讽：“哼，一些灵草就将你们全部收买，一个个像没见过似的。”
场面登时寂静。
再回人间，他的修行速度比起在下界时算得上日进千里。日日与冥的残魂斗争，没有片刻得闲。
闭关的第二年底，他提前完成要求破关而出。这个结果不止他自己，连雷琴二人都没有预料到。
某日二人正在海棠花林中喝茶，忽见雪山上闪过一道冲天青光。赵玉堂惊得张开下巴：“师妹啊，我宗又有弟子将剑诀练至第六层了？”
雷琴连忙掰着指头数数：“此人是我宗第五个，下一届诸天大会，灵音宗是不是可以再进一名。”
等二人喜滋滋赶到雪山上时，却见一青年不疾不徐地从洞府中走出来。
那风姿俊秀的青衣修士，不是许久未见的师侄嬴仲景，还会是谁。
感受到两道视线紧紧凝在身上，他故意歪头问：“看到我，二位长老为何这副表情？”
雷琴打哈哈道：“恭喜师侄。”
以嬴仲景的资质，他们以为还得十年才能突破。
看穿二人心思，他也不恼，如实道：“我在下界吃过无数种灵草，若还如从前，简直羞面见人。”
“师父现在可在宗内？”他又问。
赵玉堂笑脸僵住，竖起眉毛，狐疑地紧紧凝视他的神情：“作甚？你们该少见面，最好不见。”
嬴仲景恭敬道：“我有要事与师父相商。若师父不在，仲景告退。”
“嬴仲景，你说！你是不是还存着不该有的心思？”赵玉堂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疾步迫近到他身前，冷冷地俯问。
闻言，他立刻跪下，背对赵玉堂一言不发。看着他这副任君责罚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玉堂登时气得险些厥过去，攥着鞭子的手抖得厉害。
啪！
长鞭毫不留情重重打在嬴仲景后背，刚打下去就打得他皮开肉绽。那身衣袍被抽坏，新伤覆盖内里的旧伤疤痕。
赵玉堂神色肃然，并不打算再给他留任何颜面，怒道：“我知你不怕痛。今日打过，你就这样下山跪在浮沉殿前，让众弟子看看。”
“之前我怜你不易，又有诸多旧伤，打算将此事翻篇。可你还是屡教不改，师妹疼你，不忍责罚，只躲着你，那只好由我这个大师伯来做恶人了。嬴仲景！你说，你是否知错！”
面对他的沉默，长鞭终于被抽断，赵玉堂又从藏宝袋取出一根铁质长鞭，作势要打，“我倒要看看，究竟要多少鞭，才能打弯你挺起的脊梁！”
雷琴刚欲阻拦，赵玉堂扭脸呵问：“师妹！你还认我这个师兄？”
雷琴止步，赵玉堂顿了顿，见他仍旧不语，那一鞭终究抽在他的后背。也终于打得嬴仲景双手撑地，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血。
赵玉堂动作一滞，再度扬鞭而下。
“你身为宗主大弟子，从未受过重罚。是不是因我们对你的纵容，叫你有恃无恐？你今日不给我一个回答，我做主将你！将你！你说话！嬴仲景！”
嬴仲景哪敢开口，他确实明知故犯，死不悔改，尚存无耻心思。他不愿欺骗师伯，也欺骗自己的心，让自己更加不堪。
今日让大师伯将这口憋了百年的气消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够了！你这是干什么？事情都过去百年，你这么作闹不就又让人想起来了啦？”雷琴终于出手，将那条沾染血肉的铁鞭夺过去，狠狠扔到地上。
赵玉堂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看雷琴叫嬴仲景起来，甩袖背对二人。
“我怎敢不在意师父清誉。我会向二位长老证明，我定是令师父，令灵音宗骄傲的弟子。”嬴仲景躬身朝二人行礼，缓缓后退数步，才转身御剑离去。
看人远去，雷琴紧绷的肩头终于一松，暗叹道：“师兄，你就算把他打得半死，你看他会改吗？反正师姐无意，就随他去，他再怎么折腾也是无用功。”
赵玉堂仍旧生气，却没有刚才那股想要将嬴仲景抽死的冲动。他低头看到一地绵延远去的血迹，轻咳道：“他刚除去毒素，我这么一打，不会给他打出病吧？”
*
回到竹舍，嬴仲景换下带血的衣服，趴在床榻上给姜泠月密语传音。
小霸王从灵宠袋滚出来，懒洋洋地蠕动到外面。它如今脾气渐渐温顺，嬴仲景倒不担心它会伤害宗内生灵。
一个时辰后，姜泠月传话：“铁追风明日在皇家道观宴请各宗宗主，你也过来。”
明日？
他估计明日伤口就能愈合，传音答应下来。放松半日，他打理过岛上药田，和仙鹤们嬉闹一会儿，早早趴在榻上休息。
因要在仙友会交换丹药，铁追风只请来七个在炼丹术上颇有见地的修士。
其中有灵虚真人、冯川、公孙夫人，以及近来常被提到的丹阳道人。加上姜泠月，以及诸人随行的弟子，不过二十余人。
嬴仲景特地早早过来等在道观门前，每一个进来的掌门看见他，起先都是一脸疑惑。当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人对上时，他们又露出惊异之色。
此次随冯川来的是长生，乍见他，冯川一脸晦气的样子，直接跨入门中。
长生面上平淡，只在低头时露出喜色。二人客客气气地相互见礼，再不多说一句。
直到姜泠月远远过来，嬴仲景抑制不住欢喜，快步迎上前：“师父！”
“你的事仙友会结束后再谈，随我进来。”姜泠月点头道。
二人一前一后在位置上坐定，周围瞬间投来十几道打量的目光。众人都想知道，嬴仲景究竟是如何从下界逃离的。
丹阳道人姗姗来迟，他身量矮小，面容约莫三十许，不过度瘦弱也不宽胖。乍见根本记不住脸，说起来话来倒是叫人如沐春风。
铁追风来时，座位上还空缺一人。白玉书院的韩长老轻笑：“不愧是踏云州，架子就是大，连前辈的聚会也敢来迟。”
院外传来一道雄厚有力的男声，“阁下莫要怪他，他因与我遇见，结伴同行才耽搁了时辰。”
一身红袍的子桑鉴跨过门槛，坐在最后一个座位上。身后玉都宫宫主亦一脸晦气地跟进来，他今日真是不幸，竟路遇煞星。
可叹！可悲啊！
铁追风命人加上座位，嘴上道来者是客，心里却不舒坦。就凭近些年子桑鉴背地里搞的那些事，他越发不喜此人。
把尧国搞得一团糟，更有传言其大兴活人祭祀。把一国当作他子桑氏的私产，早晚遭天谴，真不知是谁将仙友会的消息透露给他的。
偏子桑鉴最爱凑热闹，爱拱火，他笑问：“我怎么听说嬴小友两年前就回来了？不如你给我们讲讲，这传闻中的下界究竟是何种模样？”
姜泠月看他：“子桑鉴，这事和你有关系？”
子桑鉴微笑：“事关天河井，与人间每个生灵都脱不掉干系。姜宗主你说，对不对？”
座席上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公孙夫人掩唇笑问：“子桑国主，这事儿由您的口说出来，我怎么就那么想笑呢？”
如今她背后的不只是浮光剑派，而是东府仙盟。对于看不惯的人，出言讽刺一下应也无妨。
子桑鉴依旧笑意盈盈：“夫人想笑是好事，说明身体康健，定能生个胖乎乎的孩子。”
公孙夫人抚摸着腹部，不再说话。这是她盼来的孩儿，别叫子桑鉴盯上，他这人报复心可不小。
姜泠月态度强硬，众人也无从窥探嬴仲景的秘密。席上各宗主把酒言欢，随行的弟子们也聚成一堆。
对于嬴仲景，他们既好奇又有些不齿，毕竟当年那个流言闹得尽人皆知。嬴仲景独自寻个位置坐下，交友看眼缘，他既无意也懒得多费口舌。
长生思虑再三，还是走到他对面坐下，“当年那件事，一直没有当面对你说一句，抱歉。”
嬴仲景道：“都已过去，你何必旧事重提。”
长生改为跪坐的姿势，倏然向他一拜。嬴仲景眉头微皱，避而不受，“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
长生苦笑：“丢脸吗？比起这些年我们的懊悔又算得了什么？知道姜宗主来，我想你也在，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也不管嬴仲景愿不愿听，低声问：“你还记得刘不尽此人吗？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他曾在草市暗坊露过面。若你还想要他的命，就去找他吧。”
刘不尽？
回想起此人的无耻行径，嬴仲景沉下脸。万怀素说过他落入下界后，祥云真人意欲诬陷他的事，其中少不得刘不尽的挑拨。
“刘不尽修为不低，经历百年修养，又在草市集结起一股势力。你想杀他，一个人恐怕不够。”长生提醒道。
嬴仲景只一句“我知了”，再不多言。长生垂下脸，起身离去。
席上，玉都宫宫主似乎对嬴仲景颇有兴趣，“既然嬴小友归来，我想问当年祥云真人说得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话就有些冒犯了。
铁追风道：“不过是祥云的构陷之词，也值得你问东问西？”
对上姜泠月视线，嬴仲景起身站到其身后，微笑面对众人：“残害松笑山是假，锦弦的身份是真，在下正是靠玄云子的秘术才逃离下界。”
在场众人未曾想到他如此轻易就将事实说出，心中竟有些吃瘪。
难道要指责在秘境时他们师徒掩藏身份不道德？当时的灵音宗弱小，如此行事也无可厚非。
总有一日他会用南明离火，会展现玄云全本和音吼功，现在主动说出来没什么不好，嬴仲景道：“各位前辈，还有什么疑问吗？”
丹阳道人忽然道：“在下手中也有几种珍稀灵草，想问嬴道友可愿与我交换？”
嬴仲景看过去，这位丹阳道人笑容和煦，适时缓解了场上的气氛，回礼道：“自然。”
想到他手上定有大量灵草，几人也懒得摆前辈的谱，纷纷和他交易。
原本对嬴仲景有些恶感的韩长老也改观。此子进退有度，没有仗着姜宗主就狮子大开口，反而多有便利，也不吝告知炼丹之法。
其中便利，也只有他们这些炼丹行家体会最深。
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就在下界搏杀，他轻拍嬴仲景肩膀，和蔼道：“嬴小友，若你想来白玉书院，我韩院也是欢迎的。”
冯川拉不下脸去交换，独自坐在位置上冷眼旁观嬴仲景左右逢源，又瞧不得诸人的虚伪模样，出言嘲讽：“哼，一些灵草就将你们全部收买，一个个像没见过似的。”
场面登时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