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镜与圣子分乘两车,但并不妨碍她每天趁着队伍饮马休整的时候,见缝插针地来骚扰圣子。

    有时是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野花,或者拿着自己喝过的羊奶诱骗他饮下,偶尔神出鬼没从身后突然出现捂住他的眼……

    一天至少跑过来三五次,马夫见了她会很自然地跳下车将空间留给他们,没走多远就向同僚疯狂输出八卦,偏嗓门大又藏不住话,圣子都替她脸红。

    可她今日竟一次都没来找他。

    时序寒鬼使神差走到了她的马车附近。

    苏贵妃下车去哄国师,并不在马车内。洛凝心绪不宁,撩开车帘便见师尊近在眼前,揉了揉眼竟不是幻觉。

    “圣子怎么来了?”她跃下马车,他下意识伸手去接。

    又是师尊的小动作。

    压在她心头的郁气顿时散了些。

    “恰好路过。”他补充,“不是来找你的。”

    欲盖弥彰。

    “你今日似乎不大高兴?”他问。

    “啊……没有,”她摸了摸鼻尖,“今天阿姊给了我几块糕点特别好吃,我给你留了两块,你等下,我拿来给你尝尝。”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在她转身之际,时序寒抓住她的手,“每次撒谎都会下意识往左看,再摸摸鼻子……这么多年一如既往,你真的很不擅长骗人。”

    “你——”洛凝睁圆了眼。

    苏兰镜和圣子认识不久,能精准道出她经年坏习惯的,只有师尊。

    是师尊在关心她。

    她扑入时序寒怀中,如倦鸟归林,眼眶不知怎地发酸。

    “算了,”他败下阵来,揉了揉她脑袋,“不想说便不说吧。”

    洛凝抱着他的腰,在甘松香的怀抱里深吸一口又蹭了蹭,安心多了。

    看到阿姊身上斑驳伤痕后,她控制不住地愤怒,想要拯救贵妃姐姐的念头,反复压下又生出。但作为苏兰镜,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她自身难保,何以孤身抗衡皇权?

    只能是漫长又无力的失落不甘。

    但这不过是一个幻境罢了,待出镜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她尚未享受多久师尊宽阔温暖的怀抱,倏然间地动山摇,鸟兽皆鸣,大道从中撕裂,断口还在持续扩大。

    “是地龙翻身!大家快跑!”

    裂口迅速蔓延四散,像是被从中劈开,深不见底的漆黑吞没周边所有草木生灵。

    地面四分五裂,再停下已过了一炷香,队伍损失了五车辎重,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陆建渊站出来,有序指挥震后队列重整及损失清点。

    “地裂之后易有复震,”圣子道,“此地不宜久留,清点完尽早赶路吧。”

    国师顿首,同行的喻戍卫长也督促众人尽快整顿启程。

    期间,时序寒提笔拟了条陈递给国师,“大灾之后,常有大疫。时间仓促,只列了几条地裂之后的注意事项,还有部分防疫简疏。还请国师将此转交本地官员,但愿是我多此一举。”

    国师谢过圣子后,命人送去当地府衙,继续赶路。

    这一程走得相当坎坷,途径云梦泽被暴雨困了两日,行山路又逢山体滑坡,其后三天内接连遇到两波劫道山匪,但有国师和喻戍卫长在,总算有惊无险。

    星幕垂野,夜色凄迷。

    洛凝下马车去寻圣子的路上,偶遇巡夜值守的喻谦光,“一路上大家的安全,就多辛苦喻戍卫长了。”

    “二小姐言重了,这是在下份内之事。”喻谦光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深夜露重,二小姐怎么下车来了?”

    “睡不着,下来透透气。”洛凝呵气成雾,俏脸冻得微微泛红,笑道,“下车时还好,你一说,好像就感觉到冷了。”

    喻谦光抿唇轻笑,“是属下的不是,该给二小姐赔礼才是。”

    说着就要解开披风给她披上。

    “喻戍卫长的披风还是自己留着吧。”十数丈外的马车上走下一人,风仪出尘,声音朗润。

    时序寒将盖在她肩上的披风丢给喻谦光,“长夜苦寒,戍卫长还要巡逻守夜,若无披风受了冻可就不好了。”

    “你若觉得冷,可上马车暖暖。”他给她盖上外袍,牵过她往回走,连给她向喻谦光道别的时间都没留。

    “圣子?”她挑眉看向他侧颜,“今天这么主动呀?”

    他闷声不语,像是醋上了。

    “我只是问候一下戍卫长,人家守夜很辛苦的。”她解释,“真的是偶遇,下车本来是来找你的。我说话算话,以后娶了你便只招惹你,也只亲你一个。”

    就差赌咒发誓。

    “别生闷气了,好不好?”她哄。

    似乎没有效果。

    明月流光下,她踩着马车凳,反身在他颊侧亲了一口,“这样,可以了吗?”

    “你——”圣子猝不及防,捂住那侧脸颊,漠然表情终于有了裂痕。

    洛凝捧住他的脸,在另一边又来一口,发出啵响,“这下总够了吧?”

    “不行的话,是还要亲亲?”

    不远处没睡的几个车夫听闻声响看了过来。

    时序寒抿唇,又实在无赖不过她,只得红着耳尖服软。

    “坐正些。”一上车她就东倒西歪,没骨头般倒向他。

    “不要,”她靠在他肩上,“这里没靠枕,也没软垫。”

    从前惯出来的毛病,阿凝一点不落地带进了镜中,时序寒无奈轻叹。

    “等会身上暖和了就回自己的马车吧。”一直待在他这里不合适。

    “不要。”上来了她就没打算回去,何况还是他邀的她。

    “嗯?”

    “这几日山匪肆虐,我害怕。”她得寸进尺,干脆躺在他膝上,“在马车里也心慌得睡不着……”

    又开始拖长尾音装乖搏他心软。

    “就借圣子的马车眯一会儿,也不可以吗?我这几天都没睡好。”她仰头望进他深邃眼底。

    “……那也不能整晚都睡我这。”

    见他拒绝并不坚决,洛凝唇角微勾,拉过他的袖摆盖在身上,“可我马车也回不去啊。国师担心阿姊的安危,恨不能贴身照顾看护,估计现在那辆马车早已没了我落脚之地。”

    “圣子,我无处可去,你忍心把我赶出去受冻吗?”

    “你收留我一下,也算功德不是吗?”

    “终归男女有别……”时序寒垂首。

    “男女之防,比得过性命之重吗?若再有匪患夜袭,我一命呜呼魂归黄泉,是不是也抵不过一句男女有别?”她扁嘴。

    ……自是她的安危为重。

    但守备森严,戍卫巡逻,便是真有匪祸,也难成事。

    “何况我们本来就是要成婚的,未婚夫妻同车而已,又有何不妥?”

    哪来的未婚夫妻,偏她说得信誓旦旦。

    道理都被她占尽,她字字往他心上戳,他从来拒绝不了她。

    时序寒无奈,只将她碎发别至耳后,“……听话。”

    话甫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洛凝支起身,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盯着他。

    只有师尊会这般哄她“听话”。

    她钻进他怀中抱紧,虽则不便互明身份,她依旧欣喜不已。

    这是师尊啊。

    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只要她说,他都会满足的。

    习惯性开口哄她的瞬间,他就已经输得彻底。

    除了任她胡作非为,他别无选择。

    昏暗狭小的车厢内,洛凝抓着他的衣袖,枕在他腿上睡得香甜。

    这个寒夜出乎意料的温暖。

    昏睡时分为她抵御寒气的,除了外袍,还有雪凤小心展覆的半面羽翼。

    破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洛凝无意间发现了圣子的正确打开方式。

    只要不亲,圣子几乎能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这个口脂颜色好看么?我阿姊新送的。”她抿了抿,期待得看向他。

    “嗯。”

    “你敷衍我,都没抬头看!”她放下雕奁,倾身凑近,抵着他的额头问,“这下可以好好看了么?”

    车厢内空间本就不大,圣子根本躲不开。

    时序寒死死攥紧袖摆,按捺住呼之欲出的翅膀。

    情期跟她待在一处,但凡瞧她一眼,便已至他的极限。

    她花瓣似的唇畔在他眼前一张一合,在他抬头就能狠狠攫取的咫尺,时序寒眼底黑气弥漫,紊乱呼吸愈发灼热。

    不该答应她的。

    他双眸紧闭,额角沁出点点汗意。

    洛凝见他如此不配合,恶向胆边生,直接朝他脸颊唇角亲了上去,故意糊他一脸胭脂红。

    “哼。”叫他敷衍!

    等会下马车看他怎么见人!

    他已忍到极限,理智绷紧的弦处于将断不断的边缘。

    心魔时刻蛊惑着他,「幻境而已,你何必如此隐忍?她只当你是被圣子身份所限,为镜中人的命运所驱使,又如何怪你?」

    偏她一刻都不能安分,才亲完又把手伸过来,探进他外袍内乱蹭。

    “有点冷,但没有暖炉,只能这么暖手。”她得寸进尺向来有理有据。

    洛凝自以为得逞,冰凉小手隔着衣衫在他身上索取暖意。

    好好玩。

    她不亦乐乎还没两息,白皙细腕被骤然握住。

    时序寒睁开眼,漆黑一片的眼底没了往日清透,反身将她摁在厢内,强势压迫感扑面而来,罪魁祸首立时噤了声。

    他慢条斯理解开身上外氅,目光却半分没从她身上挪开,动作优雅矜贵,也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坏了。

    这下真惹火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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