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光明灭,冲天红光褪去,洛凝两眼发黑,捧起碎镜几欲落泪。

    原本还打算着,等两仪镜用完,她还能再将师娘魂魄渡回镜中,再原原本本交还师尊……

    怎么办……怎么办……

    师娘的魂……

    对了,招魂!

    之前在兰镜幻境中就招过魂的!

    “别瞎想了。”泽微君见她失神,不留情面戳穿,“招魂也没用。本君探过此镜状况,里面并无魂魄,无论招魂还是引魂,都不过白费力气罢了。”

    她全然不顾,调出招魂幡,运转灵力欲行招魂。

    可引魂禁术异变凶阵后,经脉内灵力便一扫而空,灵府枯耗得厉害。

    引魂和灭灵都是禁术,一时偏差并不改变禁术本质,她要付出的代价甚至超过引魂。

    “一月内不得使用灵力。”泽微摇头,“说了别老用这些乱七八糟的禁术,师父不听,徒弟也不听。”

    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你的禁阵确实很大程度压制了无烬渊的魔物,于情于理,本君应当予以回报。”泽微拍了拍她肩,试图安慰,“可以帮你一个忙。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从恍惚中回神,抬头抓住泽微,“我要……破镜重圆。”

    “……”泽微君扶额,“要不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施禁术时手颤并非你的疏忽,你体内有魔种寄生,还是先想办法驱魔。”

    “魔种?”洛凝咬着这两字,若有所思。

    “虽有清理过的痕迹,但可惜并未除尽,过程中被什么打断,尚有魔种残留。”泽微蹙眉,“即便一时半会不会怎样,但不知何时便会……”受外界刺激加速异化。

    “先不管这个。”洛凝盯着他,“先修复好碎镜再说。”

    “这……”

    “就要破镜重圆——”她坚持,“不行?还是不能?”

    “是没必要。”泽微君劝,“倒是你强行提升境界,虽然修为足够,心境却不稳。别人或许看不出,但有没有过问心劫你自己清楚。”

    洛凝将碎镜收好,起身对上泽微君的目光,强撑精神,“不帮算了,哼。”

    “就算这样修炼到炼虚境,境界也未必稳固!魔种未除,若被蛊惑产生心魔,随时会境界跌落的!”泽微君见她转身欲走,“喂!你自己放在心上啊!”

    她焚尽最后一张瞬行符,消失在泽微君和萧玄奕眼前。

    “这小妮子还是一点没变,什么都听不进去。”泽微君叹,“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怎么就这么难养呢……”

    萧玄奕急着想追去,被泽微拉住,“你去做什么?”

    “洛凝将玄清至宝借与我们,却在魔界损了两仪镜,无烬渊危机稍解,但她回去要怎么面对宗门?我又岂能过河拆桥,弃她不顾?”

    “你知道她去哪?还是去了有办法把碎镜片粘回去?”泽微摇头,“那是灵镜不假,却不是两仪镜。碎了虽可惜,却也不到会因此被重罚的地步。”

    “不是两仪镜?”萧玄奕瞳孔微缩。

    “明昀那家伙这么多心眼,怎么可能不留两手?”泽微咬牙,“又中他圈套了。”

    *

    洛凝回到了九宸山。

    雪宫周围静谧冷清,只有霄云殿前树上梨花落下的声音,还有细雪融于雪地的微弱声响。

    洛凝甫一离开魔界,时序寒便觉察到她的气息,转眼便赶了回来。

    近半个月未曾阖眸,几乎疯魔得将她曾去的每一处翻遍,连她半分踪影也找不到,惶恐不安、焦躁混乱,连他的心魔都快受不了了。

    小骗子。

    拿着灵镜跟萧玄奕私奔了,还敢回来。

    时序寒又喜又怒,怨怼她不告而别,也庆幸她去而复返。

    是他太惯着她,才让阿凝敢这般肆意胡来,连离开都悄无声息的。

    必须要狠狠重罚,罚到她长记性才行。

    洛凝在霄云殿前来回踱步,托着下巴思考措辞,又急又慌,紧张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会坐在殿前玉阶上叹气,不一会又起身围着庭中树绕圈,没绕几圈又掐了花圃的花一瓣瓣拔,拔完了没得到满意结果,又接着霍霍下一朵。

    就算快急哭了,阿凝也没推开霄云殿的门。

    时序寒凤眸微眯,有什么事不敢与他说?

    阿凝与他,竟生疏至此么?

    洛凝深吸几口气,终于推开殿门。

    殿内空无一人。

    “你在找什么?”幽冷声音从后传来,激得她浑身汗毛倒立。

    时序寒落在她身后,眼中黑雾浓郁,神色没了往日温柔纵溺,满是侵略占有,危险至极。

    她后撤一步,“师尊……”

    “还知道回来?”他逼近,怨气浓重得像个被凤凰男抛弃的糟糠之妻。

    她打的腹稿,想的说辞全都抛之脑后。

    洛凝不敢看他的神情,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她于心有愧。

    未曾知会师尊,就擅自取走两仪镜借给魔尊,没有保管好两仪镜,现在镜碎了,师娘魂魄也……

    告诉师尊,他数百年心血化为泡影;

    他千年的等待付之东流;

    他最后的希望烟消云散。

    她要怎么跟师尊交代……要如何说得出口?

    见她眉宇间深藏痛楚,微白唇畔也因此颤动,即便恼她,时序寒的心还是为之悬起,他不再紧逼,“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不是的……”洛凝摇摇头,双目紧闭,难掩眼角泪光晶莹。

    不是身体不适,不需要他为之疏解痛楚。

    那还有什么理由,让阿凝迷途知返呢。

    她向来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如今是明白外面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才碰壁回来了么?

    也就是说……并非为他回心转意。

    时序寒眼神黯然,阴沉如深水幽潭。

    洛凝身后就是廊柱,已经退无可退,她攥紧拳头,下定决心。

    她取出那碎成两半的镜片,小心展放于地,抬头泪眼朦胧望向师尊,又内疚地跪俯在地。

    “师尊……可、可还有挽留余地?”洛凝声带哽咽,抽噎问,“还有什么办法吗……徒儿不肖,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只求师尊明示该如何尽力补救……”

    时序寒垂眸,两枚镜片悬于他掌心,他语气平静,“时不可逆,覆水难收。天道如此,破镜难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清泪婉转楚楚动人,死死抓住师尊衣角,“只要能重圆破镜,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即便是禁术,她也在所不辞。

    时序寒闻言一愣,她为何对这面镜如此执着?

    不过是他随手炼的一件仙器而已,品级也不算最上乘,碎了再炼就是了。

    “若是两仪镜能复原……那师娘魂魄还能回来么?”洛凝抽泣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哪来的师娘?还魂魄?

    “说什么傻话。”时序寒俯下身拭去她满脸泪水,又心疼又好笑。

    明昀仙尊对魔尊之举早有防范,后山禁地异动抓住魅魔时,他就已有所察觉,将两仪镜用新炼的灵镜代替,以免生乱。

    想不到竟有此误会。

    在师尊安抚下,洛凝哭得愈凶,泪水像关不掉的水龙头,浸透他素白衣袖。

    师尊说不能,那就是真的没法子了。

    师娘再也回不来了。

    她哭得太投入,并没发现师尊面上毫无半点伤心失落。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她抹去泪珠又行跪礼。

    犯了错就要担,她不打算逃避,“但凭师尊处置。”

    时序寒弯腰将她扶起,“起来再说。”

    “你确实该罚。”时序寒踏过碎镜,镜片四分五裂,“但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洛凝红着眼睛,看得愣在原地。

    师尊这是直接放弃修补两仪镜了么?

    “现在好好算算你的账。”时序寒指腹擦去泪水,笑得她心慌,“跟才认识不到半年的男子私奔、为了他试图盗取宝物私逃,还这样没有只言片语就不告而别……”

    “桩桩件件,数罪并罚。”

    话音未落,他周身灵力暴起,如乱舞群蛇缠绕在她身侧,灵力索柔韧坚实,被缠住网罗其中的猎物不得脱身。

    先是手腕脚踝,灵索带着微凉雪意向上缠绕,慢慢捆缚住她四肢,徐徐收紧缠绞。

    “唔……”她短暂错愕。

    原来缚灵索练至臻化境,竟还能这般使用么。

    下一刻腰间一紧,盘绕在腰上的灵索发力,将她向后猛然拉入殿内。

    伴着短暂的失重感,如坠云端,随后被层叠绵软的云雾淹没。

    霄云殿大门敞开,师尊信步踏入殿内,身后是纷飞如雪的梨花雨。

    灵索绕过她纤细白皙的颈项,洛凝仰起头,呼吸也变得急促。

    师尊……这是怎么了?

    洛凝打起精神,试图在此情形下保持几分理智。

    莫非师尊受到打击太大,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所以彻底疯了?

    霄云殿大门关上,室内顿时暗下来,师尊眼中晦暗难明。

    “至于那面镜子……”他走近,轻轻将她碎发别至耳后,“碎就碎了。”

    洛凝望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黑雾弥漫,纠缠盘绕,就如此刻她被灵索紧紧缠绞。

    “反正……”时序寒抬起她下巴,眼神迷离,“我的若若已经回来了。”

    师尊又把她看成师娘了?

    她刚要张口说什么,冗长缠绵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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