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婵正想走,却被霍彦先一把拉住。

    “?”她不明所以回头。

    霍彦先将药方抽出来,仔细阅读,“你这药方,可是专治女子毁容的?”

    “大人看得懂?”

    “给谁治?”

    “楼映真楼娘子,大人应该也认识。她是我的雇主,前段时间脸上莫名起了古怪的东西,我特意替她来求药。”

    见阿婵对答如流,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霍彦先又冷静下来,问她:“怎么,她的脸连你也治不了吗?”

    阿婵依旧神色坦荡,如实说道:“可以,但我需要上古精怪做药引,比焰炁饕妖还要难寻,因怕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我找了很多民间郎中一起会诊,得知禾阳县主这边有药,我便赶紧来求。”

    这些东西她没必要隐瞒霍彦先,不过……

    “霍大人怎么对这药方如此感兴趣?”

    霍彦先想了想,对阿婵解释,“告诉你也无妨,我最近在调查几起贵女毁容的事,禾阳这边有一些贵女之间也流传着和楼娘子相似的病症,虽不完全相同,但她们也经过禾阳县主的诊治,所用药方和你这纸上的有八成相似,所以我想着这其中或许有联系。”

    听他这样说,阿婵才想起来,之前禾阳县主确实也跟她说过霍彦先在调查这件事情。

    当时她心头也闪过一丝蹊跷之感,只是目前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楼映真的事,暂时没空去了解。

    霍彦先继续问:“楼娘子的病症来源,你可有头绪?”

    阿婵心中自然有猜测,但她没有证据,显然不能空口白牙地指证,因此只摇摇头:“没有。”

    她又道:“大人的调查可有什么进展?”

    霍彦先也摇了摇头,他最近调查了贵女的身份、家世背景、日常活动,她们都各自有各自的小圈子,近期也没有什么大型宴会,似乎没什么交集。

    二人陷入沉默。

    阿婵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今日是否还会再去调查?我可以跟着去看看吗?”

    霍彦先谨慎思索一番,似乎也无不可,毕竟她也接触了一个疑似受害者,便点点头。

    二人和杨奉安来到其中一个贵女府上,进行例行调查。

    这位贵女名叫纪幼珊,她的面容虽经过禾阳县主全力救治,但也还残留有比较明显的蛇形条纹印记,密密麻麻交织在脸上,很是骇人。

    一提到这件事,她的情绪就很不稳定:

    “霍大人,你之前不是已经来问过了,我根本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不知道怎么一觉醒来脸就毁了!

    禾阳县主来给我医治之时,也跟我说了实话,她说已经错过了时机,连她也只能治标不治本,我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说着,她便激动起来,泫然欲泣,面上的蛇纹连同脖子都染了一层绯色。

    她掩面呜咽:“收到玥宜公主的请帖,我哪里敢不去,可是去了又怕让公主也染上病症,那就太罪过了。”

    阿婵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在霍彦先旁边仔细观察纪幼珊的面部。

    发现她除了蛇纹占据了半张脸之外,自己原本的肌肤底子其实很好,白皙透粉,加上她圆圆的脸和一双浸润秋水的秀眸,本应是甜美明媚的一张芙蓉面,可惜蛇纹将一切都毁了。

    纪幼珊崩溃道:“我原本已经定了亲事,如今都只能退掉,谁肯要一个毁了容的丑八怪!”

    霍彦先为了核查口供,又反复问了些已经问过的问题,虽然纪幼珊有些不耐烦,但碍于霍彦先的威压,还是忍着崩溃将这些问题一一又重复了几遍。

    霍彦先见她的说辞和上一次别无二致,应该确实也是找不出什么头绪,便告辞了。

    二人出了府,见阿婵罕见地一直没有说话,霍彦先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阿婵手指抵着下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大人,我有一个非常不成熟的想法。”

    “说说看。”

    “大人你不觉得,这位贵女很眼熟吗?”

    霍彦先仔细想想,他一天过眼很多人,看得都有点麻木了,“这些染病的贵女,似乎都长得差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

    “长得差不多?”阿婵突然停住脚步。

    “是啊。”

    “大人我可以看看其他染病贵女的长相吗?”

    “理由?”

    “是不是和楼映真很像?”

    霍彦先仔细回想,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好像……还真是。

    连续几天毫无进展的调查终于找到一个共同点,似乎是个突破口。

    霍彦先让杨奉安立刻回到绣衣察事司据点,将贵女们的肖想画卷都拿出来,他和阿婵在附近的茶馆找了个雅间等着。

    等待的过程中,店小二来给霍彦先和阿婵点茶。

    “有没有安神的茶,来一壶。”霍彦先问道。

    “客官,我们这里的酸枣仁茯苓茶可以一试。”

    “好。”

    阿婵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霍彦先给她写出来的染病贵女名单。

    她这几天一直没能睡个好觉,刚才又因在禾阳县主处知晓了阿菀死前曾遭受那样的折磨,心情如遭雷击,再加上楼映真和贵女之间突然产生某种联系,种种事件在她脑海中交织成乱麻,此时室内有些闷热,再加上茶中的酸枣仁起效很快,让她整个人昏昏欲睡。

    霍彦先也正闷头看着贵女名单,苦苦思索其中的奥秘,见一部分名单被压.在了阿婵的胳膊肘下,他想要取出,一抬头,便见阿婵单手托腮,已然陷入昏睡。

    他这一抽纸,差点把她撑着脑袋的胳膊肘也移走。

    阿婵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至极,非但没醒,还向霍彦先靠过来,吓得霍彦先赶紧用身体靠着她,用手支住她的头,让她维持沉睡状态。

    这阿婵平日里倒看不出睡眠不足,大多数时候都神采奕奕,鬼主意一个接着一个,但今日霍彦先在县主府遇到快要走进池塘的阿婵时,就觉得她似是丢了魂,终于没了强撑出来的伪装,是真真实实内心被什么东西压垮的感觉。

    那种魂游天外的状态,虽不像在富州城她见人从佛塔上跌落之时的癫狂,却亦相差不远,不知道这次是否也和阿婵那位关系亲密的姐妹有关。

    霍彦先见阿婵杵着胳膊睡得极其香甜,突然想起那日在灵骅寺,她也是这样,找个角落一窝,便睡一觉,天下雨了也不知道。

    要不是他路过看到,顺便给她撑伞,她就要被雨淋成落汤鸡,但估计她醒来也会觉得无所谓,像个小狗一般甩甩身上的泥水,继续溜溜达达。

    可像她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有高强的捉妖本领,也不缺挣钱的本事,谁会整天素面素衣,把风餐露宿当做习以为常呢?

    就算是那些玄门中人,也很少见到这样随随便便对待自己的,随便到,仿佛没有明天。

    她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霍彦先盯着阿婵一颤一颤的睫毛,一时间想入了神。

    一室寂静。

    ***

    陷入梦境的阿婵,此时并没有闲着。

    “你最近怎么又不好好睡觉!想要入一次你的梦比登天梯都难,你是不是不想替我儿子拿药!”

    “哎呀好了好了,最近忙着赶路办事,都没时间睡觉,你别生气,你儿子的药我有按时送到药犀门啦,抓紧时间,快说正事。”阿婵安慰着暴躁的猫妖。

    猫妖抖落抖落一身金黄的皮毛,没好气地哼哼,“你要的东西我查到一点。”

    阿婵看到猫妖抖落出来的幻境,里面是嘉善皇后十一年前参加亲蚕礼的相关卷宗,里面有具体的时间、地点和安排。

    她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月有入舆鬼者……凤驾亲临钦州府,巡视能织造特异蚕丝之养蚕人家黄氏茂才……及至归来,深山遇一黄雀,可吐金屑,神鸟是也,随凤驾回宫……”

    这个卷宗中提到,嘉善皇后十一年前为了筹办每年一度的亲蚕礼,特意去钦州府一个会养特殊蚕丝的蚕农家中视察。

    并打算将其请到桓安亲蚕礼之上,给予特殊褒奖,以鼓励天下蚕农研发新蚕种,展示皇室对农事的重视。

    回来的时候,嘉善皇后还在深山遇到了一只可以吐金屑的鸟。

    没猜错的话,这只鸟应该就是“嗽金鸟”,阿婵心想。

    这和“月入舆鬼”的天象确实对应得上。

    占经有云:“月有入舆鬼者,皆为财宝出。”

    嗽金鸟外形似山雀,羽毛金黄,怕霜雪,可以吐.出小米大小的金子,这些金子被称为“辟寒金”。

    它的出现通常预示着附近可能会有金矿,但这天象,似乎并不是吉兆……

    阿婵继续往后读,不禁皱眉,卷宗中居然提到了霍彦先和禾阳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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