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沉默了一会，怀宁垂下眼睫，招呼瑞雪一起陪她用膳。
多好的饭菜，都是光禄寺从玉京各处挑选的上佳食材，经由御厨精心烹饪。他们最晓得攀龙附凤了，一听闻祁迦引近来对怀宁别有不同，便上赶着献殷勤。她本来以为，祁迦引为自己惩治了郑皇后，今夜也会享用到这些。
都是德嘉太后胡言乱语，叫她也差点恍惚了。
吃着吃着，怀宁眼眶开始发热。
可能是鹅肉太酸，少了点甜滋味。也可能是肉饼子肥肉太多，腻得人恶心。还可能是槐花汤的盐放多了，咸得人皱眉。
总之吃着吃着，怀宁便吃不下，让瑞雪将剩下点心分给青梧院其他丫鬟吃。
*
祁迦引突然去九华殿的缘故，是因为韦贵人小恙。一去，便连去了数日。
请了乐府歌姬舞姬给她助兴，又陪她赏花游湖，有时候还夜宿九华殿。
怀宁一个人在青梧院，德嘉太后慌忙派人接她去东宫，叫她陪自己和信阳小郡主玩。
德嘉太后见不着怀宁的表情，只是一边给信阳解连环锁，一边一个劲跟怀宁聊天，生怕她闷似的：“前儿我就跟皇上提了，将祁佑桢过继给丹阳王妃。他不同意，我立刻给他摆脸色，说他不孝顺，他就没招了。”
见怀宁不答，她又紧着道：“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就没招了？”
怀宁这才回神：“倒是稀奇，陛下不像个孝顺人。”说的可是实话，祁迦引又不是德嘉太后的儿子。先帝膝下三子，没有一个是德嘉太后的。也就是她出身后，从侧室熬到正室，一跃又成了太后。祁迦引的破性格，怎么可能怕担不孝顺的名？
“一想你就猜不着。他是听到我说是你提议的，才立刻同意。你没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我都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你说是我的意思？”怀宁吓得差点解不开九连环，急得信阳把九连环抢过去。
“神医姐姐，给我，快给我！”
本来张况提议的时候怀宁就想低调行事，谁承想德嘉太后情急之下说漏嘴。怀宁揉了揉眉心，任由信阳郡主抢了九连环，心突然咚咚乱跳。
“是啊，反正不管他怎么想的，没有反对就是好事。”德嘉太后还是很高兴。
如此一来，祁佑桢就顺利继承丹阳王王爵，划入王室族谱了。不过相应的过继仪式还得往后稍稍，丹阳王妃的意思是，得挑个黄道吉日。
德嘉太后接着道：“你不知道，从前王妃给我请安，不情不愿恨不得早点远离我这死婆子，昨日她来了，竟然跟我多说了一个时辰。想来她对祁佑桢这孩子喜爱的很。”
过门没多久就守寡，人到中年还丧子，这会能再收养个从小看到大的儿子，丹阳王妃能不高兴？想必以后她会更加频繁来东宫走动。
怀宁看德嘉太后皱纹都因此舒展，心底那点点不安，也算消减了点。罢了，怀宁想着，给德嘉太后斟了杯茶。
*
在宫中日久，怀宁见德嘉太后暂且安宁，郑皇后又被禁足，愈发想回家看看了。可是祁迦引留宿九华殿，对她没有任何安排。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怀宁不免焦灼，思考要不要主动到太极殿问问，九华殿居然来了人。
自从上次羊车选美，她拂了韦贵人“美意”，韦贵人一直没再找她。怀宁以为自己跟韦贵人结了梁子了，没想到她竟然派了两名宫婢给自己送东西。
“姑娘，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啊！还有这，这南海珍珠又大又亮，细腻匀净。姑娘戴了肯定特别好看！”怀宁还没收礼，旁边的瑞雪已经雀跃地品评起来。
瑞雪对韦贵人没什么印象，毕竟她从前本是东宫外院干杂务的小宫婢，平日里专门负责给太后煎药，掌掌火候。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韦贵人赏赐后宫女子，还是个入宫不到一个月的医女。
联想到先前羊车选美的意外，瑞雪计上心来，频繁向怀宁暗示：“姑娘，别光顾着发呆，快快谢谢贵人呀。”
怀宁没应承。
韦贵人唱的哪一出？
初见怀宁便知道她这人娇纵惯了，嚣张跋扈，可是羊车选美时她竟然把自己送上祁迦引的榻。还一而再，再而三给自己送礼。
眼下送的珠宝首饰、鲛绡罗裙，都是上乘的货色。
怀宁可不是瑞雪初出茅庐的少女，小小恩惠就喜笑颜开了。后宫里每一件恩赐都是有代价的，眼下欢喜，说不定再往前就是万劫不复。
怀宁指尖掠过那些玩物，淡笑：“民女给贵人治脚没有寸功，如此重礼恐怕不妥。”
“我们娘娘说了，给你你便收着。她今天脚正疼呢，还请神医速速换装过去。”领头的宫婢倨傲道。
瑞雪也急了，怀宁怎么又摆谱？前儿才给祁迦引脸色，这会又给韦贵人脸色，几条命也不够受的。
怀宁还是不依。既然点名要她换了衣裳过去，她再想不清楚就是榆木疙瘩了。
宫里有资历的老人不便的时候就会张罗提拔两三个新人固宠，给她们又是梳妆又是打扮，卯足了劲让她们在皇帝跟前露脸。虽不知道韦贵人盛宠之际因何不便，但肯定出了问题。而且她挑中了自己。
但这些新人的下场一定很惨。因为她们没有依凭，一举一动都在老人的眼皮底下。
怀宁倒不是怕韦贵人，就是不想去逢迎祁迦引。他可是才跟她说“日理万机”，她清楚就好的那个。
怀宁转身要走，那宫婢又道：“姑娘最好想清楚，跟我们娘娘交恶还是结善。皇后娘娘如今恨您恨得紧。而且我们娘娘说了，姑娘若是配合，她可以答应姑娘一件事。”
怀宁心弦微动。
她正为要不要去太极殿请示祁迦引心烦，若是韦贵人说话算话，她岂不是可以省却不少功夫？何况韦贵人有一点说对了，如今和韦贵人交恶，确实没什么好处。
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再者今日过去，祁迦引应当不在。韦贵人不会不给她一点开导的时间，就让她直接面君吧？
怀宁思绪万千，顺婉地福了福身：“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贵人，我立刻动身。”
*
九华殿，韦贵人却是大发雷霆。她正被乐府里的歌姬吵得头疼呢。
“下去下去下去！怎么又是这几首？臣妾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们吃陛下的银米，就只会编这几首曲目？”
最近她火气很大。先是想让怀宁顶灾失败，自己被祁迦引阴阳怪气了一通，紧接着便血崩小产。
虽然小产正中下怀，但那一夜情景也着实凶险，医官进进出出的，她真怕惊动了祁迦引。
她当时都快恨死了，恨不能当场掐死那些找她寻欢作乐的男人。关键时刻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好在祁迦引向来不怎么关心后宫诸事，在太极殿呆了一晚上，翌日清晨才不紧不慢过来查探自己的情况。那时她早就打点好了，太医只说她近来饮食不调，又急着练舞，一下子冲犯气血旧病复发，才会闹那么大动静。不论如何，最近一个多月都得精心调养。
祁迦引好像挺关切她的，立刻叮嘱医官，一定要尽心竭力。
这几日他也推掉了些政务，专门在九华殿陪她，有时候还会带她游湖。
不过有时候她又能觉察出祁迦引的敷衍。譬如他召乐府的歌姬舞姬表演，不管人家任何老调重弹，他都没有发现。说是让医官尽心竭力，其实医官给她开什么方子一天几次药他也不过问。
韦贵人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不过祁迦引对她一向如此，好又不好。不过祁迦引本来就不怎么涉足后宫，如此待遇都算殊荣了吧？总比被禁足在凤徽宫那个强。
现在唯一恨的就是自己没有办法和祁迦引同房。明明人都主动留宿九华殿了，她还得找各种借口让祁迦引宿偏殿。
万一拒绝久了，祁迦引厌烦，她如何是好？总不能让郑皇后钻空子。思来想去，还是得找怀宁。后宫如今还有哪个新人比怀宁更有机会？祁迦引可是为她训斥了郑氏。
祁迦引正在她身侧翻着案牍，听了她的抱怨，并没什么反应。
八月将近，天气转冷，吴地的银帛和黄金就要送往太仓库，到底是一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地方，每年这个封地的进贡都比别的地方多些。但仿佛又不够多。他思忖着什么，随意地回应。
“既然不喜欢，便换些人过来。”
“陛下！”见祁迦引还在看奏折，韦贵人火气更大，一下子抢过去。可是因为太着急，差点把奏折撕烂。
祁迦引抓住奏折，眼神一凛，瞥了眼韦贵人。那眼神极具威慑，韦贵人吓了一跳，立刻松了手劲。
祁迦引把奏折摁在了桌案上，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嫌弃孤连续几日没有听政，专门陪你看歌舞的陪伴不够？要不孤当场把这些奏折点着了，好给贵人助助兴？”
韦贵人被他戏谑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心快快地跳动不停。
“陛、陛下，臣妾哪敢呐？臣妾就是想，让陛下也听听新鲜。臣妾一心都在陛下身上，陛下却埋怨起臣妾了。”她娇嗔着，又盈盈拭泪，试图依偎祁迦引怀里，安抚他的情绪。
“想是你病了精神也不好，过些日子你父王从吴地过来，你们正好聚一聚。如此你以为如何？”
“我父王要来玉京？”韦贵人顿时忘了方才不快，欢喜地要跳起来。
天知道她来玉京快被这破地方逼疯了！论风景比不上吴地，论富庶也比不上。而且也不能出门，若非祁迦引，她早想生一双翅膀飞回吴地去。
她正想扑到祁迦引身上亲亲他，好表达自己的喜悦，忽然听到外面通传怀宁到了。祁迦引一下子起身，反让她扑了个空。
祁迦引目视怀宁。
怀宁眼下换了身月色交领曲裾，裙底渐变水浅淡青勾鹅黄梨花缠枝纹，发髻前插着两支流苏银钗，乌墨的长发用一水青发带松松系着，略施粉黛，便衬得人清纯娇美，无比动人。
不过她还背着个煞风景的药箱。
怀宁不知祁迦引也在，不由得顿住脚步，皱了皱眉：“民女见过贵人，见过陛下。”
祁迦引视线定在她身上好一会才转开，背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摩梭起扳指：“怎么，神医今日有空过来了？如此盛装打扮，莫非知晓孤在九华殿不成？”
多好的饭菜，都是光禄寺从玉京各处挑选的上佳食材，经由御厨精心烹饪。他们最晓得攀龙附凤了，一听闻祁迦引近来对怀宁别有不同，便上赶着献殷勤。她本来以为，祁迦引为自己惩治了郑皇后，今夜也会享用到这些。
都是德嘉太后胡言乱语，叫她也差点恍惚了。
吃着吃着，怀宁眼眶开始发热。
可能是鹅肉太酸，少了点甜滋味。也可能是肉饼子肥肉太多，腻得人恶心。还可能是槐花汤的盐放多了，咸得人皱眉。
总之吃着吃着，怀宁便吃不下，让瑞雪将剩下点心分给青梧院其他丫鬟吃。
*
祁迦引突然去九华殿的缘故，是因为韦贵人小恙。一去，便连去了数日。
请了乐府歌姬舞姬给她助兴，又陪她赏花游湖，有时候还夜宿九华殿。
怀宁一个人在青梧院，德嘉太后慌忙派人接她去东宫，叫她陪自己和信阳小郡主玩。
德嘉太后见不着怀宁的表情，只是一边给信阳解连环锁，一边一个劲跟怀宁聊天，生怕她闷似的：“前儿我就跟皇上提了，将祁佑桢过继给丹阳王妃。他不同意，我立刻给他摆脸色，说他不孝顺，他就没招了。”
见怀宁不答，她又紧着道：“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就没招了？”
怀宁这才回神：“倒是稀奇，陛下不像个孝顺人。”说的可是实话，祁迦引又不是德嘉太后的儿子。先帝膝下三子，没有一个是德嘉太后的。也就是她出身后，从侧室熬到正室，一跃又成了太后。祁迦引的破性格，怎么可能怕担不孝顺的名？
“一想你就猜不着。他是听到我说是你提议的，才立刻同意。你没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我都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你说是我的意思？”怀宁吓得差点解不开九连环，急得信阳把九连环抢过去。
“神医姐姐，给我，快给我！”
本来张况提议的时候怀宁就想低调行事，谁承想德嘉太后情急之下说漏嘴。怀宁揉了揉眉心，任由信阳郡主抢了九连环，心突然咚咚乱跳。
“是啊，反正不管他怎么想的，没有反对就是好事。”德嘉太后还是很高兴。
如此一来，祁佑桢就顺利继承丹阳王王爵，划入王室族谱了。不过相应的过继仪式还得往后稍稍，丹阳王妃的意思是，得挑个黄道吉日。
德嘉太后接着道：“你不知道，从前王妃给我请安，不情不愿恨不得早点远离我这死婆子，昨日她来了，竟然跟我多说了一个时辰。想来她对祁佑桢这孩子喜爱的很。”
过门没多久就守寡，人到中年还丧子，这会能再收养个从小看到大的儿子，丹阳王妃能不高兴？想必以后她会更加频繁来东宫走动。
怀宁看德嘉太后皱纹都因此舒展，心底那点点不安，也算消减了点。罢了，怀宁想着，给德嘉太后斟了杯茶。
*
在宫中日久，怀宁见德嘉太后暂且安宁，郑皇后又被禁足，愈发想回家看看了。可是祁迦引留宿九华殿，对她没有任何安排。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怀宁不免焦灼，思考要不要主动到太极殿问问，九华殿居然来了人。
自从上次羊车选美，她拂了韦贵人“美意”，韦贵人一直没再找她。怀宁以为自己跟韦贵人结了梁子了，没想到她竟然派了两名宫婢给自己送东西。
“姑娘，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啊！还有这，这南海珍珠又大又亮，细腻匀净。姑娘戴了肯定特别好看！”怀宁还没收礼，旁边的瑞雪已经雀跃地品评起来。
瑞雪对韦贵人没什么印象，毕竟她从前本是东宫外院干杂务的小宫婢，平日里专门负责给太后煎药，掌掌火候。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韦贵人赏赐后宫女子，还是个入宫不到一个月的医女。
联想到先前羊车选美的意外，瑞雪计上心来，频繁向怀宁暗示：“姑娘，别光顾着发呆，快快谢谢贵人呀。”
怀宁没应承。
韦贵人唱的哪一出？
初见怀宁便知道她这人娇纵惯了，嚣张跋扈，可是羊车选美时她竟然把自己送上祁迦引的榻。还一而再，再而三给自己送礼。
眼下送的珠宝首饰、鲛绡罗裙，都是上乘的货色。
怀宁可不是瑞雪初出茅庐的少女，小小恩惠就喜笑颜开了。后宫里每一件恩赐都是有代价的，眼下欢喜，说不定再往前就是万劫不复。
怀宁指尖掠过那些玩物，淡笑：“民女给贵人治脚没有寸功，如此重礼恐怕不妥。”
“我们娘娘说了，给你你便收着。她今天脚正疼呢，还请神医速速换装过去。”领头的宫婢倨傲道。
瑞雪也急了，怀宁怎么又摆谱？前儿才给祁迦引脸色，这会又给韦贵人脸色，几条命也不够受的。
怀宁还是不依。既然点名要她换了衣裳过去，她再想不清楚就是榆木疙瘩了。
宫里有资历的老人不便的时候就会张罗提拔两三个新人固宠，给她们又是梳妆又是打扮，卯足了劲让她们在皇帝跟前露脸。虽不知道韦贵人盛宠之际因何不便，但肯定出了问题。而且她挑中了自己。
但这些新人的下场一定很惨。因为她们没有依凭，一举一动都在老人的眼皮底下。
怀宁倒不是怕韦贵人，就是不想去逢迎祁迦引。他可是才跟她说“日理万机”，她清楚就好的那个。
怀宁转身要走，那宫婢又道：“姑娘最好想清楚，跟我们娘娘交恶还是结善。皇后娘娘如今恨您恨得紧。而且我们娘娘说了，姑娘若是配合，她可以答应姑娘一件事。”
怀宁心弦微动。
她正为要不要去太极殿请示祁迦引心烦，若是韦贵人说话算话，她岂不是可以省却不少功夫？何况韦贵人有一点说对了，如今和韦贵人交恶，确实没什么好处。
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再者今日过去，祁迦引应当不在。韦贵人不会不给她一点开导的时间，就让她直接面君吧？
怀宁思绪万千，顺婉地福了福身：“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贵人，我立刻动身。”
*
九华殿，韦贵人却是大发雷霆。她正被乐府里的歌姬吵得头疼呢。
“下去下去下去！怎么又是这几首？臣妾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们吃陛下的银米，就只会编这几首曲目？”
最近她火气很大。先是想让怀宁顶灾失败，自己被祁迦引阴阳怪气了一通，紧接着便血崩小产。
虽然小产正中下怀，但那一夜情景也着实凶险，医官进进出出的，她真怕惊动了祁迦引。
她当时都快恨死了，恨不能当场掐死那些找她寻欢作乐的男人。关键时刻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好在祁迦引向来不怎么关心后宫诸事，在太极殿呆了一晚上，翌日清晨才不紧不慢过来查探自己的情况。那时她早就打点好了，太医只说她近来饮食不调，又急着练舞，一下子冲犯气血旧病复发，才会闹那么大动静。不论如何，最近一个多月都得精心调养。
祁迦引好像挺关切她的，立刻叮嘱医官，一定要尽心竭力。
这几日他也推掉了些政务，专门在九华殿陪她，有时候还会带她游湖。
不过有时候她又能觉察出祁迦引的敷衍。譬如他召乐府的歌姬舞姬表演，不管人家任何老调重弹，他都没有发现。说是让医官尽心竭力，其实医官给她开什么方子一天几次药他也不过问。
韦贵人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不过祁迦引对她一向如此，好又不好。不过祁迦引本来就不怎么涉足后宫，如此待遇都算殊荣了吧？总比被禁足在凤徽宫那个强。
现在唯一恨的就是自己没有办法和祁迦引同房。明明人都主动留宿九华殿了，她还得找各种借口让祁迦引宿偏殿。
万一拒绝久了，祁迦引厌烦，她如何是好？总不能让郑皇后钻空子。思来想去，还是得找怀宁。后宫如今还有哪个新人比怀宁更有机会？祁迦引可是为她训斥了郑氏。
祁迦引正在她身侧翻着案牍，听了她的抱怨，并没什么反应。
八月将近，天气转冷，吴地的银帛和黄金就要送往太仓库，到底是一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地方，每年这个封地的进贡都比别的地方多些。但仿佛又不够多。他思忖着什么，随意地回应。
“既然不喜欢，便换些人过来。”
“陛下！”见祁迦引还在看奏折，韦贵人火气更大，一下子抢过去。可是因为太着急，差点把奏折撕烂。
祁迦引抓住奏折，眼神一凛，瞥了眼韦贵人。那眼神极具威慑，韦贵人吓了一跳，立刻松了手劲。
祁迦引把奏折摁在了桌案上，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嫌弃孤连续几日没有听政，专门陪你看歌舞的陪伴不够？要不孤当场把这些奏折点着了，好给贵人助助兴？”
韦贵人被他戏谑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心快快地跳动不停。
“陛、陛下，臣妾哪敢呐？臣妾就是想，让陛下也听听新鲜。臣妾一心都在陛下身上，陛下却埋怨起臣妾了。”她娇嗔着，又盈盈拭泪，试图依偎祁迦引怀里，安抚他的情绪。
“想是你病了精神也不好，过些日子你父王从吴地过来，你们正好聚一聚。如此你以为如何？”
“我父王要来玉京？”韦贵人顿时忘了方才不快，欢喜地要跳起来。
天知道她来玉京快被这破地方逼疯了！论风景比不上吴地，论富庶也比不上。而且也不能出门，若非祁迦引，她早想生一双翅膀飞回吴地去。
她正想扑到祁迦引身上亲亲他，好表达自己的喜悦，忽然听到外面通传怀宁到了。祁迦引一下子起身，反让她扑了个空。
祁迦引目视怀宁。
怀宁眼下换了身月色交领曲裾，裙底渐变水浅淡青勾鹅黄梨花缠枝纹，发髻前插着两支流苏银钗，乌墨的长发用一水青发带松松系着，略施粉黛，便衬得人清纯娇美，无比动人。
不过她还背着个煞风景的药箱。
怀宁不知祁迦引也在，不由得顿住脚步，皱了皱眉：“民女见过贵人，见过陛下。”
祁迦引视线定在她身上好一会才转开，背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摩梭起扳指：“怎么，神医今日有空过来了？如此盛装打扮，莫非知晓孤在九华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