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已经进入了尾声,张起真期盼已久的雨季即将到来。

    当天夜里,正在睡梦中的张起真,就被房顶上哗啦啦的雨声吵醒了。

    张起真就再也睡不着了,就心如止水地听着夜雨的曲子。

    听了一会,侧脸就看到枕头旁的小绢人。

    她拿着小绢人,细细地抚摸着它的五官,一股忧愁渐渐地笼罩了她的全身:“哥,你还好吗?”

    “我和启岚哥哥还有晴晴,冬月,在长沙过的很好,我们还开了个药铺,名字叫岚真堂”

    “你要是办完了事情,可要早点来长沙,我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原来外面真的有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玩的,等你来了,我就带你去看看。”

    “哦,对了,我给长生找了个媳妇,叫不老,”

    “长生自从有了媳妇之后,就不跟我玩了,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我。”

    ……

    密集的雨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淹没了小丫头哀伤的语声。

    凤凰坠落凡间,等着他的神明来将她接回九天之上。

    秋雨一下就是半月,下累就停下来歇一会继续下。

    反正下着雨,也出不了门,药铺也就剩伙计们再打理。

    张启岚坐在廊下,慢悠悠地品着茶,看到小丫头无聊地走来走去,就开口道:“真真,我想听你弹琴。”

    张起真一听,看着屋檐下的绵绵秋雨,雨中弹琴,倒是很有雅兴。

    “师父,我这就去沐浴焚香。”张起真立马去净室沐浴。

    弹琴之前要沐浴,是祛除身体的污垢与秽气,以身体之“净”来求心之“净”。

    焚香可以创造出宁静的氛围,如此带来心灵的宁静。当一炷香通过一定的程序缓缓释飘散出袅袅烟香的时刻,内心会随之沉静。

    张启岚垂眸浅笑,他还以为这丫头来了繁华世间,就把弹琴仪式忘了。

    今日看她实在无聊,就给她找点事做。

    他看向旁边在打瞌睡的张启晴:“晴晴,你来烹茶。”

    张启晴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听真真弹琴,刚好我烹茶她弹琴。”

    站在他们身边的冬月也笑着说:“我去做点点心,也来应应雨景。”

    张启岚微微颔首,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守着一间药铺,养着两个妹妹,还有一个仆人,足矣!

    张起真沐浴完出来,梳了个半扎披肩发,特意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襦裙,点燃了降真香,香烟袅袅而升。

    她脊背笔挺地坐在古琴旁,收敛了散漫的神色,把手轻轻地放在琴弦上,“铮”的一声,沉寂了多日的古琴又被小丫头奏响,一声声流水似的清冽琴音,潺潺如水面流泻的清冷圆月,已然是琴曲《高山流水》。

    张启山和解九爷老远就听到药铺的后院有古琴声,他原本以为是张启岚在弹,进来一看才知道是小丫头在弹,还弹得如此有意境,几人索性靠在门框上听着“高山流水遇知音”。

    一阵秋风拂过,华丽的袖衫随风摇曳,好似仙女在飞升似的衣袍。

    张起真轻嗅降真香,心如止水地弹琴着手中的琴弦,恍若以在仙境。

    正在听琴声的不老察觉到有外人入侵,倏地站了起来,阴森森地盯着解九爷,后腿蹬着随时都要扑过去。

    解九爷身子一颤,立马抓住张启山的胳膊,张启山这才回过神来,拍拍解九爷的手:“你第一次来,它不认识你,很正常,你以后多来就是。”

    解九爷知道佛爷给他妹妹又逮了一只狼,只是他从来没见过,也没有来过岚真堂。

    他一直听五爷和八爷说岚真堂是个世外桃源,反正这半个月都下着雨,也出不去,就和佛爷来看看世外桃源的岚真堂。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清越悠扬的琴声从小姑娘指下流泻而出,随着琴声,他看到清风明月的公子和明艳无双的妹妹在烹茶,旁边是绝色的小姑娘心如止水地弹着古琴,还有侍女在一旁摆着点心。

    好一副幽静又满是生机的雨中盛景,画卷一般在他面前缓缓拉开。

    不愧是世外桃源的岚真堂!

    “不老,回去。”

    一声清冽的男声让不老乖乖地卧回了长生的身边。

    张启岚接过张启晴手中茶:“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

    张启山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生怕打扰了小丫头的琴声。

    冬月拿来板凳,几人便坐在桌子四周,喝茶听琴。

    一曲《高山流水》完结,张起真轻轻地抬起手腕,侧脸笑着问:“启岚……”她才看到身边多了三个人,惊奇地问:“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张启山指着小丫头的琴说:“在你弹的时候就来了。”

    这丫头简直是个宝藏,总能带给他惊喜,没想到她还会弹古琴。

    张起真坐到他身边:“那我弹得怎么样?”

    自从来到长沙之后,就没有摸过琴了,都有点生疏了。

    张启山想了一会:“好听,就感觉身在高山流水之中。”

    张起真圆溜溜的大眼睛甜甜一笑:“那是,我可是启岚哥哥的徒弟,怎能给他丢脸。”

    张启山笑着摇摇头,可真不自谦。

    解九爷淡淡的望过去,当真是清艳绝尘,尤其是那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天青色的襦裙,肌肤细润入温雾,柔光若腻,美的如此无暇,不食人间烟火。

    只见小丫头好奇的望过来,他自我介绍道:“我是解九爷,也是佛爷的朋友。”

    张起真微微颔首,依然礼貌地说:“九爷好,我是张起真。”

    解九爷也微微点头。

    张启晴递给她一块糕点:“真真,尝尝这个,感觉怎样?”

    张起真咬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好好吃,晴晴你马上就快出师了。”

    张启晴自从跟冬月学做饭以后,就跟着了魔似的,一心只想着研究菜谱,喊她也不出去。

    “哪有,还差的远呢。”听到张起真夸她,张启晴还是很有自豪感的。

    张起真凝视着廊下的蒙蒙雨幕:“晴晴,中元节是不是快到了?”

    “明天就是。”张启晴也望着蒙蒙雨幕。

    好快马上就要到中元节了。

    张启岚放下茶杯,低声说:“冬月已经买好祭祀的东西了。”

    张启山心里悚然一惊,原本平静的脸庞,忽地掠过一抹凝重之色,看向张起真略显苍白的小脸,眉目间隐约流转出淡淡的哀伤。

    下了半月的秋雨终于在中元节这日停了下来。

    因今日是中元节,街上到处都是祭拜亲人的人们。

    不知不觉一年的中元节又到了。

    张起真点上香烛,也点燃支起小山的纸钱铜板,然后和张启岚,张启晴,冬月向着东北的方向跪了下去。

    匆匆赶来的张启山和张日山也向着东北的方向弯腰鞠躬。

    虽然小丫头并未要求他俩来祭拜,可她们祭拜的全是他的至亲,所以他必须来。

    张起真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身后的三人也跟着磕了三个响头。

    去年祭拜的时候,哥哥也在,可今年他却不在身边,一滴清泪从小丫头清艳的脸旁上滑落,滴入潮湿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了一滴泪痕。

    她拿起一盏河灯上面写着爷爷奶奶的名字,幽幽的说:“爷爷奶奶,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们,可我经常听阿爹在我耳边说你们的事迹,你们都是张家的英雄,孙女祝您们恩爱白头,心想事成。”

    张启山深邃的眸子看着那盏写着爷爷奶奶的河灯,神情晦暗不明。

    爷爷是张家第三十五代族长,可他却死于家族内斗。

    他那是还是个少年,却目睹了整个家族支离破碎的一刹那和族人争权夺利的嘴脸。

    可他怎么也弄不懂,张家世代守护的秘密究竟有多么重要,为何知道一切秘密的爷爷半个字也不肯向自己透露。

    爷爷说:“小子,那个秘密只有张家族长才有资格知道!

    他满心期盼着自己努力训练,像爷爷一样当上张家族长,换来知晓那个秘密的机会,可是泗州古城的张家内斗来得太突然了,加上日本人的入侵,他不得不和自己的家人迁往内地。

    在离开之前,他心里仍旧对张家的最高机密无法释怀。他悄悄的潜入,却发现:一个巨大的地窖,那是这支家族建造的,里面有无数铁封的棺椁,都是那家族历代祖先的棺材........而地窖的最下一层,最古老的那些棺椁,却被人搬走了。

    很多年以后,当张启山在政界里已经身居高位了,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种隐痛:为何他自己如此优秀,却仍然无权知道张家的秘密?!

    张启山的幼年经历和那个他一直求而不得的秘密,成了他至死的遗憾!

    从人生的角度来看,张启山的确是成功的佼佼者,但是从张家人的角度来看,就凭他的血脉不纯,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到终极。

    张起真缓缓地把河灯放入护城河之中,又拿起身边的第二盏灯上面写着父母的名字:“阿爹,娘,女儿一切都好,我如今不在东北了,来长沙大哥这里了,他和启岚哥哥把我照顾得很好,您们不要担心我,好好过您们的日子吧!”

    张启山听在耳里,心里百感交集,蹲在小丫头的身边,抚摸着河灯,幽幽的说:“大伯,婶娘,您们放心,我会照顾好真真的,护她一世平安。”

    当初他在张家的时候,是大伯护着他,如今他们不在,他就要护好妹妹。

    张启山拿起第三盏河灯上面写着的是三叔的名字,就听见小丫头幽幽说:“三叔,您现在一定和您心爱的姑娘见面了吧,那我和大哥就祝您们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旁边张启山听着小丫头调侃三叔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拿过第四盏河灯上面写着的竟然是他父亲的名字。

    张起真摸着河灯,低声道:“我不知道二婶的名字,所以就只写了二叔的名字。”

    张启山轻言浅笑:“我来写。”伸手接过张日山递过来的笔,就把母亲的名字写在了父亲旁边,悠悠道:“父亲母亲,儿子一切都好,勿牵挂,也祝您们夫妻恩爱。”

    当初父亲就是为了母亲才被逐出的张家,可见母亲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张日山拿过没有写名字河灯问:“这盏河灯是给谁的?”

    张起真接过河灯,温柔道:“是给那些逝在异乡的张家人,愿他们都能在中元节回到张家,与家人团聚。”

    张日山心中一震,是呀,他也希望死在异乡的张家人都能回归故土。

    张启晴和张启岚也放完了他们手中的河灯,手里拿着纸钱,一张张的扔进铜盆里,眼泪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些纸钱烧给所有牺牲的张家人,爷爷,奶奶,父母亲,三叔,域叔叔,二叔……还有许许多多无辜的张家人。

    几人看着火盆里火光燃烧殆尽直至熄灭,都久久不言语。

    回到家后,张起真沐浴完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小绢人,轻轻地放在心口,低声道:“哥哥,你到底在哪?怎么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有陆陆续续的张家人来投奔张启山,她才知道张家已经没了,而哥哥却下落不明,从此音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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