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地见闻
“我对创世之柱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伊微说。
其余三人看她的眼光也顿时变得犀利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大胆的想法是什么，”几秒钟后，爵士慎重地说，“但我认为这里应该也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说真的你们少学点地球网络梗吧。”伊微哭笑不得，同时也压低了声音，“我的意思是，我想近距离看看那些创世之柱，如果能够进入其内部进行进一步调查就更好。”
三人闻言，目光不由得也转向了创世之柱。
即使隔着层摞层的楼房，那高大的、位于城邦中心的黑影依旧醒目。那黑影呈漏斗状，上达顶部下抵地面，表面上似乎是黑色的岩层结构，粗粝庞然的外表让人产生这片地下空间完全是由它支撑起来的错觉。那些岩层皴裂的间隙中，隐约可见明亮的光点闪烁。
“你想接近创世之柱？”擎天柱遥望着那漆黑的巨影，双目微微眯起，逐渐转化为光学镜的模样，“单从外部看就能发现，创世之柱外层应该是岩石壳，包裹着本体。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创世之柱很可能是从地上一直穿透到地下，在蕾蒂特人开辟地下生存空间时，他们应该是没有强行去除创世之柱的表层岩石，而是将其作为防护层存留。”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当擎天柱回过头时，伊微愣了一下：汽车人领袖光学镜中的光芒，与岩石间隙炸出来的蓝色光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不过她没当即指出这一点，“由此可以简单推断一下，当初开辟了这篇地下空间的蕾蒂特人，很可能是知道创世之柱的来龙去脉的，也很清楚该怎样利用它们。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漫长的时间以后，不仅无人再真正了解创世之柱，连他们自己原本拥有的技术也一并失传了。”
“而一并消失的还有真实的历史——”爵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地方确实不简单。”
“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擎天柱问道，“离开这里，直接去探查创世之柱吗？”
“……说实话，不太现实。”伊微回头看了看，偌大营地里尽是来来往往的人，地下环境憋闷的空气中掺入了火药味，铁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我们跟这里格格不入，又刚跟这个队伍的统治者接触过，现在突然消失就有点太明显了。”
擎天柱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们……”
他的话被一阵激烈痛苦的咳嗽声打断。几人循声望去，距离他们大概四十米远的某座帐篷旁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等走近了才发现，人群中的空地上躺着个士兵打扮的年轻人，躯体止不住地震颤抽搐，咳得像是要把肺吐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伊微迅速蹲下来查看，见那年轻人脸上泛着一层不正常的潮红，眉宇之间却青黑一片。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咳嗽，他的脑袋歪在一边，嘴里吐出些黑色残渣一样的物质。她捏起那些残渣在指尖一捻，手指上一层漆黑粉末，触感很像是铁锈。
“别碰他！”
一声低叱从身后传来，伊微回过头，看到那位诺瓦克将军正步履匆匆往这边赶来。他拎着一个黑色大包，一路回应着周围群众或士兵们的“诺瓦克将军上午好”之类的问候，脚下却不停步，直至走到人群中心，同样半蹲在那位可怜的士兵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伊微问他。
“锈脏病。”诺瓦克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手上也没闲着，一样一样地从包里掏出工具——那是些细刀片或长针一类的器物，倒有几分像是医疗器械。但他没有马上用上这些东西，而是先把它们放在一旁，附过去查看那位病人的情况，“五大城邦平民和底层人群中最常见的一种病症。地底的空间太过逼仄，废物代谢和空气流通都很差劲，无论是食物饮用水还是空气，都藏有很多有害物微粒，它们会伴随着人们的吃喝和呼吸沉淀在内脏中，让人的内脏看起来像生锈了一样。而以我们现在的医疗手段，顶多进行一些浅层清理，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的天，”伊微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这不是要命吗？！”
“是啊，然而可悲的是，经过漫长的时间，我们已经学会与这些东西共存了。”诺瓦克一边查看那位士兵的眼下出血一边苦笑，“一定量的异物沉积对人体伤害不大，最多就是让人虚弱一点。然而一旦超过某个临界值，这些有害异物会进入血液中。”他用细刀片轻轻割开士兵的手臂皮肤，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并非正常静脉血的暗红，而是黑如墨水，其中隐约可见细小的渣状物，“……就像这样。”
“这就是……发展到晚期的锈脏病？”伊微明白过来。
“是的。”诺瓦克沉沉地叹了口气，恰巧这时专业的医疗人员也赶到现场，诺瓦克朝他们点了点头，站起身子让开位置，和伊微他们退到人群外围。
“发展到异物进入血液这一步，就基本没有救治的希望了。”离开人群有一段距离后，诺瓦克继续对伊微等人解释道，“残忍的是，发展到这一步的患者并不会很快死去，他会像是得了致命的慢性病一样，眼看着自己逐渐失去行动能力、病痛缠身、直至失去生命。多年以来，耀阳堡和各城邦的学者一直想找出根治锈脏病的办法，但收效甚微。”
“因为这并非是某种病毒造成的疾病，而完全是物理性疾病？”擎天柱问道。
“没错，想真正治好这种病，首要的事是把患者血液和内脏里的有害物质全部清除掉，然后再以药物慢慢治疗——然而我们就卡在第一步。”诺瓦克的语气沉重如山，“在这片地下世界，一切都分三六九等，唯有锈脏病做到了人人公平，只因它无法可避、无药可医。”
“确实是大事情。”伊微抱臂思索着，手指哒哒地敲打手肘，“但如果我说……我能治这个病呢？”
三道惊讶的目光即刻投向她，其中尤以诺瓦克为甚。“真的？你有什么办法？”他有些激动地问，如果不是足够沉稳，简直要冲过来摇一摇这位外来者了。
伊微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粒胶囊递给诺瓦克：“直接口服就行，你可以试试看，我也没法保证百分之百能治好，只能说我觉得这个法子有用，而且风险不大。”
诺瓦克捏着胶囊沉吟片刻：“你认为风险的百分比会有多少？”
“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切数字，只能说在20%以下。”伊微回答。
“足够了，与100%的死亡率相比。”诺瓦克转身走向仍躺在地上的士兵，将其抱起来，斜倚在自己的怀里，按着对方的下巴用力掰开齿关，将那粒胶囊塞进了他的嘴里。
一开始似乎并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服下药丸的士兵仍然全身震颤，咳嗽不止。但很快他的咳嗽逐渐减轻，表情也不像刚才那样痛苦，脸色依旧发乌，但已经能看出明显的好转。周边人群议论纷纷，然而只有离士兵最近的诺瓦克才能看到：大团极细小的黑色微粒正从士兵的口中和鼻孔中飞出来，像阵阵逸散的烟雾。
“你做了什么？”
将恢复平静的士兵交给医生后，诺瓦克将伊微拉到一旁，声音惊异：“你让我给他吃下的……那是什么？”
“纳米机器人，小子。”伊微耸耸肩，“让我们开拓思路，如果不能让患者自行把病灶排出去，那我们把病灶搬出来就行了，那么唯一问题就只在硬性技术上——那颗胶囊其实就是纳米机器人集群，它们进入那个人的体内后就直接找到潜伏在血液和脏器里的有害物质，并且把它们搬出来。当然弊端也有：一颗胶囊量的纳米机器人运力有限，治疗时间会长一点。而且在没有更高层次医疗技术的情况下，如果患者患病时间过长，器官受损过重，后续身体的恢复情况也要打个问号。”
“已经足够了。”诺瓦克的声音中隐隐透着激动，“老天，我一直以为我们永远不可能拜托锈脏病的折磨了，没想到还能看到希望……”
“容我给您泼盆凉水，将军。”伊微不得不打断了他，“地下城邦的居民规模太大，如果没有大批量的纳米机器，很难真正形成有效治疗。而且即使暂时治好了锈脏病，后续也会再度患上——因为空气中、水源中和食物中的有害物质依旧是存在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诺瓦克冷静下来，看着伊微，目光里带着深思，“说实在话，伊微女士，我对你们的来历越来越好奇了——但您愿意出手救治我们的士兵，这实在让人感激不尽。现在是战争时期，我无法向你们保证什么，唯有一点：在菲尼珞珈境内，您能够得到真理曙光不遗余力的帮助。”
“帮助不重要。”伊微摇摇头，同样直视着他，“我只是希望您做好规划：接下来的每一步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其余三人看她的眼光也顿时变得犀利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大胆的想法是什么，”几秒钟后，爵士慎重地说，“但我认为这里应该也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说真的你们少学点地球网络梗吧。”伊微哭笑不得，同时也压低了声音，“我的意思是，我想近距离看看那些创世之柱，如果能够进入其内部进行进一步调查就更好。”
三人闻言，目光不由得也转向了创世之柱。
即使隔着层摞层的楼房，那高大的、位于城邦中心的黑影依旧醒目。那黑影呈漏斗状，上达顶部下抵地面，表面上似乎是黑色的岩层结构，粗粝庞然的外表让人产生这片地下空间完全是由它支撑起来的错觉。那些岩层皴裂的间隙中，隐约可见明亮的光点闪烁。
“你想接近创世之柱？”擎天柱遥望着那漆黑的巨影，双目微微眯起，逐渐转化为光学镜的模样，“单从外部看就能发现，创世之柱外层应该是岩石壳，包裹着本体。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创世之柱很可能是从地上一直穿透到地下，在蕾蒂特人开辟地下生存空间时，他们应该是没有强行去除创世之柱的表层岩石，而是将其作为防护层存留。”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当擎天柱回过头时，伊微愣了一下：汽车人领袖光学镜中的光芒，与岩石间隙炸出来的蓝色光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不过她没当即指出这一点，“由此可以简单推断一下，当初开辟了这篇地下空间的蕾蒂特人，很可能是知道创世之柱的来龙去脉的，也很清楚该怎样利用它们。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漫长的时间以后，不仅无人再真正了解创世之柱，连他们自己原本拥有的技术也一并失传了。”
“而一并消失的还有真实的历史——”爵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地方确实不简单。”
“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擎天柱问道，“离开这里，直接去探查创世之柱吗？”
“……说实话，不太现实。”伊微回头看了看，偌大营地里尽是来来往往的人，地下环境憋闷的空气中掺入了火药味，铁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我们跟这里格格不入，又刚跟这个队伍的统治者接触过，现在突然消失就有点太明显了。”
擎天柱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们……”
他的话被一阵激烈痛苦的咳嗽声打断。几人循声望去，距离他们大概四十米远的某座帐篷旁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等走近了才发现，人群中的空地上躺着个士兵打扮的年轻人，躯体止不住地震颤抽搐，咳得像是要把肺吐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伊微迅速蹲下来查看，见那年轻人脸上泛着一层不正常的潮红，眉宇之间却青黑一片。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咳嗽，他的脑袋歪在一边，嘴里吐出些黑色残渣一样的物质。她捏起那些残渣在指尖一捻，手指上一层漆黑粉末，触感很像是铁锈。
“别碰他！”
一声低叱从身后传来，伊微回过头，看到那位诺瓦克将军正步履匆匆往这边赶来。他拎着一个黑色大包，一路回应着周围群众或士兵们的“诺瓦克将军上午好”之类的问候，脚下却不停步，直至走到人群中心，同样半蹲在那位可怜的士兵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伊微问他。
“锈脏病。”诺瓦克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手上也没闲着，一样一样地从包里掏出工具——那是些细刀片或长针一类的器物，倒有几分像是医疗器械。但他没有马上用上这些东西，而是先把它们放在一旁，附过去查看那位病人的情况，“五大城邦平民和底层人群中最常见的一种病症。地底的空间太过逼仄，废物代谢和空气流通都很差劲，无论是食物饮用水还是空气，都藏有很多有害物微粒，它们会伴随着人们的吃喝和呼吸沉淀在内脏中，让人的内脏看起来像生锈了一样。而以我们现在的医疗手段，顶多进行一些浅层清理，根治是不可能的。”
“我的天，”伊微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这不是要命吗？！”
“是啊，然而可悲的是，经过漫长的时间，我们已经学会与这些东西共存了。”诺瓦克一边查看那位士兵的眼下出血一边苦笑，“一定量的异物沉积对人体伤害不大，最多就是让人虚弱一点。然而一旦超过某个临界值，这些有害异物会进入血液中。”他用细刀片轻轻割开士兵的手臂皮肤，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并非正常静脉血的暗红，而是黑如墨水，其中隐约可见细小的渣状物，“……就像这样。”
“这就是……发展到晚期的锈脏病？”伊微明白过来。
“是的。”诺瓦克沉沉地叹了口气，恰巧这时专业的医疗人员也赶到现场，诺瓦克朝他们点了点头，站起身子让开位置，和伊微他们退到人群外围。
“发展到异物进入血液这一步，就基本没有救治的希望了。”离开人群有一段距离后，诺瓦克继续对伊微等人解释道，“残忍的是，发展到这一步的患者并不会很快死去，他会像是得了致命的慢性病一样，眼看着自己逐渐失去行动能力、病痛缠身、直至失去生命。多年以来，耀阳堡和各城邦的学者一直想找出根治锈脏病的办法，但收效甚微。”
“因为这并非是某种病毒造成的疾病，而完全是物理性疾病？”擎天柱问道。
“没错，想真正治好这种病，首要的事是把患者血液和内脏里的有害物质全部清除掉，然后再以药物慢慢治疗——然而我们就卡在第一步。”诺瓦克的语气沉重如山，“在这片地下世界，一切都分三六九等，唯有锈脏病做到了人人公平，只因它无法可避、无药可医。”
“确实是大事情。”伊微抱臂思索着，手指哒哒地敲打手肘，“但如果我说……我能治这个病呢？”
三道惊讶的目光即刻投向她，其中尤以诺瓦克为甚。“真的？你有什么办法？”他有些激动地问，如果不是足够沉稳，简直要冲过来摇一摇这位外来者了。
伊微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粒胶囊递给诺瓦克：“直接口服就行，你可以试试看，我也没法保证百分之百能治好，只能说我觉得这个法子有用，而且风险不大。”
诺瓦克捏着胶囊沉吟片刻：“你认为风险的百分比会有多少？”
“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切数字，只能说在20%以下。”伊微回答。
“足够了，与100%的死亡率相比。”诺瓦克转身走向仍躺在地上的士兵，将其抱起来，斜倚在自己的怀里，按着对方的下巴用力掰开齿关，将那粒胶囊塞进了他的嘴里。
一开始似乎并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服下药丸的士兵仍然全身震颤，咳嗽不止。但很快他的咳嗽逐渐减轻，表情也不像刚才那样痛苦，脸色依旧发乌，但已经能看出明显的好转。周边人群议论纷纷，然而只有离士兵最近的诺瓦克才能看到：大团极细小的黑色微粒正从士兵的口中和鼻孔中飞出来，像阵阵逸散的烟雾。
“你做了什么？”
将恢复平静的士兵交给医生后，诺瓦克将伊微拉到一旁，声音惊异：“你让我给他吃下的……那是什么？”
“纳米机器人，小子。”伊微耸耸肩，“让我们开拓思路，如果不能让患者自行把病灶排出去，那我们把病灶搬出来就行了，那么唯一问题就只在硬性技术上——那颗胶囊其实就是纳米机器人集群，它们进入那个人的体内后就直接找到潜伏在血液和脏器里的有害物质，并且把它们搬出来。当然弊端也有：一颗胶囊量的纳米机器人运力有限，治疗时间会长一点。而且在没有更高层次医疗技术的情况下，如果患者患病时间过长，器官受损过重，后续身体的恢复情况也要打个问号。”
“已经足够了。”诺瓦克的声音中隐隐透着激动，“老天，我一直以为我们永远不可能拜托锈脏病的折磨了，没想到还能看到希望……”
“容我给您泼盆凉水，将军。”伊微不得不打断了他，“地下城邦的居民规模太大，如果没有大批量的纳米机器，很难真正形成有效治疗。而且即使暂时治好了锈脏病，后续也会再度患上——因为空气中、水源中和食物中的有害物质依旧是存在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诺瓦克冷静下来，看着伊微，目光里带着深思，“说实在话，伊微女士，我对你们的来历越来越好奇了——但您愿意出手救治我们的士兵，这实在让人感激不尽。现在是战争时期，我无法向你们保证什么，唯有一点：在菲尼珞珈境内，您能够得到真理曙光不遗余力的帮助。”
“帮助不重要。”伊微摇摇头，同样直视着他，“我只是希望您做好规划：接下来的每一步路，到底应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