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禾阳贵女阿婵之前接触过,姓柴,不过十六岁,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此时面对骄纵跋扈的庄菡主仆,简直大气都不敢喘,身子都在发.抖。

    这个庄菡,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一点都没变,阿婵心中腹诽。

    罢了,熟人再相遇,岂有不送见面礼之说?

    当下她便放出躁动不安的东仓使者,东仓使者像松鼠一般悄悄爬到旁边的树上,纵身一跃——

    啊啊啊啊啊!

    庄菀只觉眼前一黑,一个什么东西从树枝上一瞬间压到自己的头顶,待睁眼看,一只硕大的老鼠竟趴在自己脸上!毛茸茸、乌漆嘛黑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瞬间,她竟觉得那老鼠在笑!眼神中还充满恶作剧般的嘲讽!

    庄菡直觉吓得赶紧甩头,用手扒拉脸,想把老鼠甩掉,整个人左摇右晃一下失去平衡,直接跌倒在那柴娘子的脚下。

    又来!这熟悉的感觉让庄菡一下想起十年前,那时她也总是莫名其妙地摔跤!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柴娘子直接懵了,不知如何是好,愣愣地看着庄菡和婢女大呼小叫乱作一团。

    突然,一只手直接将柴娘子一把拉到后面。

    柴娘子定睛一看,原来是禾阳县主,贴近她耳边说“去那边”。她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溜烟跑了。

    禾阳县主和一众禾阳贵女,刚才往这边赏花,也注意到了她们的动静。听庄菡言语里瞧不起她们,众禾阳贵女当下也护着柴娘子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去找公主,留长袖善舞的禾阳县主来处理此事。

    待到庄菡摔得七荤八素,扶着发髻被婢女扶起来的时候,她发现不远处,走来了一.大群人。

    不止是玥宜公主和贵女们,竟然还有圣人、陈贤妃、煜王、霍彦先和虞屹安!

    ???

    !!!

    她真是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原来玥宜公主特意选在今夜让大家宴席之后来逛御花园,是有原因的。

    刚刚宫人来报,嘉善皇后生前手植的昙花于今夜开花,圣人也抽空来陪玥宜公主一起赏花。

    桓帝来御花园,顺便也叫上了陈贤妃,以及刚商议完政事的煜王、霍彦先和虞屹安。

    叫上陈贤妃,是因为众多贵女在这里,圣人要避嫌。大桓的男女之防不严重,但桓帝并不想让人误会自己有私心。

    而叫上煜王、霍彦先和虞屹安,一是因为阮云薇出事,煜王妃之位空缺,圣人身为父亲,也是难得为这三儿子操心了一回婚姻大事。

    此外,也是想让霍彦先和虞屹安这两个朝中万年老光棍,借此机会,和贵女们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可十分不巧,这阵仗却让形容狼狈的庄菡赶上了。

    眼看众人浩浩荡荡往这边来,庄菡是又惊又怒,又羞又气,一肚子邪火无处可撒!再看那老鼠,早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可圣人即刻就要走到面前,而自己如此狼狈,乃是大不敬,她只能忍着气,赶紧整理仪容,躲到花园拐角处,恨不得自己能隐身。

    圣人还在其次,可那虞屹安竟然也在!

    庄菡年轻时择夫婿,曾经看走眼,放走了虞屹安,结果他高中状元,被自己的庶妹庄菀占到了大便宜。

    庄菀虽然死得早,但虞屹安对她一往情深,眼看着位极人臣,却一直没有再娶。

    起初庄菡心里这疙瘩一直过不去,对虞屹安没有好脸色,但后来嫁了人,虞屹安也一路高升,父亲劝自己和他搞好关系。

    她听话了,也纡尊降贵低声下气地和虞屹安示好,打算让那段混乱的前尘往事就这样过去,日后一家子和和气气来往。

    可虞屹安呢,平日里对她虽表面温和有礼,但她清楚得很,这人实则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放在眼里便罢了,自己还瞧不上他呢!还没当上中书令,摆什么臭架子!可庄菡也绝不允许自己今天这副鬓发衣衫散乱的窝囊样被虞屹安看到!

    阿婵见庄菡气得咬牙切齿,面目扭曲,十分满意,装作看热闹的样子,走到同样看热闹的夏忆桐身边,故作谨慎好学道:

    “这位贵女是谁啊,好生厉害,宫里规矩确实不小,夏娘子快给我好好讲讲,免得到时候我冲撞了圣人公主贵妃大人们,那可不得了!”

    夏忆桐当然知道庄菡一向如此飞扬跋扈,如今见她吃瘪心中也是畅快,但看阿婵真心请教的样子,还是给庄菡圆了场。

    “这位是户部尚书庄孚义大人的嫡长女庄菡,最近可能她夫家出了些事,她免不了跟着着急上火,所以说话也急了些。居士跟在我身边就好,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会提醒你的。”

    阿婵连忙道谢,而后化身八卦婆:“她夫家出了什么事,令她如此心焦?”

    夏忆桐平常也是个爱打听的,看到阿婵这样问,忽然眼睛一亮,附在阿婵耳边道:“听说她公公中邪了……”

    庄菡夫家出事?公公中邪?

    这阿婵可就来了兴趣!

    夏忆桐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但听小道消息说,好似她公公是患了一种被吸干血液的奇怪症状,一.夜之间,人就枯萎了。”

    阿婵惊讶:“什么病症如此可怕,我还没有听过,找名医看过没有?”

    夏忆桐道:“怎么没找过,连御医都找了,说是油尽灯枯之兆,无能为力,等着安排后事即可。

    可她公公前一天上朝的时候还红光满面,谈笑风生,甚至约我爹去喝他小儿子的满月酒,第二日就变成这样了,这要不是中邪,能是什么?闻寰居士,说不定这事是你的专长,到时候你去看看?”

    这夏忆桐倒是热心,自己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倒是又给阿婵介绍起生意来了。

    可能看庄菡的热闹,阿婵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从善如流,“那到时候还请娘子为某引荐引荐。”

    “没问题!”夏忆桐爽快应道。

    阿婵和夏忆桐一路朝圣人公主那边去赏昙花。

    夏忆桐时不时拉着她,让她看这个花那个花,但阿婵都敷衍应一声,实则根本没听进去,她一直在想庄菡公公的病。

    一.夜之间,油尽灯枯?

    正常生病怎会如此迅速地将人消耗至此?

    她调查过,庄菡的夫君段子岳是巩卫桓安的折冲都尉,主要负责府兵训练和小规模战事,但如今局势还算稳定,桓安附近也不会有什么战事,所以这是个比较闲散的军职,稳稳当当,衣食无忧,说出去也体面。

    而段子岳获得这个职位,也不是靠他本人有多么杰出的军事能力,而是因为他有个好父亲——段行玠。

    段行玠此人能力极强,不是世家出身,年轻的时候只是个挖矿的穷苦力,但因探矿脉特别精准,一路从地方的冶铁小吏,渐渐进入虞部,再升至虞部郎中。

    虽然官职只是从五品上,但权柄极重,掌管山泽屯田、草木鸟兽、田猎物资,以及他的老本行——开矿冶炼等事宜,因此家财颇丰。

    庄菡嫁给他儿子时,庄孚义还不是户部尚书,因此庄段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庄孚义是后来才借了虞屹安的东风,稳步上升的。

    但庄菡夫君全家,可以说都是靠她公公一人白手起家,一步步到了今天的地位。

    段行玠年轻时做苦力,穷困潦倒,娶不起老婆,等到有钱有势之后,已是中年得子,所以特别溺爱儿子,把嫡子段子岳养成了个窝囊草包。

    如今段行玠自己行将就木,儿子又只会靠爹,毫无实权,其他妾室的儿子更是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也怪不得庄菡着急上火,如果段行玠没有任何准备,突然死了,庄菡夫家估计这辈子很难再有起色。

    她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如今好日子眼看到头了,怎么受得了。

    阿婵心中暗道活该,庄菡眼光确实差,当年放走虞屹安,还要骂阿菀占她的便宜,如今无人和她争抢,她自己选了这么个草包夫婿,活该过不上好日子!

    可就算是这样的日子,也已经是普通人家拼尽全力几辈子也过不上的了,她庄菡又配得上吗?

    阿婵决定到时候去探探段行玠的病症,顺便看看庄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自己握一握,让庄菡的日子能更加扶摇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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