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金楠俊死了,可来自未来的金楠俊并没有因为他的死去而消散。他旁观了云沫的一切,从海底离开再被好心人送进福利院。

    为什么会这样呢?金楠俊也在想。

    明明不是爱人,为什么梦境又会跟他存在关联?他和云沫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

    云沫站在崖边,金楠俊就存在于云沫的身边,没人能看见他,正如他的想法一样,他是云沫世界的过客,是不必要存在的第三者。

    可是他不想要云沫死。

    这颗星球绿化做得很好,微风吹过云沫身上的裙边,上边的脏污早就被云沫清洗干净,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像一朵待放的花骨朵——她本身也就是花骨朵。

    “再见。”

    睫毛轻颤,云沫的脚掌轻轻向前一步,碎石跟着脚步的挪动滚落山崖。这里,就是云沫最终的终点,金楠俊试图拽住云沫的衣角,但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碰到。他彻底成了云沫身边的过客,甚至还要亲自见证云沫的死亡。

    “......能不能,不要死。”轻声呢喃,金楠俊眼眶有些湿润。他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只是过客的他却参与进了云沫的上辈子,也没有搞清楚他对云沫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就要直面云沫的死亡。

    “为什么让我参与进来,又让我一头雾水地离开?”

    金楠俊的话传进了云沫的耳朵,一度让云沫以为是幻觉。

    “......因为太想念了吗?楠俊哥哥。”云沫咬唇,惨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丝温柔的笑容。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褪去了从前的天真,可真正为她感觉到欢欣的人,早已经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她。

    云沫的话金楠俊听不到,他唯一能和这个世界的接触点,就是那一双眼睛。他可以透过眼睛看到所有的进程,可除了眼睛,他什么也没办法做到。

    但是云沫决绝的脚步停了!金楠俊看到了!她的嘴唇在蠕动,不知道前半句在说些什么,可后半句是金楠俊早已经听习惯的称呼。

    楠俊哥哥。

    “她不会死了?”金楠俊疑惑,也感觉到一丝欣慰,“沫沫,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那金首长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金首长为什么要追杀金楠俊和云沫,甚至不惜发布通缉?云沫可能不清楚,可作为和这个世界金楠俊共用一个身体的他来说,就很清楚了。

    区区一个流浪儿不值得金首长大动干戈,金首长唯一的目的,是掩盖金首长原本也是一个私生子的事实。

    “金首长就是私生子!所有对私生子下达的追杀命令都是出自金首长的手笔!他想掩盖掉他的出生!”金楠俊愤怒,近乎喋喋不休地把掩藏在心里的秘密讲出来,“当初在金家别墅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我还让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怕激怒金首长。

    “但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出生,就对所有跟他同样出生的人下这种命令!金首长......简直不是人!”

    不仅仅这样,就连他的儿子,这个世界的金南俊,都在为他的野望在前行,无论是作为一个最高领导人,还是作为一个父亲,金首长都不是个东西。

    熟悉的声音萦绕在云沫的耳边,云沫惊喜、诧异,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属于金楠俊的身影。

    “......是幻听吗?”撩起衣摆,云沫干脆地坐在崖边,“是因为我本身是怕死的原因,所以才出现了幻听?”

    “金首长怎么可能是私生子?他可是星际帝国......”话语声止在喉咙里,云沫皱眉,“我也是星盗。”

    她是星盗,却不是最后一个星盗。

    当初在海盗船上,云瑶的话依旧在云沫的脑海中,未曾散去。

    “反正我都活不下去了,为什么不死得更有意义一些?”

    那些空气中传来的声音,和金楠俊的声音一般无二,或许是金楠俊在给她活下去的信念,也或许是她自身不想死留下的幻觉,但云沫不想现在死了,起码在死之前,她要做出更多造福后来人的事情,这原本就是星盗出现的概念。

    崖边的微风吹过云沫的鬓角,带起的发丝柔顺,云沫站起身,对着空气微笑,“谢谢你,楠俊哥哥。”

    她又说了楠俊哥哥,还在对着他笑,云沫是不是能看见他?可之前又分明是看不见的,无论他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他在云沫吹响海螺的时候,给云沫鼓掌;他在云沫找工作的时候,和负责人一起劝云沫读书;他在云沫躺在出租屋快饿死的时候,试图给云沫找吃的;他在云沫被送进福利院的时候,鼓励云沫多交同龄朋友。

    可没有一次云沫有过回应。

    “你听得到吗?”金楠俊忍不住问,像微风一样飘荡在云沫的身边,直到他看到云沫点头。

    “之前都听不到,现在却能听到了,这个世界还真是奇怪。”

    因为没人能看到他,金楠俊也变得大胆,他围绕在云沫的身边嘀嘀咕咕,哪怕听不见云沫的话,却也能看到云沫的点头或者摇头。

    她真的出现幻听了,可这幻听却让她感觉到温暖。

    云沫垂眸,走进了一家酒馆。

    “喝点什么?”酒保摇晃着酒瓶,炫技似的转了几圈,盯着走进酒馆的云沫问,“酒馆里可不会卖牛奶,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有走错。”身份手环被放在酒馆的面前,云沫甜甜地笑,“大哥哥,每一个酒馆里都会有收购身份信息的吧?”

    “我要卖掉我的身份信息。”

    卖掉身份信息?

    酒瓶因为酒保的吃惊掉落在地上,被重力变成随便,酒保吃惊到来不及收拾,“你家大人呢?身份信息可不是随便拿来买卖的东西。”

    “我知道。”云沫挑眉,“可我是星盗。”

    这个身份足以让酒保帮助她卖掉身份信息。在每一颗星球里,都会有这样的酒馆。更准确来说,这种酒馆属于黑市的入口,酒馆的工作人员,也通常是黑市的接应人。

    果然。

    “星盗?”酒保皱眉沉思。星盗他当然知道,在流浪星没有被摧毁前,星盗这个群体曾经给黑市带来过巨大的收益,但问题是,现在的星盗早已经从星际帝国消失了。

    “是活不下去了吗?”心疼客人是大忌,酒保拿起身份手环仔细查看,“这个身份手环做得很完美。”

    起码让他来看,是看不出这个身份手环和帝国公民的手环有什么区别。

    “不是你自己造假的吧?”

    “当然不是。”既然酒保看不出来区别,还能让帝国那边也认可的身份手环,那它就是真的。云沫勾唇,“它就是真的手环。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星盗。”

    云沫话说得模棱两可,金楠俊也在云沫和酒保的身边来回打转。

    “这不是金楠俊特意给你做的吗?你给他干什么?”

    “他怎么不还给你了?沫沫,你对人还是要有警惕心才对。”

    幻听时不时出现,又时不时消失,云沫的唇一直微微勾着,丝毫不受幻听的影响。

    “真的要卖?出个价吧。”

    “一条通讯手环,顺便还要一张去主星的船票。”

    酒保和云沫开始交换东西,直到云沫一身轻走出了酒馆,金楠俊依旧搞不清楚状况。

    “通讯手环和身份手环,你怎么会想着用身份手环去换通讯手环的?”这跟拿自己活在阳光下的身份去换一部手机有什么区别?

    金楠俊搞不懂云沫的行为逻辑,只能跟在云沫的身边,和云沫一起观赏旅途上的风景。

    “这条船,看起来比当初的海盗船要好得多。”

    淡紫色的星船上,来来往往的旅客各有特色,金楠俊一会儿飘到长着章鱼脑袋的旅客面前观看,一会儿又飘到尖耳朵的精灵旅客面前感慨,“长得还真是漂亮,放在娱乐圈里,只靠脸都能成为大TOP吧?”

    星船上柔软的座椅让云沫舒适无比。在离开海洋星后,她很少有这么难得的安逸时间。

    “楠俊哥哥好活泼。”

    “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幻听里嘀嘀咕咕的声音,云沫听得一清二楚。正因为和从前的金南俊完全不一样,才让云沫肯定,那些声音就是幻听。

    “如果在以前,金楠俊或者楠俊哥哥也能把这些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给我,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起码她不会把武器插进金楠俊的心脏,也根本不会和老大一起走进金家别墅。

    不,还是要走的。

    意识陷入混沌,云沫在星船上,得到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安稳的睡眠。

    “好好睡吧。”手指划过云沫的脸颊,不出金楠俊的意料,依旧只能接触到空气,金楠俊有些叹息,“走过今夜,我就再也不能陪你了。”

    这是最后一夜,也代表金楠俊和云沫的缘分,会在这一夜里彻底终结。从今以后,金楠俊也是云沫身边的过客。无论是梦境又或者现实。

    他尝试过用心,可好像......跟从前没有太大的区别。没有爱情,只有亲情,这就是所有属于金楠俊对云沫的情感。从头到尾,金楠俊也只是云沫的楠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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