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沫今天怎么没来?”林子雨和后桌的同学交头接耳,“她平时上课都特别积极,突然没来上课我还怪不习惯的。”

    更重要的是,昨天她的作业没写,就等着早上来抄云沫的作业了!

    “云沫昨天不是请假了吗?”后排的同学不以为意,“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事。”

    “她家里能有什么事......”林子雨嘀咕,只是话语声渐小。

    高中三年,她和云沫同桌两年,云沫是一个非常沉默寡言的人,如果像课本上说的那种头悬梁锥刺股努力的人,林子雨觉得云沫也跟那差不多了,但比书中人好的是,云沫没有那么多教育别人的心思,通常她想抄云沫的作业,云沫也会毫不犹豫地借给她抄。

    这样的人,家里能出什么事?

    视线不经意一转,林子雨又发现另外一件事。

    “金泰哼也没来上课。”

    后排的同学顺着林子雨的话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位置,随口附和,“是啊,可能都有什么事吧?”

    “昨天云沫请假,金泰哼跟着也要请假,你说。”林子雨戳戳后排同学的手臂,“他们两是不是......”

    嘴角刚扬起暧昧的笑,林子雨没说完的话就被后排同学给打断。

    “嘘,别说话,班主任来了。”

    班主任的确从教室外走了进来,她面色难看,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踏在教室的地板上,莫名就让人感觉沉重。

    调整小蜜蜂,喝下一口水,是班主任每日进教室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可现在的班主任却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她只是用眼神扫过班上的每一个同学。她们天真、懵懂,有对未来的无限期望,可和她们同龄的另一个她的学生,已经经历了这辈子最深沉的绝望。

    “......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

    班主任缓缓开口,或许是察觉到班主任的心情不佳,同学们也没有起哄,只是竖起耳朵去听班主任接下来讲的话。

    “云沫的妈妈去世了,因为云沫爸爸的家暴行为。”

    “同学们!如果家里出现这样的事,一定要及时报警,并且要通知给老师!知道吗?”

    “此外,以后云沫来上学的时候,希望同学们能给云沫多一点关怀。”

    很简短的几句话,却包含了大量的信息,林子雨的神色有点茫然。昨天她还和云沫坐在一块上课,今天云沫的妈妈就去世了,杀了她妈妈的人还是她爸爸?这多荒唐?

    “林子雨。”

    “......到。”

    “平时你和云沫相处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云沫的不对劲。”班主任看向林子雨,这是班里比较调皮的学生,心思都没有用在学习上,所以在高一的时候,她特意让云沫坐在她旁边一对一帮扶,俩人相处也有两年,如果云沫出现精神类问题,林子雨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班主任最怕的就是云沫因为这件事出现精神类问题,包括昨天来自警局的通知,校领导特意跟她讲了,要多注意孩子们的精神状况,像发生在云沫身上的这件事,最好不要出现第二次。

    “我......我不知道啊......”班级上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定在她的身上,林子雨嘴唇嚅动几下,只能含糊不清说出这句话。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跟云沫同桌两年,除了知道云沫为人特别沉默,特别好,学习成绩又特别不错之外,什么都不清楚。

    换句话来说,她跟云沫的联系除了每天说几句话,抄云沫作业以外,还不如和后排的同学来得亲密。

    “行。”班主任点头,让林子雨坐下,紧接着开始今天一天的高三课程。

    她为云沫的家庭愤怒,为云沫感到担忧,但她手里还握着更多孩子的未来,所以也只能把这件事放下。只是......

    “这些资料应该够了吧?”手里一叠厚厚的课堂资料,班主任犹豫半晌,想叫云沫的同桌把资料送给云沫,转念又想到林子雨和云沫并不熟,只能暂时把资料放在一边。

    “等云沫来上学的时候再给她......”

    医院里是极度冷清的,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脸上或担忧或焦虑,很少有脸上带着笑的人,这里是生病的人才会来的地方,而从前的云沫,哪怕是生病,也没有钱来这个地方。

    “还疼吗?”

    身旁有男孩低沉又轻柔地询问,云沫摇了摇头,目光呆滞。

    “当然会很疼!她父母是谁啊?”护士小姐替云沫擦药,云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得她心疼极了,骨龄十七岁的孩子瘦成排骨,那排骨一样的身体上,东一块西一块有消肿后还未散去的淤青,手臂上的伤口更是严重,新的擦伤里嵌入了小石子,需要用医用夹子一点一点夹出来。

    偏偏女生不喊痛,就好像完全不是她的身体一样。

    “......”

    云沫没有说话,金泰哼也没有说话,今天他特意让他的父母给他请了假,金家父母只问了他请假的缘由,就夸赞他学会了热心肠,非常爽快地应允了他的请假要求,所以他才能站在这里。

    可云沫的家庭他是不了解的,金泰哼只知道,云沫的妈妈被云沫的爸爸打死了,目前云沫的爸爸逃了,还没有被警察抓到。

    为什么会有人的父母是这样的?

    从小在爱意中包围长大的金泰哼想不出来云沫的从前,他只看到了云沫手臂上的伤口。

    那该有多疼?对于一个女生来说。

    护士小姐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也依旧挡不住她的碎碎念,“你怎么伤成这样的?校园暴力吗?遇见校园暴力要和家里人说啊!不过你父母也不知道关心你,真是一对不负责的父母......”

    “......我、我的妈妈......”女生的嘴唇轻轻动了两下,护士小姐侧耳聆听。

    “......很负责......”

    女生只说了这一句话,可这一句话里带上了哭腔,仿佛她的话戳中了女生的敏感的内心。护士小姐不明所以,看向在女生身旁如同站桩一样的男生。

    金泰哼对着护士小姐摇了摇头,在云沫的伤口被清理好后,拉着护士小姐走到一边。

    “您可能不清楚。”

    金泰哼很有礼貌,护士小姐微微点头,“你是她男朋友?”

    “不是!您误会了。”金泰哼慌忙摆手,“我是她的同学,她家里......”

    一段复杂的故事被说出,护士小姐的眼睛里充满同情,再次回来的时候,递给了云沫一颗糖。

    “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护士小姐的前后转变非常明显,呆滞如云沫也明白刚刚金泰哼一定是对护士小姐说了什么,她不想让所有人知道她有那样的家庭,更不想接受所有人的同情。

    她和妈妈深处泥塘,她在找往上攀爬的道路,她不需要用别人的同情来架成梯子。可金泰哼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帮她的忙。

    无论是陪着她,和她一起看着妈妈被送入尸体解剖室,还是在那之后,请她吃饭,给她订酒店,给无家可归的她一处暂时的落脚地。

    金泰哼是好的。

    但......

    “同学。”

    “嗯?”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把我的事往外说......”云沫的声音艰涩,她知道,如果她拒绝了金泰哼的好意,或许金泰哼会完全袖手旁观,不再管她。

    就好比她家以前的邻居,因为给了她一个馒头,被男人发现,她被打了之后拒绝了邻居,邻居从此就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知好歹!’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邻居的话语声狠厉,读过书的云沫沉默地缩在云妈的身后,只有云妈。她听懂了前一句,没听懂后一句,还在习惯性讨好邻居。

    ‘狗为什么咬吕洞宾?’

    ‘因为蠢啊,怪不得被自家男人打。’

    因为她们蠢吗?所有被别人认为的好意,不管她们乐不乐意,都得无条件接受才叫作聪明吗?

    “......是因为觉得难受吗?”金泰哼眼珠转了转,看向云沫。

    她的眼里有很多的不安、恐慌,还有一丝看待既定事实的沉寂。

    “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下次我不会说了。”

    这是唯一一次,不是从妈妈口中说出的对不起。

    云沫刹那间抬头,只看到金泰哼关心的眼神,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没包住,从眼眶里挤了出来。

    “......谢谢......”

    云沫哽咽着道谢,金泰哼却慌了手脚。

    “谢什么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快别哭了,我最看不得女生哭了!”

    昨天是第一次看见云沫哭,今天是第二次看见云沫哭。她狼狈、干瘦,是金泰哼没有见过的人群,哭泣声却格外让金泰哼感到揪心。

    一定是因为云沫太可怜了。

    天光大亮,金硕真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

    事情大条了,昨天晚上......

    他没有做梦!!

    为什么他没有做梦?都对佛珠和红绳还有去云沫老家的寺庙地点那么熟悉了,为什么他还没有做梦!!

    金硕真揉着脑袋,反复地把遇见云沫后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最后惊恐地发现,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昨晚!他!没!做!梦!!!

    冷静冷静!

    长舒出一口气,金硕真看向屋外的阳光,春天的阳光柔和,温暖地洒在窗台上,代表今天是清朗的一天。

    事情还未完全成定局不是吗?

    最后的机会,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床头的手机被金硕真拿在手里,金硕真视死如归地给云沫打了一通电话。

    “喂,云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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