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人三个女儿,便是要多加麻烦柳大人了”,孙老爷见状,也不在推脱,让女儿们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几人相互推搡着熙熙攘攘的画面,倒是给原本沉重的气氛,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翌日。

    昨日夜里,宋青衣便将审讯结果交给了皇帝,八项罪名,何九江全部认下,却一口咬死与其子何时杖无关,求皇帝诛杀他一人。

    何府事件引起了连锁反应,朝堂前的台阶上 ,数位曾与何府多多少少沾着关系的官员们,手持诉状信跪在台前。

    这些人里,有的和何府是远亲;有的与何府有生意往来;而有的目的很纯粹,单纯受人所托,为了在骆驼背上再添一根稻草,彻底整垮何府而来。

    昨日下了早朝,沅王便召集了手下的人,商讨此事。

    结果很简单,何九江救不了,沅王担心何九江会鱼死网破,供出他,所以决定在这锅已经沸腾的热油上再加一把烈火,索性让他万劫不复,永远无法开口。

    柳如是与跪在地上的众人一样,俯首与地,他与何府没有利益往来,最多算得上私下都为沅王办事,一根绳上的蚂蚱而已。

    他的怀中揣着六七封诉状,除了昨日孙凌澌亲手写下的那封,其余的都是沅王府中文士所杜撰的,其内容也都不相上下,大多为控诉何府罪证。

    何府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证,这几十封诉状,皇帝看不完,顶多会让史臣记录下来,再给何府添几项罪名罢了。

    果不其然,早朝之时,皇帝见何府所犯罪行如此之多,还没来得及看呈上来的诉状,便被气得气血不顺,连连摆手交由史臣,便颤颤巍巍的被身旁的公公扶了下去。

    当沅王看着一封封诉状呈了上去,心中不免窃喜,这一劫终是过去了时,他却忘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句至理名言。

    而此时太子殿堂内,几位老臣聚在太子旁边,商议着如何暂时保下这个曾经的敌人。

    “如今何九江已经被下狱,今早沅王又向陛下按死了他的罪名,今日看陛下被此事气的头脑发晕,恐怕离诛族不远了...”,围坐在太子左侧的杨学士担忧的对众人说着。

    “是啊,太子殿下,那何九江常年为沅王办事,想必后路也是留了不少,臣以为...”,接话的大臣名吴诚罡,他便是半月前在殿前,揭露李斯罪行的那位。

    话没说完,他看了看身旁的杨学士,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位,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臣以为这次便是扳倒沅王的好时机,沅王近日因痢疾事件多受赞赏,可这次何九江与沅王交情颇深,陛下也是知道的”。

    而此时太子手卷在宽大的衣袖中,背靠着藤椅的靠背,两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众人,看上去似是有些瞌睡之意,听了两位大臣的话话,他努力往后挪了挪,晃了晃头,略微清醒了一番后说道:“说得对,这次的黑衣人,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若是何九江能交出那些证据,便好了..”。

    众人听了太子的话,又想起了这背后搅弄风雨的黑衣人,那日,太仆寺卿下了朝,就托人送了投诚信,他自知已得罪于沅王,便急于向太子投诚,还将此次的来龙去脉都说了清楚。

    “那黑衣人虽不知来历,但寺卿府上的护卫是追过此人的,若是真想查出此人,臣认为是不难的,不过臣认为最重要的,便是何府即将问斩一事”,其中的一位大臣说道。

    太子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便明白了。

    微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在空中盘旋飞舞,然后散落一地,几粒不听话的碎石落在了书房后偷听的女人身上,女人怕被发现,匆匆的离开了。

    各个阵营的计谋还在井然有序的计划着,而小池却是得了个悠闲自在。

    何府在牢内与世无争,沅王与太子相互争夺;孙老爷思量着如何在官场上更胜一筹;刘氏则盘算着二个女儿的姻缘。

    而听三姑娘说,柳大人书塾请来的那位老夫子,来的途中遇上了暴雨,土地松软难踏,想必要晚来几日。

    大家都很忙,忙着争夺,忙着追逐,身为一个小丫鬟的小池总算是躺平了。

    三姑娘不嫁了,没有了生存危机;又因为宝典得了许多赏钱,便是没了后顾之忧;每日在府内洗洗衣服,浇浇花,虚度光阴,岂不美哉,又何必天天尔虞我诈的费脑。

    已快到五月,天气渐渐变得燥热了些,小池换了身浅绿色垂面斜襟薄裙,头上用一根桃花枝簪住,日头正晒,两侧的碎发散在白皙的脸颊上,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圆圆的眸子正看着镜子。

    "嗯,不错不错,性感不足,可爱有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臭屁的夸着。

    差不多就行了,太藐视自己,会卑由心生,太高抬自己,会不服于现状,她的人生也一直是这样,遵循着大多数原则,当然除了穿越这么刺激的事,在任何时候,她都是普通人。

    小池抖了抖裙摆,然后从枕下掏出个绣花布袋,那里放着她这几年攒下的钱,之前曾听府中一位粗使嬷嬷提过,当年这位嬷嬷也曾得过一种怪病,脸色乌青,身体无力,幸得这位嬷嬷的老母亲与一位年轻大夫的爹娘同村,几经辗转托了人,这位年轻大夫才返回村里给她瞧瞧,说是后事都备好了,也不报什么希望,没成想服了几副汤药,怪病就给治好了。

    村里人都道那小子是华佗转世,之后嬷嬷一家来了京都务工,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伙子。

    几十年后,京中出了一名赤脚神医,据说能治百病,随着去看病的人越多,这位神医也就在京中安了家。

    因对此人的身世籍贯一概不知,身边跟着的小童唤他怀伯伯,百姓们便都唤他——怀大夫。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那位怀大夫的名声越来越大,府中那嬷嬷是个八卦好奇的个性,去门口瞅了几眼,一眼便认出了那位大夫便是当年那个给她治病的年轻小伙。

    她赶忙来告诉了小池,这位大夫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小池掂了掂沉甸甸的绣花布袋,心想着,"这些应该够了吧",于是揣进了怀中,按照手中嬷嬷给留的路线,开门走了出去。

    一路上,小池想着,待会儿见到那位神医大夫,一定要多恭维一些,叫神医看出她的诚意。

    "这神医名气这么大,住的地方怎么这么偏",烈日当头,小池按着嬷嬷给的路线,走过了一条条巷子,拐来拐去,终于拐到了这位怀大夫的门前。

    可眼前这座院子,外围的墙似是重新修葺过几次,估摸着请来的瓦匠刚上手没几天,砖块砌的歪七扭八,看上去竟有些倾斜倒塌之意,杂草从砖墙的缝隙中拔然而生,给本就看上去糟糕的院落又添了几分凌乱。

    如果不是门前破旧的匾额上题写着怀济柔三个字,小池绝不会,将它与济世救人的神医的住所联想在一起,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座被人废弃已久的宅院。

    当她正发愁,不知该如何下手敲门时,碰巧看到后方的麦田上几个婆子在拔草,索性向前了几步,寻思着向她们打听一番。

    小池说明来意后,几个婆子并没有惊讶,似是寻以为常的看了几眼她,对旁边的人嘀咕了几句乡下话,一边拔草一边用不太"标准"的话对小池说:"怀大夫就在那院子里面,但是他是不会给你娘看病的"。

    "婶子,银两我都准备妥当了",小池说道。

    府中那位嬷嬷一早就提醒了她,这位怀大夫给人看病,要价很高,银子不够是绝不会给任何人看病的,故有些银两不够的百姓从外地赶来,盼着怀大夫能看在可怜的份上医治,但这位怀大夫心如磐石,银子不够是绝不会医治的。

    对于此事,小池倒觉得很正常,毕竟在现代,没钱去医院连基本检查都做不了。

    可这些百姓们不懂这些,他们觉得怀大夫见死不救,枉为神医,于是这些被拒绝的病人们自顾自的开始传这位怀大夫的坏话,并给他取名——怀弼(前朝有为奸臣姓弼,作恶多端后被处死,是民间流传的大恶人之一)。

    "姑娘,跟银两没关系",旁边正拿着锄头的婆子见小池不解的表情,继续说道:"怀大夫多年以前看病,便不收银子了,他现在只收集祖上流传的偏方,若是你有什么偏方子,那你就去试试看"。

    "偏方...婶子,是与治病有关的偏方吗"??小池讶然问道。

    "是啊,只要是治病的偏方子,什么都行,但是啊,这方子得偏,最好是祖上秘密传下来那种,而且还不能与之前的重复,还得有效,自己乱编的他一听就能听出来,这老头啊,怪得很",那婆子继续说着,想起那性格孤僻却被称神医的怪老头,几个婆子不禁笑着调侃了起来。

    "这怀大夫啊,十几年前确实还行,医术精湛,长得也不错,颇有点江湖侠医的感觉,这几年不知突然怎得,受了什么刺激,常年闭门不出,那次我偶然瞧见他出来,看上去不得老了十几岁,可真像个糟老头了"。

    "被那些人祸害的呗,那些没钱治病的病人,听说怀恨在心,没事就成堆的来骂他,再加上往京中那么一传,名声臭了谁受得了啊"??

    几个婆子继续八卦着,小池听了个大概,回身走回那院子门前,用力敲了几下。

    过了片刻儿,那破旧的大门"吱悠吱悠"的开了,尘土在门的震动下,从缝隙中飘出,映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的脸。

章节目录

我在古代当老六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云端之下风月臣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云端之下风月臣并收藏我在古代当老六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