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大骗子！”
苏绾一手揪着衣领，另一只手啪啪地扇他耳光，“你这个混蛋，竟敢说不记得了？我要打死你，你去问地府阎罗，翻开命簿看看，姑奶奶究竟姓甚名谁。”
众人被苏绾这架势吓成木鸡。
苏绾扇够了耳光，嗖得跳下案，身手利落得让人难以置信。她用力捶着阿舟胸膛，拳风带着怒火，一下接一下，毫不留情。
阿舟被打得趔趄不已，脸色发白，又不敢还手，只一个劲地往后退，但又不能退太远，怕她会跌倒。
才刚躲过一拨袭击，苏绾又是一拳砸来，边打边哭：“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你气死了。你说失踪就失踪，留下我一个人独活！”
粉拳砸得他心口生疼，一下一下，“你还是不是男人？！”
阿舟急得不行：“我、我……”
苏绾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拳头愈发没有章法，鼻涕眼泪横流：“是不是，你还是不是男人？！”
邵云礼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苏姑娘，你好好说嘛，别动手啊，他快要被你打死了。”
萧染站在一旁，双手紧攥成拳，心里犹如刀割，正要上前拉开她，却被秦欢拦住，“他失去了记忆，暂时没有危险。”
“可是……”萧染心里感慨，秦欢也太能忍了，怎么会没有危险，明明已经大祸临头了。
渐渐地，苏绾越打越没力气，拳头落在阿舟身上，变得轻飘飘的，像棉花一样。眼泪砸在他胸口，沾湿了玄色衣襟。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细，最后几乎只有气息。
“不是男人……”
阿舟一动不动，任由她无力地拍打自己胸膛。她的手指瘦削苍白，指间金环镶着一颗墨玉，闪着幽幽的绿光。那玉磨砺着他胸口的肌肤，擦着一道深入骨髓的旧伤，像是剖心刮骨般生疼。
仿佛过了很久，男人忽然伸手，将她圈在怀里，手臂紧紧收拢，像要把她揉进骨血。
“是我的错，我不是男人。”
此生从未如此心疼懊悔过。为什么自己的笨脑子里，连一点回忆都给不了她？
他想不起来她是谁，可他的身体还记得。他记得她的哭声，记得她的重量，记得她的触碰。
他希望自己沉在黄河底，永远不用面对这一刻的无能为力。
风从帐外掠过，卷起帘幕的一角，吹乱了两人的衣衫。
怀里的苏绾眼神涣散，死死盯着虚空，仿佛那里藏着某种恐怖的东西。朱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细弱的气音，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被卡在喉间，化作断断续续的呓语。
幻相如潮水漫漶，交错重叠——她看见自己回到了那座燃烧的城门楼，火光舔舐雕梁画栋，殷红血水顺着石阶淌落，断手断足的焦黑尸体，挣扎着匍匐爬动。耳边萦绕哀嚎和哭喊，声音震耳欲聋：“妖女苏绾，祸国殃民，天命诛杀之。”
一道玄色身影从火焰中走来。
他穿着破损的披风，凤眸仍是熟悉的清冷，胸膛一道猩红伤口，鲜血汩汩喷涌。他的嘴唇一开一合，似在呼唤她的名字，可她听不见只字片语。
苏绾踉跄后退一步，赤裸脚掌踩进一滩温热的液体，血腥气息扑鼻。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而自己的手，握着一支染血的金簪，簪尖滴落着鲜红的液体。
她的瞳孔剧缩，疯狂甩掉要命的簪子，拼命想要逃离噩梦纠缠。那些死去的身影越逼越近，哀怨的眼神密密麻麻地凝视着她，耳边嗡嗡作响——
“苏绾，你该偿命了。”
“不要！”她凄厉地尖叫，双手抱头，身体剧烈颤抖。转身一路狂奔，黑暗迷惑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脚下的路，直至撞上冰冷的墙壁，身体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地战栗，犹如困兽逼入绝境。
“假的、假的。”她无焦距地扫视四周，试图从血海和火光中寻找现实的痕迹，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无助地蜷缩着，指尖死死抠着墙面，指甲缝溢出了鲜血。
“哈哈……”她仰起螓首，眼底满是疯狂，唇角露出冰冷又绝望的笑意。断断续续，凄厉诡异，像是被逼疯的孤魂。
“时枫，你是个混蛋。”留下最后一语。
这一刻，苏绾陷入癫狂，彻底晕厥过去。
萧染再也无法忍受，飞起一脚狠狠踢上阿舟的脊背。这一脚来得猝不及防，阿舟身子向前一挺，怀里的苏绾骤然被他推了出去。
秦欢快步上前，伸手将苏绾揽入怀中，脚下借势转了半圈，稳稳将她护在胸前。
他横腰抱起苏绾，指责阿舟：“你端地是何居心？竟敢背后算计人！”
阿舟被踢得直翻白眼，整个人冲了出去，扶住案几粗喘了半日，方才缓过神来。他定了定神，眸底泛出凶狠的寒光，“你们背后踢人，竟还反咬一口，不讲道理！”
说着，阿舟伸出大手，径直去抢秦欢怀里的苏绾，动作又快又狠，好似一头狂躁的黑豹，显然是动了真怒。
萧染正愁没地方出气，见状骂道：“狗东西，还敢抢人！”
他随手抄起一张凳子，遽然朝阿舟砸去。凳子呼啸飞来，阿舟侧身一闪，凳子砸在案几，木屑四溅。
阿舟躲过这一击，反手拾起木头碎块，用力朝萧染掷去。萧染闪避不及，肩头擦出一道血痕，疼得他倒抽凉气。少年怒极反笑，腰间抽出短刀，直指阿舟：“找死！”
萧染提着短刀冲上前去，刀锋直指阿舟的咽喉。阿舟不甘示弱，一脚踢向萧染的手腕，短刀应声而落。萧染反应极快，顺势抓住阿舟的脚踝，用力一扯，将他摔倒在地。
二人缠斗一团，帐内桌椅翻倒，茶盏碎裂，到处一片狼藉。
“住手！”
邵云礼负手而立，身后几名侍卫手持长刀，严阵以待。
“闹够了没有？”邵云礼沉声道：“堂堂七尺男儿，一言不合竟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秦欢冷冷道：“邵大人，此事须给个交代。”
阿舟从地上爬起来，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你们背后搞偷袭，还有脸要交代？”
萧染捡起短刀，指着阿舟怒道：“分明是你心怀不轨，还敢狡辩！”
邵云礼额头青筋直跳，“闹到这个地步，非本官所愿。”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苏绾？
秦欢怒道：“是你们隐瞒了时枫失忆的事实真相，失去诚信在先，我没有什么好谈的，大家各走各的道。和谈一事，就此作罢。”
言毕，转身就要告辞。
忽觉胸前一紧，秦欢低头一看，原来是怀里的苏绾挣扎着醒了过来，抓着他的衣襟，细声道：“别走。”
走到这一步，苏绾经历了蜕变，又从烈火中得到了永生。
起初，她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沉浮，耳边回荡着尖锐的嗡鸣声，眼前光影递嬗交错，四周全是扭曲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不断拼凑又碎裂。
她看见时枫站在渡船栏杆处，她想要呼唤他，喉咙却被堵住了。她拼命向他跑去，可无论她跑得多快，时枫却离她越来越远。突然，山羊胡不知从哪里窜出，一脚踹向脚踝，时枫身影一晃，直直坠入汹涌的黄河。
画面一转，她又看见秦欢站在医馆门口，手中握着一支桃木簪，温柔地望着她。她伸手去接那簪子，可指尖还未触及，一只巨大熊罴从天而降，巨爪搂住秦欢，将他的身体啃得支离破碎，化作无数光点不见。
一连串的惊悚画面在眼前反复横跳，苏绾口不能发声，四肢动弹不得。唯有眼泪无声地滑落，又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
“醒过来，醒过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
每一次的疯痴发作，每一次的晕厥倒地，都让她错过了一生最重要的人，成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悔恨。时枫如此，秦欢亦如此。
“加油！你能打败它！”在那个声音鼓励下，意识开始与那股无形的力量搏斗，将自己拉出深渊。
画面再次扭曲，她看见自己站在荒芜的战场，四周尽是残破的旗帜和倒下的尸体。她的手中握着染血的长剑，剑尖滴落的鲜血汇成细流。
“要坚强！”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能被过去困住，你必须醒过来。”
她化身成为女神斗士，身着白裙，圣洁的光笼罩周身。她伸手一挥，一剑斩断情丝万缕，在光芒万丈下，获得了永生。
意识从深渊里浮出水面，眼前的画面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光亮。
她战胜了困囿自己的情欲死结，从此不再迷惘。
苏绾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青灰色道袍衣襟。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然而灵台一片清明。
“别走。”她攥着衣襟。
秦欢惊喜道：“你醒了？”
她仅仅昏迷了一盏茶的工夫，醒来时的眼神不再迷离混沌，而是坚定而清澈。看来，她的疯痴症状有了明显的好转。
这让秦欢感到一阵欣慰。毕竟，为了治疗她的疯症，他费尽心思钻研药方，历经两世辛劳，终于有所成效。
“我没事了。”
苏绾示意他放下自己，秦欢依言放开了手，但出于谨慎，还是小心地扶住她。
苏绾抬起头，扫视眼前的众人。每个人神色各异，有忧虑、有喜悦、有迷惘。没有任何一个人，怀有居心叵测的想法，企图陷害她。所有的人，都是心怀真爱与敬意，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甘愿为她献出生命。
她怎能对这些情谊视若无睹，怎能将这些真心弃之不顾？人活两世，生命中承载了太多期望与爱，她怎能轻易放手，任由美好消逝一空？
她要拯救他们每一个人。
苏绾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不要假逼宫，那没什么意义，要玩就玩大的。”
“我要弑君！”
晴天霹雳。
苏绾扫视一圈，神情严肃：“你们这一群人，有谁不是与皇帝结着血海深仇？皇帝杀了萧染的父母，抛弃了我的母亲，驱赶了时枫的父亲，暗害了邵云礼的战友；即便是未入仕的秦欢，也因皇帝动了废储之心，而身处被动局面，导致全族前途渺茫。”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一味忍让，屈膝低头？”
“皇帝的位子，若是他姓朱的坐不好，那就换个人来坐！”
“至于温如初，就算是有两个，也不过是鸡鸣狗盗之流，本质上都是胆小鬼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让我们合力，颠覆旧山河，敢叫日月换新天。”
她的嘴唇微微泛白，才从晕厥中苏醒，身体略显单薄，但一双星眸，熠熠生辉，仿若澹了水的星子。
秦欢扶着她的腰肢，在她讲出那两个惊悚的字眼时，指尖不由得颤了颤，面色瞬间晦暗。
阿舟张大了嘴巴，仿佛听天书一般，眼睛里满是女神耀眼的光芒，再也容不下别人。
沦为裙下臣，俩人心甘情愿。
苏绾一手揪着衣领，另一只手啪啪地扇他耳光，“你这个混蛋，竟敢说不记得了？我要打死你，你去问地府阎罗，翻开命簿看看，姑奶奶究竟姓甚名谁。”
众人被苏绾这架势吓成木鸡。
苏绾扇够了耳光，嗖得跳下案，身手利落得让人难以置信。她用力捶着阿舟胸膛，拳风带着怒火，一下接一下，毫不留情。
阿舟被打得趔趄不已，脸色发白，又不敢还手，只一个劲地往后退，但又不能退太远，怕她会跌倒。
才刚躲过一拨袭击，苏绾又是一拳砸来，边打边哭：“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你气死了。你说失踪就失踪，留下我一个人独活！”
粉拳砸得他心口生疼，一下一下，“你还是不是男人？！”
阿舟急得不行：“我、我……”
苏绾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拳头愈发没有章法，鼻涕眼泪横流：“是不是，你还是不是男人？！”
邵云礼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苏姑娘，你好好说嘛，别动手啊，他快要被你打死了。”
萧染站在一旁，双手紧攥成拳，心里犹如刀割，正要上前拉开她，却被秦欢拦住，“他失去了记忆，暂时没有危险。”
“可是……”萧染心里感慨，秦欢也太能忍了，怎么会没有危险，明明已经大祸临头了。
渐渐地，苏绾越打越没力气，拳头落在阿舟身上，变得轻飘飘的，像棉花一样。眼泪砸在他胸口，沾湿了玄色衣襟。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细，最后几乎只有气息。
“不是男人……”
阿舟一动不动，任由她无力地拍打自己胸膛。她的手指瘦削苍白，指间金环镶着一颗墨玉，闪着幽幽的绿光。那玉磨砺着他胸口的肌肤，擦着一道深入骨髓的旧伤，像是剖心刮骨般生疼。
仿佛过了很久，男人忽然伸手，将她圈在怀里，手臂紧紧收拢，像要把她揉进骨血。
“是我的错，我不是男人。”
此生从未如此心疼懊悔过。为什么自己的笨脑子里，连一点回忆都给不了她？
他想不起来她是谁，可他的身体还记得。他记得她的哭声，记得她的重量，记得她的触碰。
他希望自己沉在黄河底，永远不用面对这一刻的无能为力。
风从帐外掠过，卷起帘幕的一角，吹乱了两人的衣衫。
怀里的苏绾眼神涣散，死死盯着虚空，仿佛那里藏着某种恐怖的东西。朱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细弱的气音，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被卡在喉间，化作断断续续的呓语。
幻相如潮水漫漶，交错重叠——她看见自己回到了那座燃烧的城门楼，火光舔舐雕梁画栋，殷红血水顺着石阶淌落，断手断足的焦黑尸体，挣扎着匍匐爬动。耳边萦绕哀嚎和哭喊，声音震耳欲聋：“妖女苏绾，祸国殃民，天命诛杀之。”
一道玄色身影从火焰中走来。
他穿着破损的披风，凤眸仍是熟悉的清冷，胸膛一道猩红伤口，鲜血汩汩喷涌。他的嘴唇一开一合，似在呼唤她的名字，可她听不见只字片语。
苏绾踉跄后退一步，赤裸脚掌踩进一滩温热的液体，血腥气息扑鼻。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而自己的手，握着一支染血的金簪，簪尖滴落着鲜红的液体。
她的瞳孔剧缩，疯狂甩掉要命的簪子，拼命想要逃离噩梦纠缠。那些死去的身影越逼越近，哀怨的眼神密密麻麻地凝视着她，耳边嗡嗡作响——
“苏绾，你该偿命了。”
“不要！”她凄厉地尖叫，双手抱头，身体剧烈颤抖。转身一路狂奔，黑暗迷惑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脚下的路，直至撞上冰冷的墙壁，身体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地战栗，犹如困兽逼入绝境。
“假的、假的。”她无焦距地扫视四周，试图从血海和火光中寻找现实的痕迹，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无助地蜷缩着，指尖死死抠着墙面，指甲缝溢出了鲜血。
“哈哈……”她仰起螓首，眼底满是疯狂，唇角露出冰冷又绝望的笑意。断断续续，凄厉诡异，像是被逼疯的孤魂。
“时枫，你是个混蛋。”留下最后一语。
这一刻，苏绾陷入癫狂，彻底晕厥过去。
萧染再也无法忍受，飞起一脚狠狠踢上阿舟的脊背。这一脚来得猝不及防，阿舟身子向前一挺，怀里的苏绾骤然被他推了出去。
秦欢快步上前，伸手将苏绾揽入怀中，脚下借势转了半圈，稳稳将她护在胸前。
他横腰抱起苏绾，指责阿舟：“你端地是何居心？竟敢背后算计人！”
阿舟被踢得直翻白眼，整个人冲了出去，扶住案几粗喘了半日，方才缓过神来。他定了定神，眸底泛出凶狠的寒光，“你们背后踢人，竟还反咬一口，不讲道理！”
说着，阿舟伸出大手，径直去抢秦欢怀里的苏绾，动作又快又狠，好似一头狂躁的黑豹，显然是动了真怒。
萧染正愁没地方出气，见状骂道：“狗东西，还敢抢人！”
他随手抄起一张凳子，遽然朝阿舟砸去。凳子呼啸飞来，阿舟侧身一闪，凳子砸在案几，木屑四溅。
阿舟躲过这一击，反手拾起木头碎块，用力朝萧染掷去。萧染闪避不及，肩头擦出一道血痕，疼得他倒抽凉气。少年怒极反笑，腰间抽出短刀，直指阿舟：“找死！”
萧染提着短刀冲上前去，刀锋直指阿舟的咽喉。阿舟不甘示弱，一脚踢向萧染的手腕，短刀应声而落。萧染反应极快，顺势抓住阿舟的脚踝，用力一扯，将他摔倒在地。
二人缠斗一团，帐内桌椅翻倒，茶盏碎裂，到处一片狼藉。
“住手！”
邵云礼负手而立，身后几名侍卫手持长刀，严阵以待。
“闹够了没有？”邵云礼沉声道：“堂堂七尺男儿，一言不合竟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秦欢冷冷道：“邵大人，此事须给个交代。”
阿舟从地上爬起来，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你们背后搞偷袭，还有脸要交代？”
萧染捡起短刀，指着阿舟怒道：“分明是你心怀不轨，还敢狡辩！”
邵云礼额头青筋直跳，“闹到这个地步，非本官所愿。”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苏绾？
秦欢怒道：“是你们隐瞒了时枫失忆的事实真相，失去诚信在先，我没有什么好谈的，大家各走各的道。和谈一事，就此作罢。”
言毕，转身就要告辞。
忽觉胸前一紧，秦欢低头一看，原来是怀里的苏绾挣扎着醒了过来，抓着他的衣襟，细声道：“别走。”
走到这一步，苏绾经历了蜕变，又从烈火中得到了永生。
起初，她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沉浮，耳边回荡着尖锐的嗡鸣声，眼前光影递嬗交错，四周全是扭曲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不断拼凑又碎裂。
她看见时枫站在渡船栏杆处，她想要呼唤他，喉咙却被堵住了。她拼命向他跑去，可无论她跑得多快，时枫却离她越来越远。突然，山羊胡不知从哪里窜出，一脚踹向脚踝，时枫身影一晃，直直坠入汹涌的黄河。
画面一转，她又看见秦欢站在医馆门口，手中握着一支桃木簪，温柔地望着她。她伸手去接那簪子，可指尖还未触及，一只巨大熊罴从天而降，巨爪搂住秦欢，将他的身体啃得支离破碎，化作无数光点不见。
一连串的惊悚画面在眼前反复横跳，苏绾口不能发声，四肢动弹不得。唯有眼泪无声地滑落，又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
“醒过来，醒过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
每一次的疯痴发作，每一次的晕厥倒地，都让她错过了一生最重要的人，成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悔恨。时枫如此，秦欢亦如此。
“加油！你能打败它！”在那个声音鼓励下，意识开始与那股无形的力量搏斗，将自己拉出深渊。
画面再次扭曲，她看见自己站在荒芜的战场，四周尽是残破的旗帜和倒下的尸体。她的手中握着染血的长剑，剑尖滴落的鲜血汇成细流。
“要坚强！”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能被过去困住，你必须醒过来。”
她化身成为女神斗士，身着白裙，圣洁的光笼罩周身。她伸手一挥，一剑斩断情丝万缕，在光芒万丈下，获得了永生。
意识从深渊里浮出水面，眼前的画面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光亮。
她战胜了困囿自己的情欲死结，从此不再迷惘。
苏绾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青灰色道袍衣襟。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然而灵台一片清明。
“别走。”她攥着衣襟。
秦欢惊喜道：“你醒了？”
她仅仅昏迷了一盏茶的工夫，醒来时的眼神不再迷离混沌，而是坚定而清澈。看来，她的疯痴症状有了明显的好转。
这让秦欢感到一阵欣慰。毕竟，为了治疗她的疯症，他费尽心思钻研药方，历经两世辛劳，终于有所成效。
“我没事了。”
苏绾示意他放下自己，秦欢依言放开了手，但出于谨慎，还是小心地扶住她。
苏绾抬起头，扫视眼前的众人。每个人神色各异，有忧虑、有喜悦、有迷惘。没有任何一个人，怀有居心叵测的想法，企图陷害她。所有的人，都是心怀真爱与敬意，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甘愿为她献出生命。
她怎能对这些情谊视若无睹，怎能将这些真心弃之不顾？人活两世，生命中承载了太多期望与爱，她怎能轻易放手，任由美好消逝一空？
她要拯救他们每一个人。
苏绾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不要假逼宫，那没什么意义，要玩就玩大的。”
“我要弑君！”
晴天霹雳。
苏绾扫视一圈，神情严肃：“你们这一群人，有谁不是与皇帝结着血海深仇？皇帝杀了萧染的父母，抛弃了我的母亲，驱赶了时枫的父亲，暗害了邵云礼的战友；即便是未入仕的秦欢，也因皇帝动了废储之心，而身处被动局面，导致全族前途渺茫。”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一味忍让，屈膝低头？”
“皇帝的位子，若是他姓朱的坐不好，那就换个人来坐！”
“至于温如初，就算是有两个，也不过是鸡鸣狗盗之流，本质上都是胆小鬼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让我们合力，颠覆旧山河，敢叫日月换新天。”
她的嘴唇微微泛白，才从晕厥中苏醒，身体略显单薄，但一双星眸，熠熠生辉，仿若澹了水的星子。
秦欢扶着她的腰肢，在她讲出那两个惊悚的字眼时，指尖不由得颤了颤，面色瞬间晦暗。
阿舟张大了嘴巴，仿佛听天书一般，眼睛里满是女神耀眼的光芒，再也容不下别人。
沦为裙下臣，俩人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